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长!”小厮猛地被惊醒了,他看清了面前冷着脸抽烟的男人,惊骇的像是丢了魂。
持枪的小厮已经守了两天两夜的大门,而这两天以来,司部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在心里也是不由得埋怨江悉。而在这天他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力,倒在地上昏昏的睡去。可是哪成想,这么久外出未归的江悉,好巧不巧的却在他睡下的时候回来了。
“司里这两天有没有出什么事?”江悉喷出一口烟,决定先掩下怒气。
可是小厮呆住了一般,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老子问你司里有没有出事!”江悉狠狠地一脚将小厮踢向了一边,再也忍不住,手里的黑檀木烟杆被他死死地攥住,竟有掰断的预兆。
他已经提心吊胆了很久一阵了。自从武役城中都督的口信传来,这数月之久,他调集了自己所有的资力来筹备这次的决议,已是心力交瘁,脾气也是越来越大。
“我们约定了今天晚上再次互换讯息,准备执行下一步的计划了。”易煜没有直接回答古钥,而是说出了今晚的目的。他两步并作三步,一脚踏进了面前冷清的酒肆里。
古钥最后看了一眼四周,也跟着挤了进去。
相比于玉如街各处酒肆的繁忙,这里的酒肆总归上是那么的寂静,鲜有人沽酒的酒肆倒是可以说得上是死寂。
不多的几个酒桌前,仅有一桌上坐满了穿着黑袍的男人。掌柜的半磕在柜台前昏昏欲睡,似乎也从未看到进来的易煜二人。
“郭介那里怎么说?”易煜火急火燎的坐在了一人的身边,一把将桌上的半盏酒酿喝下。
“混账,那是老子的酒!”江悉愣了一瞬,急忙抢过自己的杯盏,恶狠狠的瞪着易煜。
“急什么,半杯破酒而已!”易煜挡下了江悉伸过来的手,朝后瞥眼古钥,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后添节时,我就向郭介说明了具体的事宜,而今早他已经进入清曳楼,向吕炽传达假消息了。这样一来,他进入清曳楼可以打探出狼顾的真实讯息,也好让我们准备下一步的环节。二来,若是这吕炽真的上了当,那么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将会简单的多。”
“难得你会心思缜密这么一回。”易煜夸赞道。
“蠢人才会在乎过程!郭介若是失败,那他难逃一死!”江悉剜了易煜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又朝着桌对面的小子使唤起来,“赵意,去给我再端过来一壶酒!”
桌子对面,正在吸溜面条的少年猛地停下了筷子,咽下嘴里满当的食物就急忙跑去了柜台。
“臭脾气!这样又怎么能服众呢!”易煜笑骂,拽过桌上空闲的两双筷子,递给古钥一双后,就急忙就去夹下酒的猪头肉。
“你倒是有心,还知道我喜欢吃这猪头肉。只是这里的肉似乎差了点意思,没有在武役城里的好吃。”易煜咀嚼着肥嫩的猪头肉,就着身边又满上的酒酿咽了下去。
“不吃就都给老子吃!嘴刁!”江悉伸手就想拉过盛放猪头肉的碟子。
“诶诶诶!你小子干什么!”易煜喝住江悉,摁住了他的手,“我懒得跟你扯皮,这帮孩子都看着呢!一点司长的样子都没有!”
