佛居山一如往常寂静,山下纷纷扰扰,皆无它无关,却都因它而起。
入室时,高翼已经换了宫装,是她这辈子都没有穿过的皇后宫装,伶仃的步摇被宫人摇得叮叮作响,从铜镜里瞧了身后人一眼,也不过是淡淡撇下眼帘,声音极冷,“在外候着吧。”
这一侯,便是大半时日,伊人站在院中,任凭太阳高高挂在她的头上,眼看日头就要上来,山下敲锣打鼓,热闹竟然传到了山上来。
“我以为,同娘娘相伴着着十多年,会有不同的。”
“公主,我为君,你是臣。”
“是么?”伊人忽然自嘲一笑,余光看到她正红的裙角,头上有一片暗影。
“不想看看,你陪了十几年的人,长什么样子。”
面纱下的伊人轻轻一笑,“不了,娘娘避世,自有娘娘的道理。”
恍惚间,听到一声轻笑,那笑意有几分惋惜,伊人只当是错觉。
*
热热闹闹的皇城,也有别样的喧嚣,这样的喧嚣无关新帝登基的威严,仅仅是因为有热闹可看。
十七骑马看着拦在眼前的人,面色发冷,久不见的戾气此刻也全部展露出来,却不见轿子里的新帝有什么指示,眉梢微挑,又恢复了往日那番吊儿郎当的模样,冷眼看着底下那群人叽叽喳喳。
大燕从前是文武对立,高擎和萧野在争,世家要么战队,要么安安稳稳闲散着等着落败,被打压惨了。
眼看现在萧野倒台,新朝初立,而新帝又不是宫里出来的孩子,这不找到空子,上赶着为自己争取利益来了。
即便有先帝遗诏,有玉玺在手,世家“倚老卖老”,大庭广众之下,话里话外都在指新帝的身份,问他如何证明他就是当初“夭折”的皇长子。
十七被这群人文绉绉又带有威胁的话气笑了。
当初萧野还在的时候怎么不见这群世家出来蹦跶,眼下新朝初立,这是算准了要他们这些老古董来撑场面前来讨要恩赐了,不过吃香着实难看。
沈其峥有心要和他们辩驳,被十七拦下来。
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陛下都还没有说话,沈将军急什么?”
沈其峥闻言,眼神轻飘飘落在他身上,不着痕迹退后半步。
十七上前,客客气气道:“各位大人这是算准了前来找陛下讨要恩典呢?这么多人看着,新帝登基游城,还是不要生什么事端,免得以后什么天灾人祸都怪在我们陛下头上,说陛下不祥,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闻言,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大有当作一场热闹看的意思。
十七骑在马上,低头俯视那群世间,就见那群世家面色各异,满心算计,瞧着就让人不喜。
世家糊涂,有人出头,大抵是说他们衷心,说他们效忠皇帝,为国着想,出于对皇室正统血脉的考量,明里暗里野在说他们世家是大燕的根基。
“哧”十七没忍住,嗤笑一声,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身后的萧予安亦没有表态,任凭一众队伍,长龙似的直愣愣的站在路中间,任由百姓笑话,为首的十七还时不时呛他们几句。
就这样路中间对峙了许久,也没有丝毫要打发他们让新帝登基的意思,世家这才慌了,他们本就是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了,新帝就算为了大义的脸面,会“不得已”重用他们世家,只要让他们钻个空子,不愁以后没有出路。
谁知道这新帝是个直肠子,半点不退让,宁愿白白误了登基的时辰,也不愿意退后一步。
那群世家也不是吃素的,新帝已然得罪,横竖都没有好果子吃,为首的几人眼神一对视,立马有人站出来,大义凛然,要求检验萧予安的正统血脉。
这要怎么检验?
横竖都是他们说白话,不就是看谁耐得住性子,萧予安在后面不出声,十七了耐着性子立在人前,看他们“侃侃而谈”。
渐渐的,百姓私语声愈来愈大,最后平静下来,归于一片寂静,除了那群世家子弟的声音,连游行队伍马儿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十七冷下脸,脸上的戏虐消失地一干二净,手缓缓放在腰间的剑柄上,萧予安不出声,十七不敢妄动,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那人原先只是冠冕堂皇的说着箫予安的身份,见十七没有什么反应,便开始胡编乱造,说是他命格带煞,冲撞了大燕,先帝登基那夜才会见血,先帝侧妃才会因此丧命,皇嗣凋零也是因为他,总之,面前这个新帝,是不得上天厚待的人,说到最后,已经是不甘心的嘶吼。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人会听到心里去,百姓唯恐冲撞了新帝,这才噤声,没有人会将这些事怪罪到他头上。
但是知道前朝后事的人却知道,这些事,都于他无关,却与他息息相关,那一句句的谴责,对萧予安来说,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十七回头看了一眼轿帘挡着的身影,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动作。
萧予安安坐在轿子里,没有人看得到他的神色,脸色苍白,手死死的握紧,才压住心里的戾气,额间有冷汗留下来,他却长吁一口气。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已经是疯魔状态,世家人阻拦不及,没想到他会说这些,知道已经无法挽回,索性放手一博。
十七神色更冷,“你再说一句试试?”
看着那人急不可耐地说着那些话,近乎魔怔,十七才反应过来。
苏离走时,说是要送他一件大礼,看看神通广大的十七将军有没有能耐接,然当时太过混乱,他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是这么个大礼。
苏离要帮新帝铲除世家,或者说,他要借此机会,铲除有野心,有异心的世家。
瞧这些人,稍稍一挑动,便露出了贪婪的面目。
苏离他走时,也在为新帝铺路,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坐上那个位置,可以无所顾忌的当一个明君。
可是苏离有一点算错了,神通广大的十七将军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这是世家和皇家的争锋,萧予安没有表态,他什么也不能做,即便他想做什么,他现在是新帝的人,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新帝的意思。
他被困住了,被困在新帝的名声里。
神通广大的十七将军,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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