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离境申请审核规定,随即很快便由苏吉在城主府大门外颁布了。
那些千里迢迢赶到雍州的修士们,全都一脸的凝重和失望。其实,增加些收费,几百下品灵石,许多修士咬咬牙也还是拿得出来的。但曾山的缉私分队巡视不已,也就不好拿出来了。更何况,这些修士眼界心智都高于凡俗之人,都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新颁布的离境申请审核的新规定,其根本用意便是四个字,限制出境,或者说不许出境。
但尽管失望乃至愤怒,这些修士却无一人敢出来质疑和反对。所以,他们还是簇拥在城主府外,排队,抽签,领任务。只是,每日十个任务,实在是太少了,哪怕有几个任务,是需要多人组队完成。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那些没有抽到任务的修士,便如潮水般失望地退去。
当日,有极少数修士离开雍州,去了别处,但绝大多数修士,还是留了下来。这时候,传言甚多,有消息说,雍州这边的规定还不算太严苛的。既来之则安之吧,明日再去碰运气,抽签领任务,或者说静观其变。
这是第一日。
第二日,众多修士在城主府外伫立良久,待抽签结束,又如潮水般失望地退去。
一连好几日,都是这般。
还珠楼、万事大吉、离情阁楼等处,每日挤满了修士,都是来打探消息的。因着除夕之后,曾山又恢复了一贯高压的灵资征缴,这些地方也暂停了灵资相关的业务,只做一些凡俗的业务。酒是没有灵气的酒,菜是没有灵气的菜,大家将就着享用。
到了,第八日,不知从何处有消息传出,朝廷不日将下令,修士离境之前,须得缴清个税。
这一下,炸了锅。许多修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再也忍不住了,彻底失去了昔日里自己作为修士的真我的风采。
雍州城内很快出现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小范围的“无端”打斗,乃至厮杀。曾山亲自出面,以雷霆之势,连杀数人,方才大致弹压住了局面。
打也打不过,众修士各自商量了一番,只得第二日一大早又聚集在城主府外,。待抽签结束之后,那些绝大多数没有抽中的,仍然站在外面,围在那里。
“今日抽签已然结束,各位还不散去?”苏吉,站在门槛边,沉声问道。
他没着大周官服,依旧穿着一袭淡色长袍,却自有一股威严。
那日,苏吉被悟虚从腊梅仙子手中救出,得了半枚上品通灵丹,如今不但伤势恢复,修为更是精进,隐约有了一丝真灵修士的气势。
众修士,无有出头应答者。
“围堵城主府,是可以治罪的。”苏吉眉头微皱,复又淡淡说道。
众修士,稍微退后了些,却依旧不曾散去。
“阿弥陀佛!”
忽有一人,合掌,诵了声佛号。
“城主大人,慈悲为怀。”
许多修士,随即也跟着如是。
这般动静,自然传到了悟虚那里。
悟虚正在密室内,研究参详那自李适之储物戒中得来的佛门宝物,伏虎令。此伏虎令,与昔日自虎族得来的伏虎令,竟然真的是一对,确切的是一件宝物的一半。两者合而为一,竟然金光四射,一尊罗汉骑虎,法相隐现,引得悟虚识海内肉身内那些虎族精魂浮现,躁动。
听闻外面佛号声,悟虚暗叹了一声,来到外面,对着众修士合掌言道,“朝廷法令如此,小僧也别无他法。诸位道友,不知想过没有,纵然出了大周,难道便不会被征缴灵资,征缴个税了吗?”
悟虚此言一出,众修士顿时安静下来,一片沉默。
悟虚说得不无道理。众修皆知,如今玄阴星通玄大修联手,成立了长老会,推动玄阴改制变法。今日,大周如此,他日六大宗门也自然会如此。有确切消息,六大宗门也已经在开始征缴灵资了。
“前番灵资令,我等灵资皆已被征缴。此番又征缴我等个税,不知是何道理?!”有修士,忽然愤愤说道。
“极是!极是!”
四周顿时响起不少附和。
灵资都上缴了,还要缴纳个税?这真的是有些说不通。
悟虚微微一笑,“诸位道友,既然没有灵资,又何惧征缴?”
