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应周公之邀赴梅园新村。他今天显得有些焦急。我看他实在忙得太过火了。陆定一回延安,董必武去上海,一切对内对外的重要的事情差不多全靠着他一个人在应付。时间逐渐地逼紧了,不是“四十八小时”的问题,而是二十四小时的问题了。而问题却丝毫也没有谈拢的迹象。
我看到了一通**方面的文件,是三人小组**方面的代表徐永昌的公函,强硬地坚持着美方的“最后决定权”,毫无转圜的余地。署的日期是十九日,今晨(二十一日)才送到。
——这不分明是写着“最后决定权”吗?
——英文文件也是一样。用的是Fi
al Decisio
字样。
——那么,宣传部长彭学沛简直在玩戏法了。他前天在报上发表谈话,还说本来是“公断权”,是翻译弄错了的。
关于**所提出的整军方案,八路军退出张家口、承德、烟台、威海卫、苏北,及一切重要的交通路线,我早就听说是难于接受的,周公也把原件和对案给我看了。对案一共是四项:第一项主张立即下令全面停战,第二项陆续着手恢复交通,第三项实行二月二十三日的整军方案,合理地加以补充,这三项由军事三人小组协议处理;第四项是要求重开****会议,解决一切政治上的悬案。
对案是周公的手稿,字句斟酌地改了又改,显示着费了很大的苦心。
照我自己的意思,重开****会议或恢复综合小组,应该是最重要的一项。政治不民主化,一切军事问题无论怎样谈来谈去都无法解决。这在年初****会议召集的前后,本来是有过热烈的争论的。**和青年党以及社会贤达的一部分主张先军队国家化,而后政治民主化;和这立场相反的则主张先政治民主化而后军队国家化。争持的结果,二者同时并进,周公曾喻之为“如行路时之左右脚,不知孰先孰后”。但在五月五日**还都之后,无形之中把政协小组和宪章审议委员会停开了,一切的商谈都集中到了军事问题。这样的办法本来是和****会议的宗旨违背的。周公现在把重开***议又提上议程,的确是一个关键问题。他不把它列为第一项而列为第四项,用意也是可以了解的:因为对案系对整军方案的答文,在行文上自然只好先军事而后政治了。但这样持重而审慎的对案,和**对案相隔太远,明显地没有得到协议的可能。我是这样感觉着,周公虽然没有说,也必然是这样感觉着的。事关千百万生灵的死活,而时间又只有二十四小时了。你叫他怎么能不焦急呢?
原稿的结尾处起初是很通套的,却改成为“事急时危,谨此建议,不胜迫切待命之至”。这样的几句话不也就很明显地表示了周公的心境吗?
没有等到吃中饭,听说马歇尔有电话相邀,周公又匆匆忙忙地出外去了。他的“食少事繁”使我为他忧虑。
周公忙得十万火急,而我自己却是闲得没法开交。我自己究竟有什么事情好做呢?临行过于仓促,除掉准备送客的几本《十批判书》之外,别的书什么也没有带来。回到寓里,索性躺在床上展开自己的书来读。
来了一个新的见解。《荀子》书中屡屡斥骂“子张氏之贱儒,子夏氏之贱儒,子游氏之贱儒”,足证荀子当时,这三家儒者还有相当的人数。然到《韩非子》的《显学篇》提到当时的儒家八派的时候,说“有子张之儒、子思之儒、颜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孙氏之儒、乐正氏之儒”,子思本子游的弟子,“子思之儒”即“子游氏之儒”是可以了解的,而却没有重要的“子夏氏之儒”。这个问题,我以前悬为疑案而没有得到解决,躺在床上突然得到了一个答案。法家多出于子夏之门,前期的几位主要人物,如李悝(亦即李克)、吴起、商鞅,都是子夏的弟子或再传弟子。韩非是这一派的云仍。韩非提儒家八派而不提子夏氏的一派,可能是没有把这一派当成儒家,或者是为祖师讳,不敢提出来责骂。其他八派之被提出,都是作为责骂的对象的。……这一种不合时宜的观念在我的脑中迷糊着,它倒很有些催眠作用,把我送入了睡乡。
醒来时已经快要三点钟了,赶着跑到蓝家庄去参加三点钟的第三方面的座谈会。出乎意外地,一向很俨然的梁漱溟却是面有喜色。罗隆基向来是满不在乎的,也好像更加开心了。
——休战延期八天,罗隆基朗爽地说:是马歇尔元帅上午亲自去见蒋主席,请求休战延期,得到了延期八天的允许。马帅请周恩来去,通知了这个消息,恩来先生刚才打电话来通知了我们。
就这样,虽然并不是永远停战,仅仅延期八天也使得大家松了一口气。
座谈会所讨论的是中共的四项对案,已经有油印的函件送到了。多数的意思也都倾向于重开***议,即使不能正式召开,也希望能够非正式地交换意见。决定由无党无派出名,二十二日午后三时假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邀请中共代表商谈,二十四日午后四时假国民大会堂邀请**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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