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为仙

    
    走一步算百步，也许她现在通过记忆了解的陆渊，本来就是陆渊想让她看见的。
    比如狂妄，自大自负等缺点，但其实能想到这些的一个人，哪有这么简单。
    他的心思太细了，细到陆谨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自以为逃离了这个圈子，但其实有更大的圈子在等着她。
    陆谨现在有种冲动，他觉得她不敢看完整的记忆，那她偏要看呢？
    但想着想着，陆谨却冷静下来。
    陆渊的完整记忆，可能不是她能承受了的，此时当一当提线木偶，也好过直接变成别人强。
    终于到了陆谨最期待的环节，陆吾要飞升了。
    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灵力在向一个地方快速汇聚，那是昆仑中心的位置。
    这对灵力的吸引已经达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像是要把周围的灵力全部抽干一样。
    与此同时陆谨也能感觉到来自昆仑山脉之外的灵力也被吸引过来。
    这样持续了好久，终于天大亮。
    原本的太阳西沉，有些昏暗的世界亮如白昼笼罩了昆仑山脉。
    一种恐怖的气息降临在头上，那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陆吾化为了本体，它身形如记载那般，人面虎身而九尾。
    只见天上突然生出一道金光笼罩了它。
    陆谨通过小兽的耳朵，似乎听到了仙音阵阵，看到了百花争鸣之景。
    眼前这一切对于小兽还有陆谨都是震撼的。
    只是一人一兽想的不同，唯一相同的，那便是那份期待了。
    小兽的眼眸中染上了金光，它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空中景象。
    恍惚中，陆谨看到了一扇门。
    那门不可言明，似乎像是世间一起的门，却又不像是一个门。
    当陆谨觉得它气势磅礴时，它就是气势磅礴的，当陆谨隐约觉得它只是一道普通的界门时，它便普通的不能太普通。
    这个门，像是人心里的一道门，不论之前众人心里对仙界的想象是如何的，那此时就是如何的。
    门缓缓打开，陆谨看到了一片祥和盛景，这与她当初进入源生仙门时通过登天路看到的那个场景一模一样。
    到陆谨原本因为看到飞升而火热的心却逐渐平复下来。
    因为师父告诉过她，那登天路最后她看到的场景，就是她毕生所求最美好的场景。
    一种美好而又充满希望的理想世界，但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那存在的意义是祖师爷的一片好意，用来激励刚入门的弟子的。
    如今她看到的门内是一样的场景，显然不对。
    变化再度升起，一阵白雾过后，陆谨看到了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天空。
    那像是一口井，只是他们是井地的人，井口处，也就是虚空之中门后的地方，有一个人的脸。
    这个人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这一切的场景，再看金光之中的陆吾，才终于有了情绪。
    陆谨看见他，就像当初第一次在金来镇看见所谓的‘仙人’之时。
    只是这次不同，她已经没有多少敬畏了。
    也许在这个上界之人的眼中，此时除了要飞升的陆吾外，其他的妖不过是蚂蚁般，就像他们看凡人是一个道理。
    神识会被金光阻断，也没有妖会傻到用神识去探查金光。
    众妖无法探查金光之内的情景，此时只有陆吾能感觉到金光带给他的变化。
    金光在改变他的身体，也在转化他身上的灵力。
    越是转化一分，它便能清晰的感觉到它向门更近了一步，同时这天地间对它的压力也重了一分。
    但因为被金光的增强会抵消它身上的压力，这一切还算顺利。
    此时陆吾就算是不回头，也能感觉到昆仑之中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它。
    而它飞升开始之前本来在的昆仑中心，也就是昆仑的主峰，此时山顶的白雪已经完全融化，受刚刚聚集浓郁的灵力影响，这主峰中散发着浓郁无比的灵力。
