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姐抬起头,眼神闪躲,“我怎么会杀她们,她们跟我都是邻居……”
“正因为是邻居,才会信任你,才能轻易被你用‘母式催眠术’催眠。”陆何欢打断郝姐,义正词严地说道。
郝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又低下头去,回忆起自己催眠陈秀娥的情景。
那天深夜,陈秀娥正在家里收拾房间,郝姐走进来。
“秀娥,你在家吗?”郝姐言辞亲切。
“在呢。”
郝姐拿着一条项链,“秀娥,别人送我一条项链,你帮我看看值多少钱?”
“哟,这是谁送的呀?还挺漂亮。”陈秀娥羡慕地抚摸着项链。
“一个朋友,你要是喜欢,送你好了,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好姐妹。”
“真的?”陈秀娥眉开眼笑。
“当然了,好姐妹什么都可以分享,你看,漂不漂亮?”
郝姐将项链坠垂下,左右摇摆。
陈秀娥毫无防备地盯着项链坠,眼神随之摇摆,不知不觉中被郝姐催眠。
“你生无可恋,死是最好的解脱。”郝姐下达死亡指令。
“我生无可恋,死是最好的解脱。”陈秀娥无意识地重复道。
郝姐点点头。
陈秀娥从抽屉里找出一条麻绳,站在椅子上将麻绳挂在房梁打上结,然后她将头慢慢伸进绳套中。
郝姐从衣兜里掏出一些槐花花瓣撒在陈秀娥身边,转身离开。
陆何欢走到郝姐面前,郝姐一个激灵回过神。
“而你所用的催眠术是‘母式催眠’,也就是用温情去突破被失眠者的心理防线,是一种柔性攻势。”陆何欢沉声说道。
“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催眠术,怎么会杀人?”郝姐眼中含泪却掩饰不住心虚。
“你又撒谎!”陆何欢厉声驳斥道。
陆何欢带着审视的目光继续盯着郝姐,“催眠术就是你在程泽生诊所上班时学到的,对不对?”
郝姐不理陆何欢,侧脸看向程泽生。
“你们不要冤枉郝姐,人都是我杀的,是我!”程泽生情绪激动,扬声大喊。
陆何欢不理程泽生,紧盯郝姐,“郝姐,你连杀三人,又散布金露冤魂索命的谣言,本以为警方会以自杀定案,没想到我们会继续调查,当查到大宝时,你就乱了阵脚,不得不去找程泽生商量……”
郝姐愧疚地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后悔把程泽生卷入槐花弄连环命案中。
那日,她手足无措地来到程泽生诊所向程泽生求助。
“糊涂啊!大宝我会帮你照顾,没钱也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杀人!”程泽生一边叹气一边为郝姐惋惜。
郝姐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我欠你太多了……泽生,现在我不得不求你,如果我被警察抓了,你要帮我照顾大宝。”
“我不会让你被警察抓。”程泽生眼神一狠,语气坚决。
郝姐从思绪中出来,看向程泽生,眼神中流露着无限感激。
陆何欢走到程泽生面前,目光犀利,“郝姐找到你之后,白玉楼刚好来看病,所以他就成了替死鬼。”
“是我,都是我杀的,所有人都是我杀的!”郝姐情绪崩溃,不忍再让程泽生为自己牺牲,不禁泪如雨下。
陆何欢走到郝姐面前,“不,夏云不是你杀的。”
郝姐立时愣住。
陆何欢看着郝姐,“白玉楼的嫌疑被洗清,朱卧龙也有不在场证据,程泽生深知继续查下去,一定会查到你,所以他模仿你的杀人手法杀了夏云,并故意留下脚印……他想替你把一切顶下来。”
“泽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为了我杀人……”郝姐大惊,看着程泽生痛哭。
程泽生不说话,低声哭泣。
“因为他爱你。”陆何欢叹了口气。
郝姐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程泽生爱慕郝姐多年,从她在诊所当护士时,程泽生就暗恋着郝姐。
年轻的程泽生给患者看病,郝姐在一旁忙着整理诊所的药品。患者离开,程泽生看着郝姐忙碌的身影,眼里充满爱意。
儿时的大宝一瘸一拐地哭着走进来。
“娘,他们都欺负我,骂我是瘸子。”大宝一脸委屈。
郝姐搂着瘦小的大宝,不由得一阵心疼。
程泽生走过去,慈爱地抱起大宝,“大宝,走!带程叔叔去找欺负你的人!”
大宝抹着眼泪,一脸天真,“程叔叔,你会保护我吗?”
