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的尸体摆放在停尸台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刻满符咒的脸上,透出一种别样的诡异和恐怖。
一旁,包瑢正在一台显微镜前认真观察,她的鼻端渗出密密的汗珠。
这时,应喜跟陆何欢推门进来。陆何欢迫不及待地走到包瑢近前,“小瑢,玛丽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包瑢侧过脸点点头,“玛丽的死法跟凌嫣完全一致,脸上的伤口很像生前自己刻上去的。”她顿了顿,“死者右手握住匕首割破颈部动脉,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凌嫣和玛丽死亡当晚都有大雾……”陆何欢说着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脑海中闪现出凌嫣和玛丽交错着在一个虚空的世界里诡异地微笑的画面。
片刻,陆何欢回过神,似是询问旁人,又似喃喃自语,“为什么死者脸上都有诡异的笑?”
应喜盯着玛丽的尸体看了看,“因为‘血衣咒’会不停复制死者。凌嫣用‘血衣咒’自杀,知道自己可以报仇,所以含笑死去,之后死掉的替身会完全按照凌嫣的死法死去,当然包括嘴角的微笑。”
“无稽之谈。”陆何欢脱口而出。
应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是我们没见过,没经历过的,但也许就是真的,我相信‘血衣咒’真的存在。”
陆何欢盯着玛丽脖颈上的伤口摇了摇头,“这应该是一起有预谋的连环凶杀案,根本不是什么‘血衣咒’杀人。”
包瑢疑惑地看向陆何欢,“可是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凌嫣和玛丽呢?我觉得应该不会是随机杀人。”
陆何欢点点头,“没错,凌嫣和玛丽都毕业于明德中学,而且两人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如果是随机杀人,这一点就太巧合了。”
应喜显得有些不耐烦,“这有什么巧合的!凌嫣用‘血衣咒’自杀,玛丽因‘血衣咒’而死,显然是因为玛丽和凌嫣之间有什么恩怨。”
陆何欢无奈地看看应喜,摇了摇头。
日上三竿,包康拿着从卖馄饨的大婶身上取下来的鸡毛,来到旧闸最大的养鸡场——千凤园养鸡场。他站在千凤园养鸡场门口,看着写有“千凤园”的匾额,高兴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竟然让我顺着一根鸡毛的线索追踪到这家养鸡场,我包康果然宝刀未老。”包康说罢,得意地笑笑,走进养鸡场大门。
千凤园养鸡场内,一个养殖工人正在喂鸡。
包康走进养鸡场,来到工人身边,“你们老板呢?”
工人警惕地打量一番包康,“你是?”
“我是旧闸警署署长包康。去找你们老板。”
工人一听应声跑开。
片刻,养鸡场老板走过来,他四十来岁,面相富态,蓄着八字胡。养鸡场老板一见包康,显得格外激动,“包署长,你可来了!我正想去警署报案呢!”
包康疑惑地看着养鸡场老板,“怎么了?”
“包署长过来看看。”养鸡场老板拉着包康来到一处鸡舍门口,只见鸡舍里面,从一头到另一头,死鸡遍地,苍蝇乱飞。
包康愣了愣,“老板,这?”
养鸡场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晚上,死了几百只鸡啊!我怀疑有人下毒!”
包康转念一想,开口问道,“这鸡平时都是谁喂?”
养鸡场老板一边四处寻找,一边大声叫嚷,“罗四!罗四——”
片刻,罗四出现在鸡舍另一端。包康一眼扫过去,见他二十来岁,长得鼻正梁直,双目明朗,甚是俊俏。
罗四恭敬地弯着腰,“老板,您叫我?”
养鸡场老板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过来!”
罗四点点头,穿过两旁都是死鸡的鸡舍走过来,他见有生人在场,警惕地看着包康。
养鸡场老板指了指包康,“这位是旧闸警署的包署长,你把昨晚的情况跟署长说说。”
包康上下打量罗四,罗四胆怯地看看包康,见包康一直盯着自己看,突然转身就跑。
包康愣了愣,张口大喊,“站住!你给我站住!”