“你!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江悉掏出了腰间悬着的烟杆,气得直发抖。
“司长以前也跟易司长如此喜欢闹腾么?”坐在桌角边的吴才悄悄的凑近古钥,低声问。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司长这个样子。以前的他似乎太过严肃了……”古钥愣住,也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小子们!说什么呢!老子可都听到了!”江悉瞪着吴才。
“没……没说什么!”吴才急忙闪过身,服服帖帖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这位就是古家少主?”江悉冷哼了一声,眉眼对上了古钥。
“正是,”古钥站起身恭敬的作揖,“吾名为古钥,江司长,久仰了。”
他的地位是古家的少主,故而与江悉之间也没有什么礼让辈分的必要。
“其实他算是我们俩的师弟。”易煜放下筷子,也饶有兴致的去观察古钥的周身。
说起来,在边塞这么久,回到吕府他就慌慌张张的准备去烈逊城执行公务,还真是从未好好看过他的这个同门师弟。
“师弟?是都督亲自收下的么?”江悉微愣,转过头去看易煜。
“已经有几个年头了,不过你不知道倒也实属正常,古钥他刚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在烈逊城中了。”易煜慢慢的说。
“似乎不对啊……”
“什么不对?”易煜皱眉。
“我在很早前就听说过古家的少主是一名阴柔似女而行事作风却异常诡谲的少年,现在一见,倒是个少年将军的模样了,怎么能不令我感到奇怪呢?”江悉摩挲着胡茬,细细的瞧着古钥。
“那可能是我的弟弟,古介了。”古钥重新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那弟弟的母亲是吕炽的小女儿,吕步宛。能够让外人所知道这次子是少主的话,想必吕步宛早就对我起了杀心。若是小子我没有被都督收留,怕是也难逃她的手。”
“那么我也不再说闲话了,直切我们今天的主题吧。”江悉摆了摆手,在身上摸索着什么。
“今早郭介去晋见的吕炽,现在也是时候回来了。怎么回事?”易煜的心里猛地抽动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周身。
“我也觉得奇怪,我在晌午时分就央人去找他了,只是我的下属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江悉紧皱了眉目,有些悸动。
“也许……”易煜没有再说下去。
“没有什么也许!我们没机会失败。郭介的为人做事,我放心。你少说些晦气的话!”江悉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所有人都静下来了,只是他们心里藏着的事情却没法终止。
“去让掌柜的封上酒肆,安排好我们的耳目盯紧外面。”江悉轻声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马上向我汇报!”
“我这就去。”小厮仔细的听完,极快的挣起了身子,朝着柜台跑去。
这家酒肆名义上是供街民休憩的地方。而它真正的作用,是吕骜暗藏于烈逊城中,耳目们的情报所。
“那么,也该说说你们的情报了。”易煜放下筷子,目光与江悉对上。
江悉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磕上了一小块烟草塞进烟斗里,就着桌上明灭的烛火,点燃了烟草。他捏住油润的烟杆,黑檀木的质地使他摸上去像是抚在一块上乘的美玉上。
这时,他忽然从身上掏出了一纸书札,扔在了桌上。而桌子前坐着的众人都看清了那四四方方的书札。
“易煜,先打开看看吧。”江悉摆了摆手。
“这是……请柬。”易煜摸住那方暗红色的书札,正中有着几字烫金,温润的质感竟令他一阵失神。是的,他瞥见了身边的古钥风云变幻的脸庞了。
他看到
最后的四字,此致敬礼,就匆匆合上了请柬,重新推向了江悉的面前。
“七天后,烈逊爵吕炽的甥孙,古介。将会迎娶古家嫡女,古杺。请柬已经先行流通于我们各个司长之间了。当然,与我而言,这算不上什么请柬,只是为了在当天与别的士卒保证吕炽与他的家眷的人身安全罢了。”江悉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眉眼里斥着别样的神情。
“为什么……请柬没有送到我的手中?”古钥低低的问,垂在桌下的双手攥得死死的。
“首先,古介已经真正算是脱离古家,并入吕家的行列,七天之后,你的弟弟古介,就可以被称之为吕介了。也许是吕步宛或是吕炽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告破古家的事宜推上了日程,不宜再拖。而由吕炽发放的请柬,自是凭他的意愿。”江悉磕灭了烟斗,目光与古钥相交。
“可是按照吕步宛的心思,她与她的儿子绝对是最想羞辱与我的!又怎么不会给我发放请柬呢?”
“那还重要么?”易煜忽然发话,“身为养女的古杺,却被强行推上嫡女的地位,这意味着什么,古钥你难道自己不清楚么?还是说,你愿意装傻也不愿意直面真实?”
江悉环顾了两人黯然的神色,决定换出另一个话题,“易煜你呢?据我所知,你是昨天在吕炽的府邸上请兵的吧?”
“请兵很顺利,这让我感到很意外。吕炽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而不得不与向我的要求做出让步。”易煜低声说。
“那么狼顾呢……”江悉冷冷的说。
易煜一怔,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你忘了。对么?”江悉一口灌下桌上的半盏酒浆,眉眼紧皱起来,“羽司的司长居然会有忘记这一可笑的理由,这说不通。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瞒不过你。”易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是什么,也许告诉我会让你觉得是个正确的决定。”
“吕炽的身边,我发现了一位老者,我观察到了他手上的虎口处,老茧层叠密布,并且那只大手的习惯,绝是常年握刀之人。”
“那么你的意思是,他会是狼顾的人?”江悉盯着易煜的脸,烛火映于其上,徒生暗红。
“不……他也许会是狼顾的大都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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