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虚回到城主府,方才猛然想起,这雍州左右参事死的死,走的走,朝廷又没有重新任命。若是要筹办这亲民盛筵,也不知道如今留在城中的这些人行不行,而且总要找一个经手统筹之人。悟虚想了想,便传讯苏吉。
好一会儿,苏吉方才急匆匆赶来。听了亲民盛筵之事,苏吉略作沉吟,随即说道,“此次,虽是驻军那边承担开销,但明年却不一定。是以,首先还需城主定下一个大体的章程。”
这句话却是提醒了悟虚。悟虚点头言道,“总体而言,一应从简。但张灯结彩这样的,自然要有。其余的,你参照先前雍州惯例来。然后里列出开销账单,去梅园禀告给曾将军,他若允了再拿来给我看。”
到了旁晚,苏吉便前来复命。悟虚神识看了看呈上来的玉简,
时间:除夕、初一,两日。
除夕之夜,在万事大集、还珠楼同时设筵席。凡修士,无论正邪,无论修为境界,皆可前来。当然,又有许多细则,真灵修士在何处,何种待遇,真人修士又如何,凡尘修士又如何。。。。
初一,在梅园,举办游园会。上午,踏梅寻春,有宝物可寻,有缘得之;下午,比试斗法,前十名胜出者,奖励若干灵资。那宝物,那奖励,竟然都有真零层级的。
自然,张灯结彩,花团锦簇,是免不了的。
“居然要三千下品灵石?”悟虚细细看罢,皱眉说道,“还有,先前这亲民盛筵举办之时,那凡俗之人,未曾迁移别居。既然要亲民,这两日,何妨取消禁令,雍州城内外,无论修士凡俗,皆畅通无阻。”
“三千下品灵石,比起雍州往年是要多了些。不过曾将军那边,却是安排,比如初一的活动。至于费用,曾将军,也答应一力承担。”苏吉解释着,随后问道,“是否凡俗之人,也可以自由出入初一的游园会?”
“这是自然。”悟虚答道,“踏梅寻春,宝物有缘得之,凡俗之人,难道便没了缘分?至于下午的比试斗法,他们也可以看一看。”
苏吉,想了想,答道,“初一上午,踏梅寻春,应该是有幻境。下午的修士比斗,恐怕难保也有些意外。”
他担心的是凡俗之人的安全。
悟虚也想了想,徐徐说道,“提前宣告,说清楚,便是了。让不让是我们的事,来不来是他们的事。”
苏吉,躬身行礼,便要退下。
悟虚却又将其叫住,“这春节,毕竟是凡俗之人的春节,雪桃谷那边,你是如何具体安排的?”
苏吉答道,“凡俗之人,晚辈也是参照之前雍州惯例,计划直接从城主府拨出十颗下品灵石,购置一些酒食及日用品,由专人分发下去。”
“拔二十颗下品灵石吧。”悟虚看着苏吉说道,“购置也要早些筹划,如今大周与六宗联合改制变法,有些东西可以从逆天盟那边就近采购。”
区区一二十颗下品灵石,看似翻了一倍,其实也没有多少。城主府中这点灵石还是有的。
苏吉自然说了声,“城主慈悲”。
悟虚听得此言,却有些汗颜,只对着苏吉嘱咐道,“普度众生,小僧只是尽力。道友,儒们修士,此番还需多多费心,与民同乐。“
苏吉肃然回道,“定不辱使命!“
盛筵大体章程虽然定下来了,但还是有许多繁琐的细节需要仔细斟酌。苏吉从悟虚那间密室退了出来,又到前面大厅左右两的侧府衙,然后又到大门旁边的侍卫处,将许多事情对接了一番,最后才从一扇侧门出来,踏着那石台,经过那万寿碑,回到了自己在还珠楼的住处。
静坐了片刻,苏吉又不时唤人进来,将除夕之夜,还珠楼设宴相关事务,一一仔细交代,直到子时,方才暂告一段落。
苏吉熄灯静坐了片刻,复又起身,出了还珠楼,径直来到东城门。如今的苏吉,许多人已经认得。那守城的军士,笑嘻嘻地打招呼,“苏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去?”