包康赶紧追上去。
罗四脚下不停,径直向大门跑去。包康见状拔出手枪,朝天鸣枪示警,罗四吓得摔倒在地,包康冲上去按住罗四。
罗四很快被押到警署。审讯室里鸦雀无声,包康坐在椅子上,目光犀利地看着对面被绑在椅子上的罗四。罗四目光躲闪地低下头,不发一语。
一声门响,卖馄饨的大婶被光头请进来。光头拉过椅子让大婶坐下,然后绕到罗四身后,一把抓住罗四的头发。罗四痛得大叫一声。
光头抓着罗四的头发朝大婶晃动,“是他吗?”
大婶上下打量罗四,“看起来很像……”
光头拿过本子和印泥递给大婶,“按个指印就行了。”
大婶按好指印,走出审讯室。
包康猛地一拍桌子,恶狠狠地逼视罗四,“说!”
罗四浑身一激灵,“说……说什么啊包署长?”
“昨天晚上你去玛丽家干什么?”包康逼视罗四。
“我,我去她们家送鸡。”罗四支支吾吾,似是有所隐瞒。
包康怀疑地看着罗四,“送鸡?”
罗四眼神闪躲。
包康白了一眼罗四,“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是不小心摔伤的。”
“胡说!”包康火气上来。
罗四没底气地坚持说道,“我没胡说。”
包康紧盯着罗四,“如果你不配合,那只能给你点厉害尝尝了。”包康说着拿过一条皮鞭,在地上甩得啪啪响。
罗四害怕地咽了口口水,“你要干什么?”
包康不说话,猛地挥鞭打向罗四。罗四惊叫一声,“我说,我说……”
包康见状连忙放下鞭子,两眼放光地盯着罗四。
罗四顿了顿,终于开口,“苏寿山家后厨的鸡一向都是佣人义叔亲自去养鸡场取的,昨天义叔病了,老板就叫我去送鸡。我本来只是想找点值钱的东西拿走……”罗四一边说,一边陷入回忆。
当日傍晚,罗四提着两只鸡,跟着玛丽家的一名下人走进苏府。
下人朝罗四示意,“把鸡送去二楼厨房吧。”
罗四点点头,走上楼,经过一个房间时,罗四见房门虚掩着,他环视四周见没人,便悄悄溜进去。
罗四走进房间,鬼鬼祟祟地寻找值钱的东西。突然,他听见洗手间里有水声,便悄悄走过去。罗四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过去,发现玛丽正在浴缸里洗澡。
罗四一脸兴奋地偷看玛丽洗澡,不自觉地向前移动身子,碰到浴室门发出声响。
玛丽抬头看向门口,发现罗四,惊叫一声,“来人啊,来人!”
罗四惊慌想走,但几个佣人已经从门外冲进来。
玛丽一边穿衣服,一边命令佣人,“给我把这个色狼抓住!”
佣人一拥而上,死死按住罗四。
罗四磕头如捣蒜,“玛丽小姐,饶了我吧,我是无心的!”
玛丽穿好睡衣走出来,恶狠狠地瞪着罗四,“给我打!打死这个色狼!”
“饶命啊,饶命!”罗四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几名佣人对罗四一阵拳打脚踢,罗四仓皇逃走。
想到这,罗四追悔莫及,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包康,“我脸上的这些伤,都是玛丽指使他们家佣人打的。”
包康抿了抿嘴,“因此你就怀恨在心,报复杀人,对不对?”
“杀人?我没有啊。”罗四大惊失色。
“还狡辩,说,你是怎么杀了她的?”
“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还嘴硬!”包康挥动皮鞭继续狠狠抽打罗四。
罗四带着哭腔求饶,“包署长,我没杀人啊,我是被冤枉的……”
包康冷笑一声,冲罗四再次挥动皮鞭。
天色正好,陆何欢和应喜走进警署办公大楼,迎面遇到一脸喜庆的光头。
应喜不解地看着光头,“光头,什么事这么高兴?”
“应探长,玛丽的案子破了,凶手已经抓住了。”
应喜跟陆何欢一听,齐声问道,“抓住了?”
光头点点头,“是包署长亲自出马抓住的嫌犯,经过两个时辰的审讯,犯人终于交代是他杀死的玛丽。”
应喜面上一喜,“想不到包署长这么有本事,这么快就破案了。”
陆何欢疑惑地皱起眉头,“现在嫌犯在哪?”
