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之茶园战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掌事

    
    凉飕飕的风,从巷口里吹来,梁恬借着手上的灯光,往城里走去。一阵风过,又换了一只手提着灯笼,那双冻得通红的手解放出来,便迫不及待地放在嘴边,哈出一口气来,暖和一阵子。
    “这大清早的,路上本来就没什么旁人,还有几个人随时候着,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梁恬终于有些忍不住,朝着后面说了一句。
    空空的巷子里,没人搭话,过了好久一阵,才有颗脑袋探了出来,有些调皮的笑了笑,说道,“阿姐,你果真不懂什么功夫么?每次都被你发现。”
    梁蒙往前跑了几步,到梁恬身边,接过灯笼,边走边说道,“新过门的嫂子,我还未有幸见过,如今遇见这事,也让我去探望下吧。”
    “嗯···,那也行,只是等下还烦你收敛些气性,别让张家误会什么。”梁恬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说是看嫂子也是个借口,劝他无益,索性让他跟了来,并排走着。
    梁蒙将灯笼往上面提了提,看着梁恬,笑着说道,“在阿姐心中,我就是个顽劣的小子么?”
    也不等梁恬回答,梁蒙已跨步向前,低声与自己说道,“虽然这样也不错。”
    “哪有的事,只是初次见面,我怕他们计较一些小事,虽然与你没有什么关系,现如今他们家可不太喜欢梁家。”梁恬解释道。
    就是因为这样,梁蒙才不喜欢这个梁家,总是夹着尾巴伺候好这白地城的老老少少,一点也不畅快,还是在老家让人又恨又怕来得舒服些。
    “那我在门外等你好了,我不懂什么规矩,这嫂子不看也罢。”梁蒙倒是个容易放弃的,既然怕出错,那就不进去好了,反正也不稀罕。
    该说是孩子气,还是率直呢,梁恬突然有些羡慕这弟弟的性子,想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学会在夹缝中取巧,又为了自己过得舒服些忍让了许多事。
    “没事,我带你去看看怀安哥哥的新宅子,这宅子还是大伯在这里的时候买的,费了许多心思,也没住上几天,就被老太爷勒令闲置在这儿,怀安哥哥结亲时才拿出来用。上月我去通城看他,他还在念叨这座宅子。”梁恬一边绕过巷子,一边笑着说道。
    原来你没打算瞒我回通城的事么,只那一片刻的停留,梁蒙嘴角咧开笑着,只回了一个‘嗯’字。
    两人还未到怀安宅子时,便已看见门边的举起的火把,散落的伙计,三三两两分成一队,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
    梁恬快步走了过去,绕过人群,正看见怀安在吩咐事情,等这些伙计散了以后,才终于到了怀安身边,问道,“怀安哥哥,这是?”
    不过几日不见的怀安,这时的脸上也没有往日的光,一脸黯淡的看着梁恬,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岳父让我把肇事的人找出来送官,现在连人也找不到。”
    梁恬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出去找人的伙计,摇了摇头,想着现在才去找人不觉得晚了么,过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对怀安说道,“那人知道自己闯了祸,估计是自己躲起来了,这么多人去找,应该很快的。”
    怀安也实在没有别人再商量了,见梁恬不像张家一口咬定是周灵儿在背后搞鬼,便拉了梁恬去一边说道,“恬妹妹,你觉得这人是···。”话到嘴边,怀安又不忍心再说下去,他知道灵儿向来任性,若是被人鼓动做了这事,也是有可能的,可他又不得不在张家人面前逞强硬撑。
    梁恬摇了摇头,顺着怀安的心意说道,“我想该不是她,好歹是一块儿长大的人,她的脾气我们也都晓得,是张家误会了吗?”
