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啊啊!”
萧祸祸甚至来不及喊完就被那大风灌了一肚子,任他惊骇欲绝地挣扎,都挡不住下坠,冷风刮得脸庞剧痛。
“我要死了?”
恐惧油然而生。
不知下坠了多久,四周全是云雾飘荡,突然之间,他的速度开始减慢,意识到这点,他才稍稍镇定。
又过不久,忽地,他感觉自己落在了软软的绒毯上,目光一扫,竟是一片云。
萧祸祸松了口气,煞白的小脸逐渐恢复血色。
他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这时,一道分不清男女的冰冷声音不知从哪传来:“混沌初开天生五雷,白色光雷,青色冥雷,赤色魂雷,紫色天雷,金色罡雷。选一个。”
“这……选什么……”萧祸祸不明所以。
那声音顿时寒厉喝道:“让你选就选,你这小娃哪那么多废话!”
萧祸祸吓得身子一激灵,小心翼翼说:“我选白色光雷……”
“不行!光雷非仙目不承其力,你这眼瞳弱不禁风,修不得。再选!”
“那选青色……”
“不行!”那声音更为冷冽,寒厉如刀,“冥雷非死物不可修,再选!”
萧祸祸咽了口唾沫,试探问道:“这……那赤……”
“ 不行!火雷烧魂,九岁之魂一碰就碎,再选!”
“那就……”
“痴心妄想,一个小屁孩就想掌天雷,不怕死吗!”
萧祸祸委屈地收了声儿,不敢说话。
那声音等了许久不见声,勃然大怒道:“选啊!”
萧祸祸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一声喝得崩溃,瑟瑟颤抖道:“金……金色……”
“早这么选不行么,浪费时间!”那声音终于稍微缓和了些,但听起来仍然极不情愿。
萧祸祸满心委屈,心道这哪里是选择,但又畏惧那声音,只得忍气吞声。
轰隆隆——
一阵阵沉闷的雷声从云雾中传来,隐约中,好似有金蛇蹿飞。
“这雷声怎么越来越近……难道……”
萧祸祸忐忑不安地四处张望,一声金色雷电穿透云层,霎时间轰击在他的背上,一股撕裂的剧痛从背部扩散全身。
萧祸祸痛呼一声,便疼晕过去,只见那如瀑长发根根炸起,浑身上下焦烟弥漫。
但只片刻,他就茫然苏醒,还未来得及看清,就有金光降临,又是一道金雷劈在了他身上,萧淮再次嚎叫一声晕倒。
如此重蹈覆辙,眨眼劈了十道金雷,衣袍已破碎成灰,那被雷击中的地方鲜血甫一流出就蒸干成雾。
就在萧祸祸被劈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那山崖之巅,站着两个老者。
一位张自然,另一位则是萧祸祸刚来仙崖时有一面之缘的那位,曾经骂张自然无情的那位,此刻,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张自然啊张自然,我就纳了闷了!你一身大道,身藏万法,若实在没有适合这小娃的话,拉着脸皮找人借难道不行吗?”
“他一个九岁的娃娃,你不亲身教导,反而扔给那大魔去洗炼,当真以为星主道运护身死不得么?他若身亡,下次择星又是千年。而你,已经尝过多少次反噬我想你没忘记罢!”
张自然摇头一笑:“我说过,要给他一个机会。”
“机会?”老者气极反笑,“你真以为给了那魔头一个机会,他就会感恩戴德?三大星宫三十六仙君合力都无法灭杀他,若他真有秘法逃脱,我看你如何应对!”
张自然不为所动,仍然笑语:“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除了这句,你还会别的么!”
那老者气的胡子颤抖,忽一摆手,身影消失不见。
张自然静静看着山崖下,目光穿透云雾,若那人真要杀萧祸祸,他也来不及阻挡,良久之后,他暗叹一声,终是离去。
既已选择,顺其自然。
……
云海深处,一阵阵金色雷霆,前赴后继,不断地劈在萧祸祸身上。
萧祸祸被劈得神魂欲裂,脑袋晕涨,满身焦麻。
这时,随着第二十七道金雷消逝,萧祸祸嘴里耳洞直冒黑烟,但他却没有晕过去。
“给你十个时辰休息,十个时辰后,继续!”那无情的声音传来,如同宣判,久久回荡。
萧祸祸想要哀怨,但又不敢,同时心里惊奇地发现,他的身体每被金雷劈击,气血都在变化,有如锻钢般,只是这过程,痛不欲生。
十个时辰后,萧祸祸又开始销魂的金雷洗身。
经过一个月的洗身,萧祸祸逐渐适应了金雷,可刚刚适应,那金雷竟然就变粗了!