“已经被关进牢房了。”
陆何欢看向应喜,“我们去看看。”
应喜、陆何欢跟一名警员来到牢房门口。牢房里,罗四正畏畏缩缩地坐在墙角,身上满是鞭伤。
陆何欢见状不禁叹了口气,“我就觉得事有蹊跷,果然是屈打成招。”他侧脸向警员示意,“打开牢门。”
警员打开牢门,应喜和陆何欢走进去。
罗四瞪了一眼二人,没有说话。
陆何欢蹲下身,“罗四,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罗四听了眼前一亮,情绪激动地看着陆何欢,“那你放我出去。”
应喜在旁插话道,“是署长抓你进来的,他一个警员怎么放你出去?”
陆何欢脸色一沉,缓缓说道,“罗四,想要出去就必须说实话。”
罗四点点头。
陆何欢正色道,“昨天晚上你去过哪里,有什么人可以作证?”
“我,我去了……”罗四支支吾吾,苦着脸恳求二人,“两位警官,我真的是冤枉的,求你们救救我……”
陆何欢看着罗四,“你放心,只要你说明实情,我就可以帮你脱罪,否则一旦结案,总督察长第一个不会饶了你。”
罗四受惊,急忙坦白,“我昨天晚上去了药铺偷东西,后来我就回了养鸡场。”
说话间,陆何欢注意到罗四的手,发现他两只手掌都长满了红斑。
陆何欢好奇地指了指罗四的手掌,“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罗四一边搔痒,一边回答,“昨晚我在药铺偷东西的时候打翻了一个罐子,里面的药粉撒了出来,我用手又把药粉装了回去,回来后手就开始痒。”
应喜忍不住插话,“什么药铺?”
“回春堂。”
应喜跟陆何欢对视一眼。
陆何欢和应喜来到药铺门口,看了一眼写着“回春堂”的匾额,并肩走进去。
药铺老板立马迎上来,“二位想买点什么药?”
应喜亮出证件,“我是旧闸警署探长应喜,这位是探员陆何欢,我们来是想问一些事。”
药铺老板点点头。
陆何欢看着老板,试探地问道,“老板,昨天晚上药铺里有没有进贼?”
药铺老板点点头,“有,这个笨贼还打翻了一罐砒霜。”
陆何欢想了想,“如果人的皮肤直接接触砒霜会有什么反应?”
“会得皮炎,长红斑。”
陆何欢侧脸看向应喜,“罗四的手上有红斑。”
应喜会意地搓搓胡子,“这么说罗四说的是真的?那他就不是凶手。”
“还不能完全确定,我们得找上小瑢去罗四工作的养鸡场看看。”陆何欢说罢,和应喜一起去往千凤园养鸡场。
千凤园养鸡场内,包瑢专心致志地化验几只死鸡,随后和陆何欢低声交谈,陆何欢陷入思索。
陆何欢推着一个装满鸡粮的小车,一把一把地抓起鸡粮喂鸡,从鸡舍一头一直喂到另一头。
喂完鸡,陆何欢看看怀表,若有所思。
应喜好奇地走过来,“神神秘秘的,干吗呢?”
“我验证过了,罗四不具备作案时间。”
话音刚落,包瑢似乎想起什么,惊慌失措地看着陆何欢,“糟了,我哥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结案呢。”
应喜补充道,“一旦结案,罗四就会被送上法庭,必死无疑。”
陆何欢眉头一皱,朝二人示意,“走!”
三人匆匆离开。
艳阳普照,包康站在警署大门口,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结案,两名警员押着罗四站在包康旁边。各路记者围住包康,正在对准包康和罗四拍照。
包康清了清嗓子,“玛丽被杀案件终于告破,今天我们就要将凶手罗四送上法庭,接受法律的裁决……”
包康话还没说完,陆何欢和应喜突然挤进来。
陆何欢扬声大喊,“包署长,不能结案!”
包康不等陆何欢开口,就粗暴打断他,“陆何欢,现在是在召开新闻发布会,你不要乱说话。”
陆何欢看看周围的记者,一时有些犹豫。
罗四情绪激动地看着陆何欢,“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只要我说出实情就能救我吗!大骗子!我要杀了你!”
罗四竭力挣扎,突然,他夺下身后警员腰间的匕首,刺向陆何欢。
危急关头,应喜一个闪身挡在陆何欢身前,一把握住匕首的利刃。应喜指缝间鲜血渗出,两名警员赶紧过来治服罗四。
陆何欢缓过神,关切地看着应喜,“应探长!”