众修士一听,顿时炸了锅。有的眼神交流,有的直接交头接耳。悟虚城主这番话,是何道理?难道教大家赖账,不缴个税?!还是说朝廷征缴个税,竟然是诈唬众修士的?。。。。。。。。
“悟虚大师,”众修士纷纷出声,想要问个究竟明白。
悟虚只吟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随后,转身进了城主府,入了密室,继续参研那伏虎令。
众修士,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方才各自散去。
苏吉见状,也才转身离去。
自从新规出来以后,第一日抽到签的修士还在做任务,苏吉每日只需上午抽个时间,在城主府主持完抽签及分派任务,其他的时间,他都是在还珠楼自己的住处。
如今,李明珊,还有毕澜澜等,都在闭关中。城主府中许多事,还珠楼一应事,都是苏吉主持和处理。是以,他整个人也渐渐有了一丝威严。从城主府到还珠楼,再到自己的住处,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对其行礼致敬。他的住处,也更加清静幽深,多了些花草树木,少了些人迹。
还珠楼内,所有人,都知道苏吉不喜打扰,平时都是远远避开其住处。若是有事,也只在上午,苏吉从城主府回来的当口,捡紧要的说。
这次,也是如同前几日一般。一名管事,见苏吉出现在还珠楼的大门外,便从老远的地方,一溜烟地飘了过来,然后行礼说道,“昨夜,有几名肖家弟子宴请奇异馆的魔修,酒醉之后,打了几名外来的修士。好在,动静不大。”
苏吉,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
那管事,紧跟着苏吉,隔了会儿,复又小声说道,“有一名真人修士,最近常在楼内吃酒,出手很是阔绰,昨夜到处求人,想要拜会大人您,说是有佛宝献上。”
佛宝?苏吉,停了下来,似笑非笑,“此人现在哪里?”
管事急忙回道,“此然昨夜住宿在楼内,大人若是要召见,小的即可便去传唤。”
“嗯。”苏吉,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带他午前来见我。”
。。。。。。
端坐在千年松柏木榻之上,苏吉稍稍放松了些。他沏了一壶灵茶,细细地饮着。这几日,他都没有修炼,都是这般,一边饮着茶,一边回忆着最近发生之事。
自己为了修炼玄影九变,有些时候为了避人耳目,须得悄悄出城去。谁料,却引来了腊梅仙子,被其制住,还种下了天鬼噬心丹,不得不暂时受其驱使。除夕那夜,雍州又是腥风血雨,死伤无数,自己以玄影九变,炼化了不少修士魂魄,修为大进。本以为,带着那四名侍女前去,腊梅仙子放松警惕之下,自己可以借着诸多准备,突然暴起,反客为主。却不想,腊梅仙子也借着除夕之夜的雍州变故,炼化了不少修士魂魄,竟然恢复了大半伤势。以至于,自己差一点便死在其手中。所幸,悟虚及时赶到,将自己救了出来,又给了半枚上品通灵丹。又所幸,悟虚当时急着灭度腊梅仙子,为张翠露等护法,并不曾亲自出手为自己疗伤,也就没有发现自己真实身份,而自己凭借那半枚上品通灵丹,竟然一举到了真人大圆满境地,就只差机缘一到,晋升真灵层级了,却不敢在这当口,于雍州城内突破。本想寻个机会,至城外那个洞府内闭关几日,无奈悟虚又分派下许多事情。
这几日,自己倒是只能苦苦忍着。
至于那梅园中腊梅仙子所说的奇珍异宝,据自己观察,曾山一直坐镇梅园,根本就没有出过雍州,目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且待后续吧。
还有玄机子,一去儒门之地,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竟是连消息也没有。。。
还有那正气歌,悟虚曾允诺教授的,也没了消息。。。
想着这些,苏吉不仅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便在这时,先前那个管事的声音,远远传来,却是将那名有佛宝进献的真人修士带到。
苏吉,徐徐放下茶杯。
这名修士,外表看,中等年纪,中等身材,一袭紫衫,中长发披肩;气息嘛?隐隐有一丝佛门气息。大抵是名佛门俗家弟子。
“慈恩寺弟子谢凌云拜见苏大人。”