苏吉,负着手,施施然点点头,“春节将至,苏某奉命筹办庆祝事宜,却也放心不下城外百姓。这几日,总是要有空巡视一下的。”
“苏先生不愧是儒门大修,爱民如子,有劳了。”领头的军士,不由伸出大拇指,赞了一声。
出了东城门,还有右参事麾下缉私队设有关卡。苏吉亮出城主府的令牌,一路走去,倒是通行无阻。
到了雪桃谷,苏吉没有惊动张翠露等人,独自一人,在雪桃谷四处仔细看了看,方才转身离去。
但苏吉却不是原路返回。他一出雪桃谷,并没有朝着缉私队关卡走去,而是转身朝着西北方向缓步行去,没过多久,身影便完全消失不见。
雪夜中,苏吉将自己的身影化作一丝淡淡的灰影,小心翼翼混在风雪间,飞行了好一会儿,方才停了下来,显出身影。他伸手分开前方巨大的灌丛,对着灌丛后面的石洞,说道,“晚辈今日去了梅园一趟,但那曾山平时一直坐在亭子赏花,其休憩之处,也不过五十米远。晚辈根本没有办法,还请前辈见谅。”
片刻之后,石洞闪动起一点淡白磷光。一个女子的声音,从石洞中传来,“曾山总有离开梅园之时,到时候你再前去便是。只要你拿到亭中之物,我便将解药给你。另外,通灵丹买到了没有?”
苏吉微微摇头,“自从改制变法以来,真灵级别的通灵丹,雍州城内便一直没有现/货。晚辈千方百计打听到,明日地下黑市可能会有,不过估计价格恐怕会很高。晚辈怕到时候,便是有心也买不起。“
忽然,苏吉脸色一变,身影一阵扭曲,无数的阴森鬼气从他身体中飘散出来,远远看去,整个人就像一团鬼火。苏吉扑倒在地,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这时候,山洞中忽然晶光一闪,随即一堆灵石飞了出来,足足有数千枚之多,全都稀里哗啦地落下来,像一座小山似的压在苏吉上面,几乎将其活埋了。
“明日务必将通灵丹送来。“那女子的声音从山洞深处幽幽传来,”“记住!还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你体内的天鬼噬心丹便会彻底爆发。“
“三日之内,真的没有可能。“苏吉在地上喘息着,不过,城主大人与曾将军商议要在除夕和初一举办亲民盛筵,命晚辈负责一应具体事务。那个时候,晚辈倒是可以趁机取回前辈之物。“
“亲民盛筵?你且上前来!“片刻之后,女子说复又响起。与此同时,一股大力从洞中传来,将地上的苏吉,从一堆灵石下面拉扯到洞口。
便只见,一根白净得有些异样的手指,从一片幽暗中伸了出来,轻轻虚点在了苏吉的额头。
“本宫的腊梅飘香指,可以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天鬼噬心丹。你好之为之!“
腊梅飘香指,正是腊梅仙子蒋萍的成名绝技,雍州的凡俗之人都知道的。
苏吉返回雍州城内,已是后半夜。他在城门口,与另外一拨轮值军士打过招呼之后,并没有回还珠楼住处,而是悄然来到了耶律世家府邸中。不仅如此,他还戴上了一张面具,浑身气势也随之一变,鬼气阴阴,十足的鬼修无疑。
苏吉一身鬼气地走到耶律府邸的后花园的一座废弃假山前。这座假山,经过先前的杀戮,早已不复巍峨雄奇,千疮百孔,许多石头也错了位,准确的说,是一座煞气四溢的乱石岗。
苏吉却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半人高的洞口,猫腰走了进去。大约百米的斜坡路后,左右便逐渐宽敞了起来。然后,便有一扇门,门外面站着两名真人中期层级的修士。他们都是一身黑衣,戴着黑色斗篷。苏吉取出两块灵石,交予这两名修士,掀开珠帘。
这是一个地下世界,缩微版的雍州。整个布局,也参照着地上的雍州城。数百名修士,要么戴着黑色斗篷,要么带着其他一些可以遮掩改变面容和气息的面具之类的东西。他们以隐匿的灵资,躲在地下,更加疯狂和惬意地吃喝玩乐。
之所以,说疯狂,是因为,既然是地下世界,那么许多见不得光的事物,便多有出现。直接提供暗杀服务的,买卖灵奴的,都堂而皇之的出现。这是一种必然。
这个地下世界,是缉私分队出现的第二日出现的。来的人,越来越多。东西,也越来越多。更难得的是,到现在,也没有被悟虚和曾山这些人发现。幕后之人,显而易见。
苏吉,也是因为经营还珠楼许多具体事务,方才凑巧知晓的。毕竟,无论地上地下,喝道嘴里的灵酒不分地上地下。许多灵资的调拨供应,无论如何隐秘,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但苏吉,到这里,并不是来享受的。他径直走到了一处叫做吉祥如意的小楼里,对着那胖乎乎的掌柜问道,“有没有烈阳散?“