若说以前像小蛇,此时就如巨蟒。
金雷巨蟒咆哮冲来,将他吞没,劈得七荤八素。
萧祸祸看不见外面变化,不知日夜交替,只是每日每夜地承受金雷洗身。偶尔,和那不知藏在哪的人拌两句嘴,每每随着几道腰粗的金雷奔来,萧祸祸便颤抖着老实几天,不过很快,又将教训忘到九霄云外,与那声音继续滔滔不绝起来。
这声音很是喜欢萧祸祸讲外面的事物,可萧祸祸毕竟只在外面呆了六年,哪怕听的再多,肚里的货很有限,说着说着就胡吹起来。
更有几次,萧祸祸得意忘形,不知哪句触怒了声音主人,招来了赤色真雷,不过始终没落下,似乎只是为了吓唬萧祸祸。
就这般,精光光的萧祸祸与那从未见过的人,噼噼啪啪、没羞没躁地度过一年又一年。
……
……
时如流水。
七年,悄然过去。
“啧啧啧,没感觉啊……”
只见云海里躺着一位不着片缕的翩翩少年,正轻哼小曲,长发洒在云间,手指敲着旋律,翘着二郎腿,很是悠闲。
一道道七人合抱的金雷如巨龙同时咆哮而来,眨眼吞没萧祸祸,噼里啪啦一阵闪烁后,烟消云散。
萧祸祸嘴里砸吧砸吧着,竖起一根手指悠悠晃动,清秀的面孔泛起欠揍的笑容,啧啧道:“小电电,请不要对我防水,不,是放海。”
“小电电?”那冰冷刺骨的声音传来,蕴藏的愤怒让人心惊肉跳。
萧祸祸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糟糕,这声音最讨厌小电电的称呼,自己怎么一得意又忘了这茬。
只见云雾之中,白、赤、青、紫、金,五种颜色的雷霆浮现,不过眨眼,那雾海已是雷龙翻腾,五光十色,景象滔天。
这雷霆聚合的威力,恐怕仙人触之都要含恨而终。
萧祸祸胆战心惊,急忙坐起来大呼道:“小电……雷大仙,冷静,我要灰飞烟灭,就没人陪你聊天了!”
这一声唤出,那些雷霆立时瓦解。
萧祸祸松了口气,嘻嘻笑道:“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你该走了。”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走?”萧祸祸跳起来,白皙的俊脸上浮现诧异,旋即又变为狂喜,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离开这里。
“金雷洗身已对你无用,其他四种真雷你不具备承受的力量,再留于此,也无用。”这声音道,语气出奇地没那般冷。
“我怎么走?”
萧祸祸将长发盘在脖子上,四下看了看就耸耸肩膀,四面八方云雾重重,根本辨不清方向。
那声音没有回答他,却是突兀地问道:“你想不想真正掌控全部的五色真雷?”
萧祸祸摇头,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不想,谁会喜欢遭雷劈。”
“哦?你应该能感受到自己这副身体如今多么不凡,想想看,仅是被一色真雷所洗身,便得如此造化,若是掌控一色真雷,乃至五色真雷,足以盖世无双。”那声音似不想放弃。
“打住,六岁那年我少不经事才会被诱拐到这儿,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还想诱骗我,没门!”萧祸祸双手抱在胸前,得意说道。
“大地之北的深处,存在一方幽冥世界,青之冥雷就在那里,若你有一天后悔了,便去那看看罢。”
“哼,不可能!”
那声音默不作声,不知是放弃了,还是懒得再与萧祸祸争执。
就在这时,萧祸祸感觉周围的云雾开始下沉,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大风呼呼吹动他的长发,他才幡然醒悟,喜不自禁,是他在上升。
他又急忙扫视着周围的云雾,想找到某一道身影,可不论何处那云雾都浓密至极,不能看透。
风声渐消,萧祸祸在崖边停下,那里张自然正含笑静候。
“仙爷爷,好久不见,你又矮啦!”
萧祸祸开心地走上前去,如今的他体态颀长,面容间的稚气已变成了少年人的俊逸。
张自然把手里的衣袍扔给萧祸祸,便转身而行,口中道:“这衣服我从外面买来,不管合不合身,凑合一次罢。”
萧祸祸边将这布料普通的蓝白衣服穿上,一边问道:“过了多久?”
张自然脚步一顿,侧过脸来,淡笑着吐出两个字来:“七年。”
“嘶……七年!”
萧祸祸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张自然的笑容,莫名一个寒颤。
他难以想象这一次竟然待了七年之久,好一阵才缓过神来,长发飘摆,连跟上了张自然。
不久后,两人穿过花海,来到那万书漂浮的大殿。
张自然朝那长案使了个眼色,萧祸祸心领神会,大步走到那巨大毛笔前,躬身抱住了巨笔。
萧祸祸深吸一口气,手臂骤然发力,那巨笔一颤,徐徐抬起。
“这得多重!”
萧祸祸脸庞涨得通红,心头大震,他以前还以为有什么机关,如今才发现,哪里有什么机关,这巨笔重量本就非凡!
费了好半晌,萧祸祸终于将那巨笔沾了墨水,摇晃着站到那长案前,瞄准玉盘准备下笔。
张自然道:“玉盘只容二字,若你想写三个字,它也只会取前二字。”
萧祸祸默不作声,实则心起大浪。
算起来来这仙崖已是十个年头,问他心中的那份答案,除了那二字,再无能表达他内心之词。
随着笔尖划动,墨迹连延,两个黑色的字在那方玉盘上出现——
自在!