“苏大人不敢当,不知谢道友有何佛宝?”苏吉端坐榻上,“若是能入城主大人法眼,谢道友便不枉此行。”
“此乃慈恩寺秘宝,晚辈有幸得之,还请大人鉴赏。”
青光闪动,一个好似砚台的物件,浮现在半空中。此物四周外表有许多莲花图纹,中间凹陷处,一点佛光闪动。但仅此而已。
苏吉不由大为失望。此物确是佛门之物,但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谈不上重宝。前些日子,苏吉也收了一些修士的谢礼,像眼前这般的物件,倒真的有些看不上。
。。。。。。。
谢凌云,满脸失望,走出了还珠楼,有些茫然地站在街道上。
自己千辛万苦,从慈恩寺偷来的宝贝,却是没能入了苏吉法眼;第一关未过,更不要说送到悟虚城主那里。
大街上,站着许多修士。有的靠着墙,望着天;有的盘腿坐在地上,似乎在修行。。。
无暇他顾,谢凌云,阴沉着脸,走进一处小巷。
巷子里,也有修士。有的低着头,一手却按在腰间,腰间不知道有什么法宝灵器。有的目光流转,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
还有几名女修,,各自站在一处,茕茕孑立,气息晦涩,暗香浮动。
他径直走到巷子最深处,轻轻推开一扇门,闪身进了去。这是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是花了了些心思和价钱方才得来的。虽然不大,进门一个小院子,便是三间房子,寝室、厨房、茅房。原先的主人,显然是一个单身的凡俗之人。
谢凌云进了中间那寝室,坐在没有生火的炕上,沉默不语。他本是慈恩寺弟子,是剃度受戒的那种,而不是曾山认为的俗家弟子。只不过他资质有限,修为不高,最后外派出来,负责处理一些对外的俗务,比如采购俗世物资、安排进香什么的。
大周改制变法后,慈恩寺虽然直属佛门莲华宗一脉,又颇受皇室看重,只上缴了些宗门典籍抄本,但因为地处京都,须得做些表率,便驱逐了一些弟子,自谋生路。谢凌云便是其中之一。是以,他才弃了法号,蓄了发,改用之前俗名谢凌云,依着先前的一些人脉门道,继续留在京都。
谁曾想,京都的管控越来越严,没有归属的修士,等若凡俗盲流,遇着了便是一番仔细盘查,身份度牒有没有,灵资私藏了没有,出来做什么,为何不闭关修炼。。。。一股脑的。几次下来,便是好处都给了不少,等若上缴朝廷许多灵资。
见势不对,谢凌云只得随着一干低阶散修,惶惶出了京都。
却又不曾想,《新税令》又颁布了。谢凌云这样的修士,算是看明白了,这等若是温水煮青蛙,钝刀子割肉,一环连着一环,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法令颁布,要将自己的灵资压榨得干干净净。
这才是他们这些修士,为何想要离境出大周的原因。魔域等处,虽然也极有可能后续也会如大周一般。但那也是后面的事,现在是现在。
谢凌云,取出那件宝贝,合掌托起,灌注灵力。
此物,依旧如方才在苏吉之处那般,只一点佛光闪动,别无其他。
谢凌云,一声长叹。自己犹记得,这些年来,慈恩寺每次大的典礼,此物都是被主持郑重其事地请出来的。便是上次,改制变法伊始,宗门三位太上长老,亲临慈恩寺,在大殿中举召集所有弟子,讲经说法,此物也是被摆放在佛龛前。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惊。若果真此物是个宝贝,为何会被自己轻易盗走?莫非真的只是一件具有象征意义的老物件?如果真是这样,那苏吉身为儒门修士,自然不感兴趣,须得直接呈给悟虚,说不定还有些妙用。。。。。。
谢凌云正如此盘算着,忽然外面咣当一声,院门被一脚踹开。凡俗居所,本是暂住,谢凌云只是布置了个简单的禁制。
“里面的人,滚出去!”一名浑身酒气的魔修,晃晃悠悠,低低地飞了进来,虚立在那里,指着谢凌云喝道。。
谢凌云,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名魔修,心中却是一沉。眼前这名魔修,修为境界不在自己之下,更重要的是,其腰间挂着一枚牌子。这牌子,来道雍州好些天的谢凌云自然认得,乃是天残宗的身份标识,也就是雍州城内离情阁的人。
那魔修瞪着谢凌云,看了一会儿,阴声说道,“怎么?不愿走?”
谢凌云心中暗叹了一声,一闪身,飞了出去。
“孤雁道友,这地方虽然简陋了些,但还清静,暂且委屈几日如何?”