    怀安听到梁恬这么一说,终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往后面看了一眼,才瞟到梁蒙在后面站着,一身素色鹿裘袍子,头上一顶狐皮暖帽,脚上一双皂色靴子,比上次见到时大气了许多。
    “你也来了。”到底只是外面养的堂弟,上不得台面,怀安并不想与他交好,维持客套便已足够。
    梁蒙本就不屑于讨好这人,点了点头便算了事,既不搭腔,也无什么笑容。
    与怀安寒暄过了,梁恬便进了院子,直往张娘子的屋子走去。有婆子见人来了,进屋里去说了一声,才让梁恬跟着进去。
    张娘子仍躺着床上,见梁恬进来,勉强的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嘶哑的喉咙才发出一点声音,叫了句,“恬妹妹。”话音未落,眼里的泪水已裹不住,顺着泪沟浸湿一片。
    梁恬赶紧从袖口里拿出面巾,将张娘子眼角的泪水擦了,安慰着说道,“咱还活着就好,不要多想,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恬姐姐,你来这么早。”两人正说着话时,张家的五姑娘端着热水进了门,见梁恬在,打了声招呼,将毛巾拧干又过来给二姐擦脸。
    也不像昨天那么慌张了,张家的五姑娘脸上也挂了一丝笑容。毕竟张娘子醒后,张家的人好歹松了一口气,虽然外孙没了,可自家的姐姐捡回了一条命,剩下的事就是要让梁家找出始作俑者,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嫂子,我这儿就先走了,等下还有事要忙,晚间再来看你。”梁恬本就是赶早过来,见张娘子已无大碍,便与二人作别。
    出门时,正看见张老爷与梁蒙在说话,两人你来我往的,倒也聊得下去,看见自己来了,梁蒙自觉的与那边告了别,往这边跑来。
    “这小老头真有意思。”梁蒙跑了过来,笑着说道。
    “怎么了?”梁恬问道。
    “没什么,聊了些开心的事罢了。”梁蒙回道,过后又说道,“他果然不怎么喜欢姓梁的,我只说了个自己姓袁,他便把所有坏话都抖露出来了。”
    梁恬也知道因为怀安的事,两家只是脸上还过得去,背地里早就闹得十分不开心了,可还没听过那张老爷会怎么来说自己家的事,便问道,“他都说什么了?”
    “他让我谨慎和梁家结亲,这家人看着好相处,做事却总是出尔反尔。”梁蒙说道。
    噗,梁恬也笑了,才想起这人偏偏利用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谁来套人话,说道,“你哄他这些做什么,等有一天在场面上再见到,我看你怎么解释。”
    “现在好玩就对了,我管那么多以后。”梁蒙倒是一脸无所谓,等到分岔路口时,才与梁恬作别,往北门去了。
    西门外的马车专等着梁恬的到来,人刚坐稳,便飞奔上了大路,直往西北山上去。驰骋的赶马人,是个熟人,走到半路时,突然扯着嗓子对后面喊道,“恭喜三姑娘啊!”
    突然这一嗓子,倒把梁恬吓了一跳,撩开门帘,问道,“你怎么了?”
    方勇偏过头来,嘿嘿一笑,说道,“三姑娘还不知道么?昨天出了那事,大房那边还想瞒着,结果弄巧成拙,让老太爷知道了,大发了一顿脾气,让大少爷暂时不要管外面的茶园了,好好把家里那点事处理好了。”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梁恬问道。
    “那自然是三姑娘又有机会大展拳脚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把我也捞出去,这西北的路还是比不上城里好走。”方勇又抽了一鞭子,赶得马儿跑的更快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三姑娘,通城老家那边来人了,过几天老太爷该是要你去接一下。”
    “是二姐吗?”梁恬这才有些疑惑,今年二姐往来的比前几年加起来都多,先是怀安婚礼,后来因为自己的事,一来一往大半年都在这边了,也不知会不会让婆家不高兴。
    “不是二姑娘···。”欲言又止,方勇终于还是把话吞了下去,笑呵呵的说道,“等下三姑娘就知道了。”
    可不就是知道了,梁恬从来没见过有这般笑脸的母亲,在门边接着自己,又笑着将自己迎进宅子里,“我的乖女儿,你可算回来,爷爷都等你好久了。”
    梁恬本来已有些习惯今年来的变化,无论是下人门比往常更殷切了,还是爷爷比以前更多话可说,可独独不能习惯母亲突如其来的亲切。
    若是你早恨透了我的出生,那就一辈子不要再来待我好,将我看成陌生人,看成仇人,我都毫无怨言,就当了却你的生恩。可你偏偏为了这么点,甚至转瞬便会化为乌有的蝇头小利,来讨好我,放低你的身段,让我看笑话。梁恬的心里突然觉得恨极了,这些年挨过的骂,受过的冷眼,像是把刚结疤的伤口又再被掀开,露出新鲜的血肉,异常的疼痛。
    梁恬将手藏在衣袖里,握成一个拳头,握得紧了,连那指甲也嵌进手心里,只感觉到一阵锥心的痛。
    “我知道了。”梁恬再没办法像往常一样淡然处之,短短的四个字,每一个尾音都在颤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溢出来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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