那胖乎乎的中年掌柜,打量了一下苏吉,皮笑肉不笑地答道,“烈阳散?阁下是要欺师灭祖?“
旁边的修士,都笑了起来。
烈阳散,乃是由一种至刚至阳的烈阳草制成,粉末状,对鬼修伤害极大。据说,曾有一名儒们真人修士,以儒们浩然正气催动手指头大小的烈阳散,偷袭一名真灵鬼修,竟然将其重创。
苏吉,却只问道,“有没有?“
那胖掌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苏吉,“炼制烈阳散的主要灵资,烈阳草,出自玄阳星。这等物件,雍州城怎么会有?“
苏吉沉默片刻,转身就走。
那胖胖的掌柜,看着苏吉的背影,忽然说道,“阁下还不如去求如今雍州城城主悟虚大师。“
雍州城城主悟虚大师,乃是佛门真灵修士,诛杀一二鬼修,自然易如反掌。不过,恐怕连带着,也将苏吉这鬼修诛杀了。
旁边的修士,又笑了起来。
苏吉没有应声,没有回头。
那胖掌柜,微微使了个眼色。便有两名修士,会意起身,也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这两名修士,站在耶律府邸后花园那假山边,面面相觑。他们一直跟着苏吉,却不想刚刚到了地上,便跟丢了。整个耶律府邸,如今依然煞气重重,但鬼气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真的是闹鬼了!
第二日,雍州今年依然要举办亲民盛筵的消息,便传开了。苏吉带着城主府一干人,更是正式向城中各方势力,一一拜会通知。然后,各处的大红灯笼便高高地挂了起来。城内凶神恶煞的缉私分队,也温柔了许多,到了后面,索性不再露面。相关的灵资置办,东西城门,也是打开绿灯,一律放行,当然出去之时还是检查得很是严格细致。
城里的修士们,都纷纷出来,打听盛筵的详细情况。除夕之夜,可以白吃白喝的菜单?游园会,有什么彩头?比试斗法,谁会参加?前十名有什么奖励?。。。。。。
倒真的是比先前热闹了些。
苏吉带着人,忙上忙下,堪比王熙凤筹办贾元春归省。
这一日,苏吉率人检查过烟花炮竹之后,忽然一拍额头,“怎么把修士院给忘了?“
“修士院,如今似乎没有几人,且都是修士。到时候,通知一下,请入城中参加盛筵便是了。“有人建议道。
苏吉,摆摆手。他这段时间,劳神费力,两鬓渐有霜,事无巨细,统筹安排,赢得不少尊敬。是以,苏吉摆手,众人便静声待其言。
“修士院,乃城主大人首创,便是如今只有一个修士,苏某也应亲自前往,如同拜会通知世家一般。诸位且各自忙去,苏某出城一趟,去去便回。“苏吉如此说罢,众人便各自而去。
苏吉遂出了西城门,至牛首山。但见,如今的修士院,已然半隐在云雾中,红墙绿瓦远远露出一角,大门却是完全不知何处。
苏吉,站在那里,合掌道,“法峰大师在否?“
片刻之后,何其峰(也就是阴阳宗大长老),在云雾中露了个头。
“何事?“
“亲民盛筵,大师想必知晓?“
“不去! “
“不知修士院或法峰大师需要些什么年货?”
“不需要!”
苏吉叹了口气,低声言道,“大师前段时间,似乎在找一枚真灵层级的血蝙蝠内丹?”
何其峰在半空中,皱眉看着苏吉, “苏先生既然来了,还请进来一叙。”话音一落,一条山路随即出现在苏吉面前。
苏吉不慌不忙沿着山路,进了修士院。约莫半个时辰后,苏吉方才从云雾中走出来.
下了牛首山,苏吉不经意朝着西城外驻军军营望去,却见里面有许多修士的气息,其中有些气息,还颇为强横,甚至似乎还在自己之上。苏吉心中不由暗自一凛,听闻先前改制变法,驻军中还跑了不少修士,想不到其实力还是这么强大。
这时候,两道身影忽然从军营中飞了出来,数息之间,先后落在了苏吉跟前。那先来的修士,身着火红道袍,手持一把金光闪闪的拂尘,满脸敌意地看着苏吉,“你是何人?为何阴窥军营?”颇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手之意。幸好这时候,紧跟着前来之人,正是左参将付一刀。他是认得苏吉的,见到苏吉,道了声“原来是苏先生”,随后急忙朝着那人暗中传讯。那人一皱眉,没有说话。
苏吉静静地站在那里,见那人依旧拦在自己面前,而付一刀一脸为难地站在那里,想了想,对着那人行礼言道,“前辈可是火云宫金尘道长?”