“当然会,叔叔会一辈子保护你和你娘。”
郝姐感动不已,泪中带笑。
郝姐泪中带笑地看着程泽生,如同多年前她听到程泽生说会保护她和大宝一辈子时一般。
程泽生深情地望着郝姐,眼里写满痛惜。
“你得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程泽生痛心地问道。
“医生说是绝症,治不好了,告诉你也是给你添麻烦。”郝姐凄然一笑。
“也罢,就让我陪你一起走完最后这一程吧。”
郝姐感动不已,全然不顾旁人在场,“泽生,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
程泽生流着泪重重点头。
陆何欢被眼前场景感动,警员们也纷纷擦眼泪。
应喜一边努力眨眼,想把眼泪眨回去,一边掩饰,“这里怎么会有沙子,把我的眼睛迷了……”
午后的阳光不再灼人、刺眼,而是变得温和起来。清风拂过,警署围墙上的藤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郝姐和程泽生被警员们押走,众人站在警署院子里目送二人。
大宝闻讯一瘸一拐地哭着跑来。
“娘……”
“大宝,娘没办法照顾你了。”郝姐流泪拥住大宝。
“娘,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大宝一边为郝姐擦眼泪一边追问道。
“大宝……娘对不起你……”郝姐泣不成声。
“娘,求求你别离开我,你跟大宝回家吧,娘,我不要钱,不要房子,我就要娘,娘,我们回家吧……”大宝苦着脸恳求道。
郝姐抚摸着大宝的头,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她还有好多话要交代,但话到嘴边却只能拣最重要的说。
“大宝,听娘的话,回去好好生活,别在意别人说你什么,做一个善良快乐的人。”
“我不要一个人回去,娘去哪我就去哪。”大宝摇着头,不肯走。
“儿子,娘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大宝和郝姐抱头痛哭。
一旁的程泽生看着郝姐母子,泪流不止,他怨恨地看向陆何欢,忿忿地呵斥,“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真相吗?这就是吗!”
陆何欢一愣,一时无言以对。
郝姐拍拍大宝,“儿子,不要哭了,你这样,娘会走得不安心。”
“娘,回家不行吗?”大宝泪流不止。
郝姐帮大宝擦干眼泪,“傻孩子,娘杀了人,要接受惩罚……大宝,答应娘,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娘会在天上看着你。”
“娘不在,大宝也不想活了。”大宝泣不成声。
“大宝,你记住,娘愿意为了你去死,所以你必须为了娘好好活着,明白吗?”郝姐流着泪呵斥大宝。
大宝流泪点头。
“我的儿子,娘走了,记住答应娘的话,好好活着。”郝姐含泪微笑。
“娘,我记住了。”大宝哽咽着点点头。
“回家吧,儿子,娘看着你走。”
“我想看着娘走。”
郝姐摇摇头,“娘不放心,娘要看着你好好地回家,走吧,不要回头,娘会舍不得你。”
大宝擦干眼泪,点点头,转过身,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郝姐看着大宝一瘸一拐的背影,失声痛哭。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程泽生搂住郝姐的肩膀,郝姐靠在程泽生肩膀上痛哭。
大宝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警员尽管不忍心,但还是上前提醒二人,“时间不早了,走吧。”
程泽生看向郝姐,“走吧。”
郝姐点点头。
程泽生握紧郝姐的手,跟着警员离开。
陆何欢看着郝姐和程泽生手拉着手,无限伤感,脑海中往事萦绕。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大大小小的粼粼光斑。
陆何欢和凌嫣手牵着手走在树荫下,二人的倒影如同音符一般在潺潺流动。凌嫣踩着破绽开来的光影,恍惚中感到莫名的忧伤。
凌嫣侧脸看向陆何欢,“何欢,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你要去哪?”陆何欢一脸担忧。
“我说如果。”
“那我就决不让如果出现。”
凌嫣一脸甜蜜地笑了,陆何欢跟着笑了,他握紧凌嫣的手,和凌嫣手拉着手继续前行。
陆何欢多想再拉一拉凌嫣的手,哪怕像郝姐和程泽生一样,是在共赴黄泉的路上。
陆何欢叹了口气,不由得感慨,“如果他们能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在很多年之前就在一起该多好……现在,槐花弄一案水落石出,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刑。”
包瑢目睹此情此景,脸上也写满忧伤,“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凄美的爱情,却是苦涩的结局,真的令人扼腕叹息。”
柳如霜拉着应喜的胳膊,哭得鼻涕眼泪挂了一脸,然后往应喜身上一擦。
“脏死了!有细菌!”应喜嫌弃地推开柳如霜。
“你是不是被陆何欢传染了,以前你都不怕脏的!”柳如霜有些妒意。
几人说话间,包康高兴地拉着朱卧龙从警署出来,故意走到包瑢面前。
“小瑢,这次的事朱公子受了很大委屈,你要多安慰他。”包康千方百计地撮合包瑢和朱卧龙。
“包小姐,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更加确定你对我有多么重要,请接受我的心意。”朱卧龙一脸讨好地向包瑢吐露真心。
包瑢脸上一冷,“免了,朱老板这种话不知道跟烟花间的姑娘们说了多少次了。”
包康一脸尴尬,不知道包瑢怎么会知道朱卧龙流连烟花间。
“我看朱老板还是去烟花间压压惊,纾解一下心里的委屈吧。”包瑢不依不饶。
朱卧龙尴尬不已,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包瑢丝毫不留情面,无奈地讷讷作罢。
包康怒视陆何欢,料到定是他背地里告诉包瑢,不免又加深了对陆何欢的怨恨。
柳如霜见朱卧龙已经无罪释放,想起白玉楼,急忙跑到包康面前,“包署长,白白的嫌疑也洗清了,也该放人了吧?”