只听得那名魔修复又说道。
外面,还站着一名戴着黑色斗篷的女修。
谢凌云,匆匆一瞥,看其装扮和气息,似乎不是魔修,反倒有点像儒门或道门的修士。
谢凌云也没再多想,飞出院子,在一干同情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走出这条小巷。在巷口踌躇了一下,伸手抚头,然后朝着还城主府行去。
一路山,到处都是惶惶然又无所事事的修士。这些修士,多是没甚背景的低微凡尘修士,听着一些消息,顺着旁人,到了雍州,却是没有居住之所,正如同此刻的谢凌云一般。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此刻真的是没有什么灵资了,甚至连随身的法器,也没有了。
好在城内严禁打斗,护城阵法又聚拢了天地灵气,这些修士在露宿街头之际,还可以勉强修炼。所以,看上去,一个个倒还是有些精气神,不至于让人觉得太过寒碜。
到了城主府,谢凌云对着门口的侍卫合掌说道,“慈恩寺弟子闲云,求见城主悟虚大师。”
那些侍卫,见谢凌云修为不低,虽然没穿僧袍,却是光着头,双手合掌为礼,报的还是京都慈恩寺之名,倒是不敢怠慢。要知道,悟虚便是好些时候不穿僧袍的。
“闲云大师稍候,容我等进去通禀。”一名侍卫,客客气气地说道。
。。。。。。
悟虚在密室中,依旧在参详那伏虎令。
这枚令牌,藏着一式伏虎神通。佛门修士只要持续灌注灵力,此令牌便会飞出一尊骑虎罗汉法相,震慑虎妖。而且对照自己曾经收集的那些虎族魂魄,悟虚感觉,此令牌至少可以震慑乃至驱使真人层级的虎妖。
只是可惜,此伏虎神通,乃是佛门修为绝高之人,封印在此令牌中。只能使用,却是学不了。悟虚试着模仿那罗汉法相的手印变换,没有效果,便知道这道佛门神通,须得手印配合真言,乃至心法,方可生起神通,发挥威力。
但还有一点,悟虚试了多次,参详了许久。那便是此神通,单单只对虎妖有效。不比《射雕英雄传》中的降龙十八掌,不单单降龙,什么都可以一掌击之,是谓可以无差别而攻击。
所以,悟虚参详到后来,不由觉得此令牌此神通,有些鸡肋。但转念一想,得来全不费工夫,而且若是依照自己前世的经验,分工却是越细越好。
如此,颇有些患得患失地思虑着,悟虚听见外面有侍卫禀报,说是有慈恩寺弟子闲云前来拜见。
慈恩寺?悟虚不由想起了鲁智深,延品大师等。闲云?这个名字,倒是不曾听闻,不曾有印象。
悟虚神识外探,见谢凌云外面,合掌而立,神情恭谨,想了想,出了密室,叫那侍卫唤其进来。
。。。。。。
谢凌云见过悟虚后,却是没有将那佛门宝物直接拿出来,只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为何如何来到雍州,详细述说了一番。
悟虚听罢,不胜感概,“小僧先前也有些疑惑,诸多修士到雍州来,怎么不见一名佛门修士,原来竟是如此,诸位师兄都已还俗了。”
谢凌云,光着头,倒是有些局促。
“闲云师兄,此番至雍州,莫非也是欲要出境去?”悟虚问道。
谢凌云,沉默片刻,合掌答道,“城主大人,有礼了。晚辈已然还俗,此番求见,不过方便行事,当不得同门称谓。晚辈在慈恩寺修习多年,却奈何资质愚钝,难堪领悟佛法精妙。如今值此乱世,又已然被遣散出来,确是有出境之想。”
悟虚,沉吟片刻,亦合掌道,“外面的月亮不一定就比里面的圆,比里面的亮。莫若待在大周,于雍州,徐徐图之。”
谢凌云,遂躬身答道,“大师慈悲,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悟虚微微摆手,“言重了,出家也罢,还俗也罢,我等终归还是佛门弟子,一心向善,互相照应,本是应当。小僧在城外设有一修士院,闲云师兄可否遍寻城内佛门弟子,尽皆请入修士院,一同修行?”