    最主要的是，这主峰上多出了许多灵植树木，这一切都是雪消失之后出现的。
    山顶之所以有积雪存在，无非是因为太高了，上面太过寒冷，如今的主峰山顶却如春日般温暖。
    产生这些变化的原因除了打量灵力的汇聚外，还有被金光覆盖过的原因。
    这金光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种神奇的效果。
    当身体里的灵力完全转化为仙气，陆吾充盈的丹田瞬间空了。
    这转化的比例太过骇人，此时它身上的仙气只有一两丝。
    在一脚迈入那门的一颗，陆吾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的一切都让它不舍。
    昆仑山啊，这里入眼的除了万年不变的白雪，更多的是一种神圣纯洁的感觉。
    它经常站在昆仑山脉中心的主峰之上，俯瞰着昆仑。
    这里是被它陆吾一族世代守护的地方，传说中神曾光顾逗留的地方。
    圣宫面向随朝阳升起的东方，每日迎接着太阳升起，万丈光芒越过圣宫的那一刻便是新的一天。
    依依不舍的进了大门，在陆吾最长的一根尾巴的末端也消失在大门中时，天光、祥瑞、仙音通通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蹲坐在圣宫门前，同样抬头看天的另一只人面虎身的陆吾体型小了很多。
    它人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清冷的眼眸中却多少流露出不舍、难过还有迷茫。
    身后有一个脚步声传来，带着阵阵清香。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它响起：“少主，今后的昆仑将由少主守护了。”
    “好。”没有多余的话，小陆吾变化成了人形，那是一身白衣的少年。
    天恢复了正常，此时日暮西山，天边红霞万丈，染红了少年的白衣，它只有元婴中期的修为。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
    让人一眼见了便觉得神圣，这是出生于昆仑山与昆仑山一样神圣纯净的脸。
    它气质出尘，面色淡然，与陆谨本体不同，他们很像，却又不一样。
    陆谨的本体更趋近于冰冷，那是陆渊原本的脸，冷峻俨然如神祗，小陆吾却是人间少有的美景。
    他们都像是存活于这世间的仙人神明，但一个冰冷，一个圣洁。
    小陆吾转身，进入了圣宫，刚刚出声的女子，也是妖族。
    只是它与旁的妖不同的是，它是瑶池之中的一颗雪莲所化。
    植物花草成妖极为困难，但在昆仑山瑶池内，像它一般诞生灵智的草木妖不少。
    今日过后昆仑主峰受金光洗礼，出现了许多新的气息，被它们隐藏起来的瑶池之内也受了影响，又有雪莲可以化形了。
    女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跟在了小陆吾的身后。
    其实比起飞升的老主人，在女子看来小主人的天资更好。
    只是小主人是老主人老来子，也不能算是老，只能说来的时机不对，小主人但凡生的早些，老主人都不会这么不放心。
    如今守护昆仑的神兽只不过是元婴修为，想震慑群妖守护住昆仑还有很多路要走。
    来到这里受到老主人恩惠的妖族看似不少，但真正可用的却不多，而且这并非西山所有的妖族，还有很多来自更远地方的妖无法到达。
    即使受了老主人的恩惠，谢谢妖也不一定会真的都对昆仑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这就跟人有不同的性格一样，妖也是。
    凡是有了灵智的，不论人或者妖，都会有生出异心、贪婪的可能。
    在女子看来，按照老主人留下的方法一步一步治理西山妖族才是如今最重要的。
    圣宫主殿之中，已经站满了化为人形的妖族。
    小陆吾从最中央的位置一路走到大殿正中的宝座之上坐了下来。
    女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站了进去。
    只听众妖纷纷抱拳躬身行礼。
    “恭迎吾主。”
    年轻的陆吾并没有被这阵仗弄的乱了阵脚，它反而是淡定的挥了挥手，底下的群妖便直起身子，静静地等它训话。
    “一切按照父亲交代的便是。”
    陆吾静静地开口，很简单的便将一切都以老陆吾的指示为主。
    “是。”
    没什么可商议的，老陆吾的计划与昆仑以后的政策都被它事无巨细的交代好了，包括执行细节与时间和各种可能性。
