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馆长生志

第八章 所见非真

    
    姜晚的神色有些凝重,即便陈歌还活着,在那个恶魔身边,也只会是凶多吉少。
    穆柔头上也沁了一层冷汗,她把手撑在轮椅上,勉强支撑着精神,“小歌还没出生前,我脾气不好。陈涯生往来应酬,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开始时候,我只是骂,他还勉强能听得进去,有所收敛。可是男人这种东西,骂得多了,就觉得烦,左耳进右耳出。”
    穆柔仰了头,看向姜晚,破天荒的笑了笑,“我那时候也和你一样,年轻貌美,可是女人总有不再年轻的时候,比不得外头的野花野草来得赏心悦目。”
    姜晚的父母感情和睦,她不太能共情穆柔的忧伤,只好蹲下身,把手放在穆柔的膝头安抚着她。
    穆柔眉心松动了些,接着讲,“他开始三天两头的不回家,开始还有个名头,后来干脆就连敷衍也省了。我脾气盛,去抓奸,那段时间在他公司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涯生就开始回家了,可他说他叫严淮。你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和涯生一模一样的人?鼻子,眼睛,眉毛……都一样。”穆柔忽然意识到,自己叫了当初和陈涯生情浓时候名字里的字,很快就咬牙切齿叫了个全乎,“陈涯生和严淮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那时候真的以为陈涯生转性了,在跟我开玩笑。他变得温柔、事无巨细,都替我打点妥当。可他说他是我捡回来的,才会化成我日思夜想的人。”
    沈括侧了侧头,不知在想什么。
    穆柔眼神里有些酸楚,“我不相信,可他就当着我的面化成一块雕刻成人形的木头。”
    “很耸人听闻吧?”穆柔声音温柔了些,“我年轻时候,跟外公学过木刻,看见那个熟悉的偶人才想起来,有一次我从超市出来,在井盖旁边捡了段不知什么材质的木头,回家时候,倾注了全部的情感,把它雕成了陈涯生的模样。严淮不是陈涯生,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沉溺在那段感情里。后来有人给陈涯生通风报信,说我在外头找了野男人,陈涯生怒不可遏。”
    穆柔神情有些轻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可真傻,为了证明那不是真的人,我放了一场火,当着陈涯生的面将严淮推进了火里,火势几乎一瞬间便将严淮吞噬了进去。我告诉陈涯生,这是个假人,陈涯生却以为我疯癫到杀人。”
    “我早就想和陈涯生同归于尽了,可是他不愿,我拉着他的胳膊,想着大家一起死。可他到底是个成年男人,把我拉回去,还说我脑子不清醒,要送我进医院。”
    穆柔攥紧了拳头,声音发狠,“如果不是那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小歌,我是一定会去死的。”
    穆柔讲完,有些下垂的胸脯一起一伏,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姜晚试探道:“那严淮根本没死?”
    一旁的沈括接过话头,“是我捡回去奄奄一息严淮,绀碧树的枝节有了灵性,后来严淮跟‘猫的馆’签订契约,化作一只猫,再之后,陈歌认养了他。”
    沈括顺嘴说完,想起那一次的‘认养’,可以算是绀碧偶单方面的谋划了,看来严淮早就怀恨在心,蓄意通过陈歌来报复穆柔了。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只听得见摆钟的声响。
    忽然,姜晚的手机铃声响了。姜晚站起身,掏出手机瞟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她正犹豫接不接呢,一旁的沈括言简意赅道:“开免提,是朱楹。”
    姜晚这才回想起这个号码和十分钟前接到的短信同出一处。
    姜晚侧了侧脖子,神色有些古怪,想到自己填合同时候写过手机号,面色稍微好看了有些,接了电话,开了免提。
    朱楹倒是清楚他们沈括那点儿尿性,直截了当说:“老大,那儿是老社区,小区只有前门有监控,我查了6月12前后的录像,没有馆里档案里那个叫严淮的。”
    “不过,绀碧偶的特殊性……”朱楹顿了顿,“我和焦宇从小区后门出去的两条路上,用了点儿手段,将一路上的监控几乎都想办法调查了。6月8号晚上十点,华郴市鹭影区二水街附近的超市门口,监控里出现过陈歌和一个年轻男人出门散步的身影。这之后同路线,没有二人回来小区的录像。”
    姜晚注意到在朱楹说‘用了点手段’的时候,沈括面不改色,似乎毫不意外。姜晚心里犯嘀咕,她十分清楚一个普通人想要查某个地方的监控要多困难。
    所以大二时候,姜晚在便利店掉了钱包,都是她跟那老板耗了大半天才勉强同意她看一眼,更何况如今短时间要查看那么多监控里的情形。
    她晃了晃脑袋,将暴力的画面生生抹去,默念了一句‘世界和平’,这才分析了情势,问那头的朱楹,“朱楹姐,你确定监控里陈歌是自愿跟他离开的?”