谢凌云一阵心喜,深深吸了口气,合掌领命,道谢不已。
悟虚遂又问到鲁智深、延品大师等人,谢凌云仔细回忆了一番,赫然答道,“智深长老,据说领了军命,老早便离开了京都。三位太上长老,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师若是有传讯玉简,倒是可以直接传讯。”
悟虚不由有些怅然。自己确实有与鲁智深的传讯玉简,却从来没有用过。至于延品大师,当时匆匆一会,自己身份又低了一辈,倒是未曾有传讯玉简。
说起传讯玉简,自己还有与多吉、朱元璋、文天祥的,也都是许久未曾以此互通消息了。
这其中,也自有缘由。修士之间,若是没有事关生死或者事涉双方之事,本就极少联系。联系做什么?便是凡俗之人,上了年纪。更不要说修士了。他在天南,你在地北,各自修行。你此刻发个消息,他却在闭关,或者身处某禁制结界,根本接收不到,待到回你消息,说不定匆匆数年都已过去。
这也许就是修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吧。除了那些世家的,修到一把年纪,也就只剩下自己了。
悟虚,忽然摇头笑了笑,这大约便是修士版成长的烦恼。
那谢凌云,见状,却是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那件佛门宝贝,呈在悟虚面前,“此物乃慈恩寺祭典所用之物,平时一直闲置在库房中,晚辈深感此物不凡,却不知其名,亦不知其用,此番献上,惟愿前辈,慧眼识珠,得有所用。”
悟虚正要开口拒绝,却忽然感应到法界中九叶青莲灵火,忽然动了一下,遂将谢凌云呈上的物件收了起来,置于自己法界道场之中,将两者放在了一起。便只见,九叶青莲灵火在此物上方,“欢快“地跳耀;与此同时,此物颜色由黑转绿,渐渐融化,最后竟然化作一方碧玉,晶莹剔透,好似一湖碧波。
此乃原先莲灯灯座?悟虚因着炼化了青莲灵火地缘故,有此模糊感应,正暗暗称奇,却忽然看见,一道人影从那方碧玉中飞了出来。
看面容,竟然是延品大师!他,凡俗装扮,气息也不显,对着悟虚含笑说道,“悟虚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悟虚急忙入法界,对着延品大师,恭敬合掌,“悟虚见过延品大师。“
延品大师,亦合掌,“不必多礼,你我平辈论交即可。“说着,举目四顾,啧啧称奇,”道友果然是域外之人,这法界也比寻常曼陀罗法界殊为不同。“
域外之人?悟虚心中一惊,想不到自己的来历竟然有些被看破。
延品大师,见悟虚面有惊疑之色,复又说道,“道友不必惊疑,贫僧当日见道友,因为担心本宗九叶青莲灯,施展秘法,无疑中发现道友并非此方世界之人,却并无恶意。“
原来如此,想不到莲华宗竟然有此秘法。悟虚沉吟着答道,“青莲灵火本是莲华宗之物,悟虚不敢据为己有。先前便应归还,却不想莫名其妙到了魔域,返回之时,又被天妖尊者使了手段,滞留在了这雍州,更是以那龙纹雪莲驱使小僧出魔域为其办事寻人。“
“此事,贫僧也有所耳闻。“延品大师,颔首道,” 如今,贫僧,还有八思巴和元法大师,我等皆已离开慈恩寺,各自云游去了。这青莲灵火,道友倒不必急着回京归还。“
离开慈恩寺,各自云游?
悟虚心中复又一惊。所谓云游,一般是佛门普通修士所行。像延品大师这样的通玄大修,一般都是在宗门坐镇,顶多闭关神游,怎么也云游了?还有八思巴和元法大师,先前深受重伤,须得那龙纹雪莲疗伤,怎么也不静养?而且,如延品大师所言,他们是各自云游?