应喜按住手掌,强忍疼痛,“没事,小伤。”
陆何欢看着应喜受伤的手掌,一脸自责。
应喜见状,忙不迭地安慰陆何欢,“我没事,做你要做的事吧。”
陆何欢点点头,奋力站出来,“罗四不是杀害玛丽的凶手。”
包康怒视陆何欢,陆何欢置若罔闻,朝在场众人朗声说道,“我去养鸡场做过调查,玛丽被害那天晚上,罗四负责喂养的那个鸡舍的鸡一夜间全部死掉。经过检验,那些鸡是砒霜中毒而死。而罗四之前曾去过回春堂药铺偷东西,过程中碰洒了一罐砒霜,罗四担心留下痕迹,便徒手将砒霜放回了药罐……”
“回到千凤园后,他忘了洗手就喂了鸡,所以毒死了整个鸡舍的鸡。根据检验,那些鸡的死亡时间不一,鸡舍一头的鸡和鸡舍另一头的鸡死亡时间有大约两个小时的间隔,死亡时间大概是在那天的凌晨十二点到两点……
“我亲身试验过,发现从鸡舍一头开始喂鸡,到另一头喂完整个鸡舍的鸡需要两个小时,根据砒霜在鸡体内的发作时间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推断,罗四喂鸡的时间就应该是在夜里十一点到一点,而玛丽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夜里十二点左右。简言之,罗四喂鸡的时间和玛丽死亡的时间重合,所以,据此可以推断,罗四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据,他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罗四一听转怒为喜,顺势翻供,“我是被冤枉的。”他说着指向包康,“我之所以认罪,全是因为这个包署长屈打成招!”
一时之间,舆论哗然。
记者们如潮水般涌到包康近前,一名记者抢先问道,“包署长,现在有证据证明罗四没有作案时间,你应该立刻释放罗四。”
众人纷纷附和,“对,应该立刻放人……”
包康愤怒地说不出话来。
人群里议论纷纷。
陆何欢趁机来到包康跟前,言辞恳切地开口道,“包署长,放人吧。”
包康又气又无奈,来到罗四跟前,亲手给罗四打开手铐。
罗四揉着胳膊,满脸欢喜地跑开。
警署办公室里,陆何欢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凌嫣和玛丽的尸检报告。一旁,应喜手上的伤已经包扎完毕,他一脸悠闲地看着陆何欢。
忽然,光头神神秘秘地跑进来,“你们听说没有?”
应喜闻声看向光头,“听说什么?”
光头表情夸张,“整个旧闸都传疯了!都说玛丽的死是因为凌嫣练‘血衣咒’杀人,何欢,你也小心点,听说这个‘血衣咒’很邪门,粘上的人会倒大霉的。”
陆何欢不屑地撇撇嘴,“无稽之谈。”
应喜担忧地看向陆何欢,“鬼神之事虽不可尽信,但也不能不信,我看还是暂停调查为好。”
“应探长,你怎么能信这些?”陆何欢有些生气。
应喜见陆何欢不领情,登时收起脸上的忧色,口气转硬,“我是关心你,爱听不听!”
“谢谢你的关心,我不信凌嫣会练什么邪咒自杀,她一定是被人害的,我一定要查出杀害凌嫣的凶手,这个案子我不会放弃。”陆何欢神色坚决。
二人说话间,陆祥突然走进来,指着陆何欢的鼻子,“这个案子你必须放弃!”
陆何欢看向陆祥,“爹……”
陆祥抬手打断陆何欢,“我这里有一件茶庄失窃案,你去调查这件案子。”
“不。”陆何欢没有一丝犹豫。
陆祥压低声音,提醒陆何欢,“何欢,旧闸现在是满城风雨,‘血衣咒’的传言满大街都是!我可告诉你,少掺和这个案子!你娘让你赶紧去观音庙拜拜……”
陆何欢执拗地打断陆祥,“爹,我不会放弃的。”
“你……”陆祥恼怒,指着陆何欢,“我以副署长的身份命令你,终止凌嫣案的调查。”
陆何欢倔强地摇摇头,“陆副署长,凌嫣被杀案和玛丽被杀案牵扯在一起,现在是戈登总督察长命令我调查这个案件,对不起,我不能服从您终止调查的命令。”
“你!”陆祥气结。
陆何欢看向应喜,“应探长,我们走。”
应喜一脸为难地跟着陆何欢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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