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泱

    
    “娘亲，女儿结婚了，相公是个原本名声并不好的世家纨绔。但是娘亲你不用担心，女儿嫁过去过得很好。相公待女儿也很好。”
    说道这里，李若水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这次他也有来，待会就会让娘亲看到。”
    清冷的道观大殿里，些许烛火轻轻摇曳，石像铸成的道身活灵活现，仿佛李若水的母亲还在一般，温柔的看着她的女儿。
    少女跪在大殿说了很多，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和所见所闻，有好也有坏。
    说到最后，少女泪流满面，“娘亲，女儿很想你。”
    道观外，宁止突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立牌位，反而建了个道观？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原因？”
    “你为什么会想这些。”刘羽愕然说道。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宁止摊开手说道。
    李若水她父亲的这些行为确实挺奇怪的，像是在掩饰什么，但细想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也许是尸骨找不到，建一座道观为伯母聚些香火。”刘羽耸耸肩说道，大汉确实有这样的习俗，认为一个人受人供奉，吃万家香火对死后是有好处的。
    一些受万民敬仰的大人物，死后会有人自发的为他建祠观。当然也有一些权势滔天的人建生祠，强迫百姓给他供奉香火。
    所以这样来看，李若水的父亲的行为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宁止心里仍觉得有些不对，因为涉及到李若水，宁止下意识的用一种挑问题的眼光去看。
    宁止觉得李家应该是有什么问题，而宁家应该也牵扯其中。可惜前世没有知道过这方面的事。
    宁止这边思考着，一旁的小晴却说道，“说起来，不知道宁公子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和若水姑娘的父亲昔日可是好友。当时你的父亲是白衣神将，若水姑娘的父亲便是你父亲的谋士。”
    宁止有些惊讶的说道，“还有这事？”
    这事宁止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看来，宁家和李家的关系很不一般啊。但是为什么宁止从小到大从来没见两家有过什么联系？
    “你不知道？”刘羽也有些惊讶，“当年你父亲和若水她父亲一文一武，可配合的极其默契，战无不胜，在军中可是很有名的，一直流传。”
    “而且不止如此，宁公子你的母亲跟若水姑娘的母亲应该是认识的。据说当时二人关系莫逆，是过命的交情。那么二人的夫人没道理不认识。”小晴说道，甚至她还推测，“以他们二人的关系，说不定你和若水姑娘儿时便有婚约。”
    “宁公子你一点都不知道吗？”小晴说道。
    宁止还真就一点不知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个。爷爷肯定是知道的，那么很显然，这是爷爷的手手笔。
    宁止真想不到，宁家跟李家居然会有这样的渊源。前世宁止是有想过要去找自己父亲死的原因，还有不知生死的母亲的下落。虽然宁止从未见过他们，但是为人子女，总是渴望着自己父母的。
    只是随着大汉的覆灭，洛阳城成为一片废墟，无数隐秘也随着一同埋下，再无见天日之时。那以后百年，宁止刻意无意，都没有再找到自己父母的消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心渐渐的淡了。以至于重生之后，宁止也从未想过要去找寻父母的消息。心中只有改变大汉的命运，改变人族的命运。
    然而此刻却听到这些，宁止内心顿时有些复杂。
    看着沉默的宁止，小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刘羽却制止了她。刘羽觉得这个时候，让宁止自己好好的安静一下。
    不多时，李若水走出道观，向他们轻轻挥了挥手。
    刘羽看向宁止，宁止长出一口气，随后面色平静的说道，“走吧。”
    “你伤势怎么样，要不要扶着？”刘羽低声问道。
    宁止轻轻摇摇头，“扶着太明显了，放心，我还撑的住，你不要露馅就行了。”
    刘羽觉得宁止是不希望李若水担心，其实宁止是不希望李若水觉得自己欠他的。宁止觉得二人应该是各自的过客，到了某个路口，相互道别就好。最好不要有什么太深的情感羁绊。
    但是宁止此刻才知道，自己跟李若水居然早就有了羁绊。这是意料之外的。
    “你哭过啦？”刘羽难得细心了一次，看着眼睛有些红肿的李若水，轻声安慰着什么。
    宁止却心情有些复杂，跟李若水对视一眼后，都没有说什么。三人一起走进道观大殿内。
    小晴则在大殿外等候。虽然她只是名义上是刘羽的侍女，实际上跟刘羽关系如姐妹一般。但大多数时候小晴还是会把自己摆在一个侍女的位置。
    公主可以大大咧咧不遵礼数，但她不行。
    走进大殿，宁止眼神复杂的看着“岳母”的道身，长出了一口气后宁止的眼神变的清明。此刻的宁止虽然外表只是少年，但实际上已经百多岁了。
    虽然这并不妨碍他仍然像一个少年一样天真，一样幼稚，一样白痴。但些许特质他可以保留，但类似冲动这些东西，早已湮灭在了时空里。
    宁止初听见是确实震惊，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理跟李若水的关系。但宁止毕竟不是少年，初时的震惊过去后，也就没觉得什么了。
    礼貌的向着“岳母”上了柱香，宁止想了想，说道，“请伯母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女儿的。”
    如果要问一个少年什么时候会成长为一个男人，我要说是在他明白责任的时候。
    此刻的宁止在李若水的眼中亦是，少年向着已故的“岳母”认真做出保证的模样，有着极深的魅力。
    宁止想的很简单，他原本就愿意做李若水做出保护，二人毕竟有夫妻之名。为了这名分，也为了前世少年时曾有过的喜欢，宁止愿意庇护李若水，庇护李家，保护李若水能够跟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而现在，有了父母那一辈的羁绊，宁止就更愿意做出这种保护。所以宁止也愿意当着“岳母”的面，做出承诺。这在宁止看来是像父母那一辈的人做出保证，就像是跟自己的父母一般。
    但宁止忽略了，这只是他的想法。
    看着“岳母”道身的宁止没有看到，他身后李若水看他的眼神中闪烁的异彩。如果他回头，就会注意到那些异彩里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宁止没有意识到他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李若水已经有喜欢的人的前提下，然而宁止前世只知道有那么个人，但具体细节却并不知道。
    祭奠完了以后，众人回程。这一次宁止又坐上了马车。当然，刘羽也在。三个人一起坐在马车上，气氛显的很是诡异。
    因为都没有话说，李若水跟刘羽聊的起来，宁止跟刘羽也聊的起来，但是三人坐在一起，就聊不起来了。
    一路无话。
    在宁止等人走后，一位中年人慢慢走进道观。大殿内，中年人上前伸手轻轻抚过道身，眼神感慨。中年人轻轻笑着说道，“我又来看你了，你一个人在那边一定很孤单吧？”
    中年人的笑容变的苦涩，但声音却是轻柔着的，“在等等好吗？在等等，我就过去陪你。”
    不知不觉，中年人眼中已然盈满泪水，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软弱，“夫人，我很想你。”
    人世多苦，苦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