包康指指众人身后,只见白玉楼目光呆滞地站在角落里。
柳如霜看向白玉楼,急切地催促,“白白,你站在那干什么,快过来。”
白玉楼听到柳如霜召唤,直直地走过来。
应喜又开始奉承起包康,“包署长,这次能破案,全靠您陪我们一起顶住压力,执着追查,更靠您的正确指引,鼎力支持,这个功劳是旧闸警署的,更是您的!”
包康哈哈大笑,“是应探长办案有功。”
“喜哥……你真棒!”
柳如霜边夸赞边要靠在应喜怀里,应喜一个错身,柳如霜顺势倒在白玉楼身上。
白玉楼毫无反应,柳如霜瞪了白玉楼一眼,跑去追应喜。
“喜哥,你立了大功,我请你吃饭!”
“又不是我一个人破的案,请我吃什么饭。”应喜不领情。
“那我就请所有人吃饭!”
众人一听柳如霜如此豪气,忍不住欢呼,就连应喜都不得不承认。
“果然是柳家大小姐,够豪气!”
华灯初上,旧闸最大的酒楼里人声鼎沸。
柳如霜言出必行,包下酒楼款待警署众人。
桌上摆满山珍海味,包康、应喜、陆何欢、包瑢等人与柳如霜、白玉楼一起围坐在桌前。
柳如霜端起酒杯,望着在场众人,“今天我请客……”
柳如霜话还没说完,朱卧龙突然闯进来,面朝众人,“不好意思,今天我也想请客……”
柳如霜打断朱卧龙,不满地呵斥,“朱老板,你什么意思?我柳如霜还不至于连一顿饭都请不起吧?”
“柳小姐别误会,我只是想请包小姐共进晚餐。”朱卧龙和柳如霜的父亲柳山素有生意上的往来,他自然不愿得罪柳如霜,惶然解释道。
包瑢一听朱卧龙又要缠着自己吃饭,心下又急又怒,慌忙起身,“朱老板,你也看到了,今天我已经有约了。”
“这儿的饭局也不像是专门为包小姐设的,包小姐在与不在好像也无关紧要吧?我那边的饭局可是专门为包小姐设的,只有我们两个。”朱卧龙不甘心地劝说道。
一旁的陆何欢见包瑢如此为难,忍不住起身帮腔,“朱老板,小瑢不想去,你就不要勉强了。”
包康见陆何欢又要从中破坏包瑢和朱卧龙的好事,不禁气恼,“陆何欢!你给我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陆何欢还想说些什么,身旁的应喜使劲冲陆何欢眨眼,示意他别再说话。陆何欢欲言又止。
包康收起怒容,满脸堆笑地看向朱卧龙,“难得朱老板屈尊邀请小妹,小妹一定欣然前往。”
“哥,我不想去……”
“别说傻话了……”包康打断包瑢,碍于旁人在场,他压低声音威胁包瑢,“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要是不跟朱老板做朋友,我也不让你跟陆何欢做朋友。”
朱卧龙征询地看向包瑢,包瑢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
朱卧龙高兴不已,立马讨好地提议,“包小姐,我们去吃西餐怎么样?”
“随便。”包瑢冷冷答道。
包瑢不情愿地跟着朱卧龙离开,陆何欢盯着门口有些担忧。
包康目送包瑢和朱卧龙走远,转身瞪着陆何欢,狠狠地数落,“不该看的别看!不该惦记的别惦记!”
陆何欢连忙收回目光,生怕包康再揪着自己不放。
柳如霜见包瑢已走,对众人投以询问的目光,“我可以继续了吧?”
众人点点头。
柳如霜清清嗓子,扬声接过方才的话茬,“今天我请客,大家想吃什么点什么,想喝多少喝多少,千万别客气!”
柳如霜豪爽地端起酒杯,向众人敬酒。
“那就谢谢柳小姐了。”包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高兴地吃着酒菜,白玉楼却不动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一把餐刀喃喃自语。
“是我杀的人,我冤死了好人,我要给她们偿命……”
白玉楼说完眼神发狠,抓起餐刀,猛地刺向自己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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