    晚上十点,除了男友顾方淮和她,陈歌怎么可能和别人出去散步?
    朱楹在那头笑吟吟地说:“可以说是手挽着手了。”
    姜晚连连摇头,不可能,穆柔神色里也满是不可置信。
    沈括挑了挑眉,“如果对方是个陌生人当然不会,可惜严淮是绀碧偶啊。”
    姜晚闻言忽然觉得惊惶,明明这半年里她每次见陈歌,顾方淮和她都是形影不离的。而今天她蹲点见到的顾方淮却说,他和陈歌早在半年前就分手了。那……那个所谓的顾方淮一直都是严淮?
    姜晚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问沈括,“你的意思是说,是严淮化成陈歌男友顾方淮的模样,将陈歌带走的?”
    沈括点头,“也就是说,警方给出的陈歌自杀时间6月12号,并不是陈歌消失的时间。很有可能在6月9号那晚,陈歌就已经被严淮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没有陈歌回来小区的监控录像。因为回来伪造尸体和自杀现场的只有严淮一个人。”
    而绀碧偶完全可以幻化成任何人的模样进入小区。
    姜晚叩了电话,有些不解。关于绀碧偶的资料,沈括才说过。
    姜晚的记忆里仅仅能捕捉到几个字,“不是说食生者魂魄,才能化成那个人吗?那严淮身为绀碧偶,怎么能先化作陈涯生,后面又是顾方淮,真正的顾方淮又没死。再说‘陈歌’在众目睽睽下火化了,如果说那也是绀碧偶假扮的,那严淮又是怎么生还的?”
    沈括摸了摸下巴,转瞬间笑得阴森邪性,“森林古猿都能进化成人类,壁虎都能断尾再生,没道理人家一棵神树数万年还不能有半点儿长进。”
    姜晚:“……”
    “叮——”
    沉浸在回忆里的穆柔忽然回过神来,失控指着被姜晚扔在桌上的磨砂红的手机,“又是彩信。”
    她整个人神经质地发抖,姜晚有些不忍心,伸手取了手机,点开新的简讯。
    这次不是彩信,而是普通的短信,上面有一小段话。
    “没想到惊动馆主您了,看来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烦请您转告穆柔一声:今夜零点,她的女儿会像当年的我一样,在烈焰里焚烧,开心吗?”
    落款是严淮,姜晚读了一半,手里的手机就攥不住掉了下去,机子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括快速捡起那只手机,简单扫了两眼,将电话拨过去,机械声却告知,对方已关机。沈括脸色有些难看,他环视了一圈屋子,在床头柜上放着的兔子灯的‘尾巴’上,找着了一块硬币电池大小的监控。
    他将微型监控捏坏,砸进门边的垃圾桶。
    姜晚顿时惊恐万分,她虽然胆子比一般的女孩儿大一些,可是真正面对这样的绝望,还和陈歌有关,她比谁都要无措。
    警方已经确认陈歌是自杀,现在即便是报警,那些警察也只会以为他们在娱乐公安人员。即便沈括交友广泛,有人肯协助他们去找人。可如今这大晚上的,连个方向都没有,怎么找?
    穆柔虽然没有直接看短信,可是见到此刻二人的反应,就知道事态严重了。
    她一手扒着轮椅,一手伸向沈括,“手机……给我。”
    沈括皱了皱眉,侧头冷笑了一下,门外有人偷听。
    半敞开的卧室门,通往客厅门的方向,那外头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
    沈括有些阴阳怪气,“你们家这保姆,挺有意思的啊。”
    穆柔不知想到了什么,头低下去,神色有些沉郁。
    沈括神色郑重地问穆柔,“您见严淮的那一天是几号?”
    穆柔张了张嘴,视线落到手指上,语气有些涩,“十号早上。”
    沈括转头看向姜晚,“陈歌是九号晚上消失的,如果人被转移到外省,时间上对不上。加之她给这里安了监控,目的是为了时刻监视陈歌的母亲,严淮不会出华郴市。”
    姜晚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听了沈括的分析稍微镇定了一些。
    沈括按了按她的胳膊,语速飞快,“我们看到的第一个彩信,那个视频里窗外有硫化工厂放的黄烟,华郴市大型硫化工厂很少,两个在东郊,一个在北郊,把电话打给朱楹,让她联系焦宇,锁定那个号码的大概位置。”
    姜晚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手机,面色煞白,“十一点二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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