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之城

    
    长剑斩下，门应声被劈成两半。出现在骆有成第三分魂面前的是黑色的虚无。
    “嘿嘿，又要玩脑洞吗？”第三分魂笑道，“你的脑洞，就是黑洞。”
    没人答话。
    第三分魂把长剑往前一抛，纵身跳到剑身上，他不准备学主魂开飞船，打算化身剑仙了。飞剑往前飞了一小段，又停了下来。
    第三分魂想想不对！常院长给了一个虚无空间，他就踩着飞剑飞，这是跟着常院长的思路往陷阱里钻的节奏。意识之战，讲究的是唯心，拼的是脑洞，看谁能出其不意。
    第三分魂离开长剑，脚踩虚空。长剑塌缩成小点，在黑暗中发出的刺目的光芒。
    “你想借用宇宙大爆炸的假说，宇宙始于奇点？”虚无中传来一个声音。
    第三分魂哈哈笑道：“声音需要传播介质，能听到你的声音，说明你创造的不是真正的虚空。这里和宇宙不搭边，我为什么要模拟宇宙大爆炸？”
    “呃。”那人被呛声，没反驳。
    说话间，耀眼的奇点开始膨胀，转眼成为光芒万丈的恒星。
    黑暗中的人发出一声嗤笑。第三分魂口口声声说他做的与宇宙无关，骗鬼呢？但他也看出此恒星非彼恒星，里面似乎在孕育着什么东西，难道是三足金乌？对面的年轻人思维跳脱，短短一瞬，从玄幻跳到科幻再到奇幻，要小心应对才行。
    恒星突然发生爆炸，无数火团飞向四面八方，在黑暗的虚空演绎了火树银花不夜天。
    咳咳，黑暗中传来了咳嗽声。食言而肥的年轻人终究还是搞了一次大爆炸，让他猝不及防。让他更没想到的是等恒星熄灭火光散尽，他没有看到三足金乌，而是一把金剪刀浮在虚空中，熠熠生辉。
    第三分魂大声说：“我不认可你的虚无宇宙，在我眼里，这里仅仅是被幕布遮蔽了光线。我要用金剪刀裁剪幕布，为你做一件寿衣。”
    金剪刀一开一合，黑色被剪开，光亮透过缝隙拼命地往里面挤，跟随着金剪刀，不断驱散黑暗，扩大着光明的地盘。
    这一招叫“诡变随心”，骆有成从老师那里新学的本事。
    有句话叫“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典型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唯心论。“诡变随心”就是这个意思：你想创造一片无尽虚空困住我，但我不认可这是虚空，我就觉得这是用黑布围起来的暗室。因为我不认同，所以你是错的，我就可以按照我的意愿做出改变。非常蛮不讲理的破局之法。
    “你……你是他的学生？”急促的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这个“他”毫无疑问代指九少爷李想。骆有成对那个世界的故事知道的不多。托尼哥倒是啰啰嗦嗦地提到过一些，他不是会讲故事的人。在托尼哥的讲述中，连人物关系都理不清，骆有成一向是把它们当做催眠的睡前故事来听的。
    有一点是很明确的，那个世界的赤蝠是被九少爷李想击杀的，赤蝠的一念残魂蛰伏起来，趁时空通道打开时，逃到了地球。
    第三分魂淡淡地说：“你应该想到的。”
    “是该想到，没有高人指点，你怎么可能成长得这么快？”那声音恨声说，“那个蠢女人居然传信说只有程序员和兔子在帮你。”
    第三分魂问：“哪个女人？”
    没人回答。
    第三分魂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金剪刀裁剪的速度更快了。黑暗被剪得稀碎，露出了幕后的世界和幕后的人——一个会议室，一个栗发白人坐在会议桌上首。骆有成第一次见到常院长，也是在他精神世界的会议室里，一模一样的坐姿。赤蝠的分魂好像都喜欢这个调调。
    “杰弗逊？”
    幕后人不是常院长，第三分魂倒也没觉得很奇怪。骆有成看到蜘蛛鹅，下意识地认为操控者是常院长。但它出现在杰弗逊的工厂里，或许这种魂兽不止一只。
    杰弗逊挤出很牵强的笑容：“你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许多倍。”
    第三分魂说：“你的奉承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杰弗逊说：“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话不能说得太满。”
    “面对恶魔，怎么说都不算过分。”
    杰弗逊淡淡地说：“不敢以恶魔自居，我从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常院长收集灵魂，用他们做实验，难道不是恶魔所为？”
    “他们死了，我们不收集，灵魂也会消散。我们只是在废物回收利用。”
    “他们本可以在你们的精神世界正常的生活，但你们把他们变成了疯子和傻子。”