写完这两个字的一瞬,他分明感受自己的心间流过一丝清凉的气息,难以名状。
嗒的一声,萧祸祸将巨笔放回原位,看了看那两个字,又抬头看向张自然,强压着心中的迫不及待,问道:“我能下山了?”
张自然点头一笑:“你已十六,也该是下山的时候了。”
萧祸祸再难压制喜悦,刹那间心花怒放,欢呼雀跃,恨不得一个眨眼就回到那魂牵梦萦的家。
“在你下山之前,有些事还是要与你讲讲的。”
张自然微笑道:“你曾是仙南古域第一将军府的小公子,自小当了解些许修行之道罢?”
“无谓是练气、筑基、金丹等等境界,什么一层更比一层高,什么搬山填海……这些,我五岁就听演武场的教头讲过。”萧祸祸随意说道。
“不错,我答应过你,要授你飞天法门,十年来我却从未出言教过你,这部真诀与你心契合,便当是赔礼了。”
张自然淡笑着,手指轻轻点在萧祸祸额头,指尖微光闪烁,过了片刻,他收回了手。
萧祸祸感觉没什么变化,不明所以地看着张自然。
“在心中默念,焚灵九塔真诀。”
萧祸祸点点头,于心中默念了一遍,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突兀出现,他明明从未听过什么真诀,可此时,这修行法门竟然犹如刻印般深深烙在他的记忆里。
张自然道:“这是练气法门,若你以后碰触更高境界,则需自己找寻其他法门。”
萧祸祸嗯了一声,实则不以为然,他可是第一将军府的小公子,要找修行法门还不是一抓一大把,任君挑选。
若是六岁眼界再宽阔些,他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被什么飞天法门诱拐走。
“好了,你出殿去吧,有人送你下山。”
萧祸祸欣喜万分地点头,忙不迭地往殿外走去,到了殿门处,他就望见那外面花海中,正站着一道白衣身影。
想了想,萧祸祸还是回头招手道:“仙爷爷,有空来将军府玩啊!”
张自然心中一动,笑道:“要不别走了,留下来陪我个万把年。”
萧祸祸脸色剧变,撒开蹄子跑了出去,生怕张自然又将他留下来一般。
张自然看着萧祸祸落荒而逃,开怀大笑。
这时,一道身影在他身边悄然浮现,是那曾骂张自然无情的老者。
老者寒着脸,看张自然的眼神如要活剐了他一般,冷声说道:“张自然,你果然偷了老夫的焚灵九塔真诀!”
张自然淡然道:“不过练气法门,何必这么吝啬。再说,我写了借条,那是我借的。”
老者怒极反笑:“练气法门?借条?你别跟我说你第一次认识这法诀,是不是练气法门你比我清楚,更何况,你写借条的时候,只有我那弟子在,老夫根本不在场!”
张自然处之泰然,条理清晰道:“既然你授予了你那女弟子,就是她之物,我找她借有问题么?更者,是你那弟子挡不住诱惑,不去教训她,反而来找我麻烦,无理取闹。”
“啊,卑鄙!你用千年驻颜术与一个小姑娘交换,谁能挡得住诱惑!”闻言,老者霎时间暴跳如雷,连胡子都是激烈的一抖。
……
……
大殿外的花海中,萧祸祸蹦跳着到了白衣身影前,只见这人脸上好似有一层云纱,看不清面孔。
“萧尽秋?”
“是。”
萧祸祸忙应声点头,心脏激动得怦怦直跳。
白衣人打量了他一眼,就手一挥,一股无形之风将萧淮与他围卷,接着,就朝北边纵飞而去。
萧祸祸眼神一怔,连忙指着南方道:“错了错了,仙前辈,我家在南边!”
白衣人语气冷淡道:“没有错,金丹未成,当入北荒修行。”
“什么金丹,什么北荒修行,我要回家啊,张仙爷爷说了要放我下山的!”萧祸祸心急如焚,迫切说道。
白衣人冷笑一声:“张自然只管仙崖事,仙崖之外,他管不着。”
话语间,萧祸祸就明显感受到那速度更快了,眼中那巍峨仙崖飞速模糊,几个眨眼就变成了山影。
萧祸祸面色颓然,看着这冷冰冰的白衣人,恨不得跟他拼命,却奈何差如云泥。
随着冷静下来,他回想起白衣人之前的话,心中一动,试探道:“是不是我修成金丹,就可以回家了?”
白衣人控制着二人下降,淡然道:“你省省心思,时候若到,我自会现身,带你回到仙南古域。记住,修行之路荆棘遍布,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两人已落在了地面。
萧祸祸叹了口气,还想说话,却见白衣人的身影一晃消失。
望了望蔚蓝天空,其下绿野如诗,林木丛生,鸟语花香,深吸一口气,他忽地露出一抹由衷的笑容。
“我萧祸祸……啊呸!我萧尽秋终于自由了,哈哈哈!”
“啪”
猝不及防间,一滩白兮兮的东西掉在了他的脚上,萧尽秋笑容一僵,听着头顶的鸟鸣,他的脸色逐渐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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