悟虚如此想着,却听得延品大师复又说道,“时间仓促,此中缘由,道友日后自然知晓。贫僧此番传讯,却是有事相托,还望道友看在种种因果缘分,相助一二。“
悟虚急忙答道,“大师但有所教,悟虚定然铭记于心。“
延品大师的身影,忽然明亮了几分,双手结莲印,肃然言道,“浊世青莲普渡众生法门,乃我莲华宗根本修行法门,还望道友发扬光大,传承下去。莲华宗能否再开山门,我等能否重回慈恩寺,或许便寄托于此。”随后,延品大师的身影,却瞬间黯淡,消散逝去。
悟虚心中心中惊疑惶恐。莲华宗,这是出了大事,遭了大难。延品大师如此大费周章,匆匆传讯,看来其处境颇为不妙。八思巴和元法大师,估计情况更糟。
但延品大师何以有如此奇怪的托付?悟虚一时有点想不明白。那浊世青莲普渡众生的法门,于悟虚看来,也不过是凝聚众生信愿的法门,自己先前还嘱咐张翠露等人,于此等法门不可贪着,不可沉溺。
悟虚又暗自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浊世青莲普渡众生法门,确实也看不出端倪来。
谢凌云,依旧恭谨地站在那里。
悟虚遂问道,“你可曾修习贵宗的浊世青莲普渡众生法门?”
谢凌云,颇为惭愧地摇摇头,“浊世青莲普渡众生法门,乃宗内绝学,非核心弟子,不能得授。晚辈修习的,乃是不动转轮法门。”
心不动而万法生,如转法/轮。悟虚闻言即明白,遂对其说道,“佛法其实无高下之分。先前所言联络城内佛门弟子,还望闲云师兄多加费心。”说着,将一枚城主府令牌交予谢凌云,“若有人不信,或阻拦,可取出此令牌。”
。。。。。。
谢凌云,出了城主府,走在大街上,步伐轻快了不少。
来到雍州的佛门弟子,他其实这几日里,已经便知晓了几名。而且,但凡佛门弟子,纵是还俗,或者被遣散也好逐出也罢,只要主修的还是佛门功法,基本上还是有迹可寻的。独处,简约,随性,布施,有这几样的,多半便是了。若是,脖子上,手腕上,还戴着些珠子,那更是没得跑了。
这一日下来,谢凌云依着此法,走遍了整个雍州城,倒是联络了好几名佛门弟子。出示悟虚给的城主府令牌,一番言说,这些人都颇为意动,纷纷随着谢凌云,一起来到城主府。
悟虚亲自出迎,将众人请进城主府后面的静室。
这些人,包括谢凌云在内,修为最高也不过真人出头的境界层级,除了一两个散修,都是离开宗门了的,面对悟虚,都有些局促。一番叙谈之后,悟虚只得切入正题,请他们安心去修士院修行。
自然有人提及缴纳个税之事,悟虚笑着摆摆手,“诸位师兄,不必担心此事,只安心修行便是。”
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与悟虚说了一些各处传闻与消息,又谈论了好一会儿佛法,方才散去。
第二日天明,也就是雍州城离境审核新规颁布的第十日,佛门弟子悉皆去了城外的修士院的消息,传遍雍州。
许多修士,似乎如梦初醒,再次聚集在城主府外。不是为了抽签领任务,而是申请加入修士院。有的甚至当众请愿,要拜在悟虚座下,改修佛法。
苏吉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修士院,乃是城主大人,悟虚大师,颇费心血,甚是看重之处。岂是阿猫阿狗能随便进去的?还想着借此逃避个税征缴。
眼前这些修士,一个个修为资质平平。有的甚至一身煞气,不知道手下有多少冤魂;有的昨夜还在还珠楼,凡俗的酒,酩酊大醉,胡言乱语,骂悟虚,骂曾山,骂离情阁的虞仙子;还有的,根本就是魔修,鬼修,还能如何改修什么佛法?
“关门。”苏吉低声对着门口的侍卫吩咐道,“若是有强闯者,杀无赦!”
这些侍卫,自然杀无赦不了这些修士。但苏吉却是可以的。他之所言,实着是说给这些修士听的。
却在这时,悟虚忽然合掌出现,宝相庄严,一脸慈悲,高诵佛号,“阿弥陀佛,修士院本就为修士所设,六宗皆有其所,大开方便之门,诸位道友若愿去,不必于此请求,自行前往便是。”
一干修士,顿时欣喜不已,高声谢过,然后便朝着城外修士院而去。
此时,又有修士,恭谨来到悟虚跟前,行跪拜礼,要如方才所言,拜在悟虚座下,改修佛法。
悟虚,一一看过这些修士,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念成魔,一念成佛。诸位道友,若是有心,不必亦不可拜在小僧座下。所谓佛法,诚心正念发愿,便可依经而修。“
悟虚如此言说,周遭天花乱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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