    “养活他们，要耗费我们的能量。他们作为我们精神世界的寄生虫，难道不该付出点什么？共赢才能共生嘛。”
    “这样活着，不如死去。”面对杰弗逊的强词夺理，第三分魂愤愤地说道，“还有你，自从你到了J·维尔市，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不要告诉他们的死与你无关。”
    杰弗逊说：“心怀恶念，才易受人蛊惑。我只是略微激发了他们的怒气，杀人是他们自己做出的决定，和我无关。”
    第三分魂反驳道：“情绪失控，会减弱认知局限和行为控制力，你不去撩拨，冲动是可以避免的。”
    “为什么不能自控？我曾经遇到一些人，手指都要触到击发钮了，最终还是把枪放下了。像这样的人，我甚至愿意帮助他们平复情绪。冲动是罪恶之源，容易失控的人，你不能说他是好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在除暴安良。你可以去问问殷有伦，这些年维尔市的治安是不是好多了？”
    “扯淡。”第三分魂不想听杰弗逊满嘴喷粪了。
    说到恶，每个人心里或许都住着一个恶魔，有动机或者念头就算犯罪，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罪犯了。事实上，没有外界的强刺激，大部分人都能压制住心中的恶念。
    第三分魂加快了缝制工作，不多时，一件黑色寿衣就成型了。他大喝一声“去”，寿衣套在杰弗逊身上。杰弗逊漂浮起来，身体被寿衣拉得笔直，两只手交叉在胸前，长长的袖管绕到杰弗逊的身后，打了个死结。穿上寿衣的杰弗逊像一具挺尸了。
    杰弗逊哈哈笑起来了：“你以为你胜利了？”
    “你能动？”
    “的确动不了。”杰弗逊老实地回答。
    第三分魂没有因为杰弗逊束手而喜悦，他施加在寿衣上的意念力并不强，对手毫无反抗之力，太弱了！难道又是孙子辈的分魂？他向杰弗逊提出了这个问题。
    杰弗逊说：“父魂和主魂一起，哪有工夫与你纠缠？”
    果然是孙子辈的魂！
    “难怪你没有使用精神病院的力量，只是把我关进了囚室。在精神控制方面，你比常院长差得远。”
    “我们子魂和父魂完全不在一个量级，怎么比？我们的任务也不是抹杀你，把你拖在这里。能分散骆小哥的力量，我们就算寂灭也值了。”
    第三分魂心一紧，不敢再与杰弗逊的子魂啰嗦。他要赶紧从这里出去，支援自己的主魂。
    寿衣的衣领向上绵延，包裹住杰弗逊的头颅，杰弗逊的子魂成了装在套子里的人。
    “没用的，你休想从这里安然离开。”杰弗逊的子魂在套子里喊，声音不太清晰。
    第三分魂不理他，心念一动，会议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岩浆池。他把杰弗逊的子魂丢进了岩浆。杰弗逊的子魂与骆有成第三分魂的实力相差太大，换成杰弗逊或常院长，动动念头，没准就把岩浆池变成游泳池。
    入池后的杰弗逊很快被烧成了飞灰。然而，从会议室的墙壁里挤了出来三个“杰弗逊”。
    “没用的，为了留住你，父魂在这里留下了许多子魂。”
    第三分魂四下望望，每一面墙壁里都钻出三到四个栗色头发的白人男子。
    他能感应到，这些子魂有强有弱，但最强的也没超过刚刚送入岩浆池的那位。那位是真正从杰弗逊灵魂上分离出来的意识体，而这些子魂则是用比较强大的灵魂改造的，可以称之为假子魂。实力弱于子魂，强于合成魂。
    蚁多咬死象，第三分魂不敢恋战，他正准备发动意念力，刺破这片精神世界，突然心生悸动。
    周遭的空间化作合金墙，怀着浓浓的恶意，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过来。十三个假子魂一起发力，誓要将第三分魂留在这里。
    凭着敏锐的直觉，第三分魂开始往身上套意念力护罩，套了一层又一层。套了十层，他依旧不放心，又在内部加了一层超低频波保护膜。
    这时，前后左右的合金墙壁已经触及第三分魂的护罩，再看十三个假子魂，他们已经被压平了，贴在墙面上，就像二十一世纪电视里的人物。他们不断嘶吼着，咆哮着。第三分魂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看嘴型可能是“你去死吧”。
    随着金属墙的压迫，第三分魂不断收缩着自己的形体。他越来越小，最终小到肉眼不可见，从小如尘埃到分子团，再到原子、质子、基本粒子。
    第三分魂想，我要成一个奇点了。事实上，杰弗逊的精神世界坍塌成了奇点，第三分魂则是奇点中更小点。
    蜘蛛鹅的意识海里，此时已经空空如也。
    紧接着，奇点发生大爆炸，就如宇宙之始，一切从无中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