“嗯?”那人,面露惊讶之色,却是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却是对着旁边一脸苦笑的付一刀,“既然将本道认出来了,便是城主府的管家,说不得也要委屈几日。”
说罢,他手中的拂尘,便飞了起来,周围的灵气急速汇集过来,化作数道金剑,笼罩在苏吉头顶。
只听得苏吉不慌不忙地说道,“晚辈苏吉见过金尘师伯。”
金尘子,停住金剑,沉声问道,“你修行的乃是儒门功法,为何称本道为师伯?”
苏吉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当即回道,“晚辈其实并非城主府的管家。晚辈其实从人世间,便一直追随玄机道长。”
“紫阳宫玄机子?”金尘子,沉吟着,“可有凭据?”
苏吉想了想,取出一面令牌来。
那圆形令牌,巴掌大小,温润如玉,前面背景一座山峰,隐约有个玄字,后面背景则是一座道宫,隐约一个机字,乃是以道门紫阳宫独门功法炼制而成,做不得假。
金尘子一看便知,随即收起拂尘,脸色也顿时和蔼了许多,又问了一句,“这是玄机师兄的贴身令牌,怎么会在你手中?”
苏吉恭敬答道,“晚辈本是随老爷去沧海书院的,但到了雍州城老爷遇见了故人,便留下晚辈帮着处理一些事情。老爷临走之时,将此令牌暂时给了晚辈。”
“原来如此。”金尘子,对着苏吉点点头,“既然你是玄机师兄的亲近之人,今日之事便揭过。只是,你回去之后,切不可以向他人提及。”
苏吉又稽首行礼,恭声答道,“晚辈明白。”又朝着付一刀一番行礼,方才离去。
苏吉一身冷汗地进了城,直接来到了梅园。因着筹办亲民盛筵的缘由,曾山很快便接见了他。
曾山依旧是坐在那间亭子里,苏吉沿着花径,小心翼翼地走来,不敢多看,更不敢放出神识乱探。
“启禀将军,方才在下从修士院回来,远远看见驻军军营,方才猛然醒悟,在下先前思虑不周,却是忘了驻军犒劳一事。”苏吉站在亭外,躬身言道。
曾山看了苏吉一眼,片刻之后,笑道,“你不说,本将军也忘了此事。罢了,你也算有心了。”
苏吉随即问道,“在下想着,除夕之夜,还珠楼多备些酒食,分送至驻军各处,但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其他。所以此番前来请罪,还请将军示下。”
“都免了吧。”曾山挥挥手,“你也转告城主,驻军这边,本将军自有安排,至于城主府的那些侍卫,倒是要好生犒劳犒劳。”
苏吉见曾山挥手,只得应了声是。
出了梅园,苏吉想了想,便前往城主府,先是以同样的说辞,向悟虚提了犒劳驻军之事,随后又将刚才进梅园与曾山地一番交谈复述了一番。
悟虚听罢,沉吟片刻,说道,“这事儿,倒是有现成的章程。亲民盛筵,事务繁杂,你不用管这个,小僧来安排。”
顿了顿,悟虚又说道,“想不到这些日子,你一个真人修士竟然忙得鬓发泛白。难道修炼功法的缘故?小僧在人世间,有幸见到一门儒门功法,名曰《正气歌》。过些日子,得了空,倒是可以说与你听,印证一二。”
“正气歌?”苏吉忽然脸色一变,“可是那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的正气歌?”他心中如何不激动,自己修炼的玄影九变,与正气歌,出自同一人,若是能参详印证一二,必然获益巨大,甚至于摆脱目前这般凶险境况。
待见悟虚点头,苏吉的心情反倒平复了下来,只怅然说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君子行事,亦是如此。”
悟虚看了苏吉一眼,“心有正气,行事方便,杂然自处。”
苏吉,若有所思,最后对悟虚说道,“此次盛筵,虽由城主府负责具体事务,却由驻军出资,便是连犒劳一事也省了。尽管如此,晚辈不才,许多事情,难以周全,还望城主多多费心赐教。”
悟虚心中一动,深深地看了苏吉一眼,“赐教不敢当,事情既然全权由你负责,我自然不疑。若是有什么差池,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苏吉默然躬身而去。
悟虚沉思片刻,唤来侍卫,吩咐道,“本城主要闭关。除夕之前,不见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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