    只要小陆吾一声令下，这里就可以开始运转了。
    等众妖退下后，女子留了下来，它道：“吾主，是否要立即将各族挑选出来的妖先送来见上一面。”
    “不必了，等明天的吧。”陆吾道。
    女子也是一身白衣，只是她的衣服很是特殊，层层叠叠如莲花瓣一般，走起路来白色的花瓣在空中轻飘，看起来繁复却不失白色本来的干净。
    “好。”轻轻点了点头，女子淡笑着也退出了大殿，它的一举一动充满了韵律。
    优雅温柔就像刻在了它的骨子里，但它的微笑却不容易让人感觉到温暖。
    那微笑虽然挂在嘴边，却让她给人一种疏离之感。
    这与小陆吾也是一样，只不过小陆吾不笑，它与世隔绝的气质却更为强烈。
    像是昆仑山巅的白雪，清冷纯洁却又孤傲出尘。
    大殿的门换换关闭，由外面照射来的夕阳光被隔绝在外面，殿里冷清下来。
    殿中只有穹顶处有光亮，使得这里并不是真正的一片漆黑。
    陆吾坐在大殿的宝座之上一动不动，直到天明。
    第一缕阳光照在圣宫的大门之上，门没有人驱使，便自动打开。
    那破晓的晨光穿过换换打开的门缝照在陆吾的脸上，给它没有什么生机的容颜渡了一层金光。
    瞬间陆吾的身影就从大殿之中消失。
    在圣宫之上，陆吾站在穹顶之上，负手而立。
    这时它与父亲除了闭关修炼外，每日里必做的一件事。
    只是今日却只有它一只妖了。
    静静地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昆仑山脉，陆吾等着。
    不大一会，一身白衣的女子再次凭空出现。
    这女子被小陆吾尊称一声莲姨，大乘初期的修为。
    “吾主，我已经派妖去领人了。”
    陆吾点头，没有说什么，却跟在了莲姨后面，一起消失在原地。
    再说陆谨与小兽这边，也是一夜未眠。
    这是单方面的失眠，毕竟陆谨她附身状态，也不用睡觉休息，小兽前半夜与族群依依不舍，等族群安静下来，小兽趴在母亲旁边，闭着眼睛开始跟陆谨问东问西。
    大多都是陆吾讲道时，它听得似懂非懂的地方，真的一点不懂的地方它反倒不问了。
    现在小兽已经把这个存在于它身体中的意识当成了无所不知的秘密了。
    基本上，只要是小兽问的，陆谨有问必答。
    这有点像当初的书灵和她。
    只是不同的是，陆谨一开始对小兽便不是不怀好意。
    她虽然附身在小兽身上，却从未想过害它，算计它，而作为附身的报酬，她对小兽的疑问可谓是尽职尽责。
    一个半大的孩子，正是问题最多的时候，这样的小孩子天真无邪，却也有时候问题多到烦人。
    往往是一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在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又有新的疑问产生。
    这么来来回回，陆谨依然能耐着性子回答，没有敷衍和不耐烦，已经是她良好到极致的耐心与这些年的修心有关了。
    整整问了半宿，天亮了小兽看似在闭着眼睛睡觉，但其实还是再问问题。
    拯救陆谨的是那日给小兽群族传达消息挑兽的女子。
    那女子走了过来，唤醒了这个族群的人，并让小兽跟着它。
    陆谨清楚的看到，这回它身后，已经跟了四五只兽。
    这些兽从这座山的山上来，看来是比小兽一族血脉好一些的存在。
    大家都长得相近，虎头虎脑的，有的身体轻盈，都差不多是有点亲近关系的。
    都是小兽，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修为最高的也才结丹初期。
    小兽颠颠颠的跑了过去，站在最后，它有些不舍的看了母亲一眼，又看了看朝它微微点头的首领和羡慕它的小伙伴。
    这时站在小兽前面的另一只稍微大点的小兽转过头来，嗷呜了一声。
    陆谨听到，它在安慰小兽的同时自我介绍道：“我叫山大，以后我们就是新的兄弟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兽歪了歪头，又点了点头，心里却在问陆谨：“我没有名字呀，你有名字么？我们是一体的，应该是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吧。”
    陆谨沉思片刻，回答它道：“就叫雪影吧。”
    “嗯，这个名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