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来娣像只炸了毛的鸡,辛文芳呵呵一笑不跟她计较,嘴碎的就该回家好好洗洗,上她家门不是上赶着找不要脸嘛!
她不在意的看了眼一男一女,问金来娣,"你找我什么事?"
金来娣被辛文芳嗤过后,心里还有些不平,说话难免带上一丝阴阳怪气,"我找你能有什么事,是我身后两位贵客,人家有重事找你,文芳啊,这两位可是从首都来的金贵客人,你可别慢待了!"
找她?辛文芳一头雾水的看向一男一女,疑惑道,"不知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这一男一女穿着气质无一不暗示着来人身份不凡,她辛文芳就是个开龙虾馆的,也不认识这号大人物啊。
她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对上其中女人鄙夷不屑的神色,更是莫名其妙。
辛安冬从柜台后走到辛文芳身边,不动声色又探究的望向他们。
两人平常显然具是处于高位之人,即便不是有意的,看向他们的眼神也仿佛在待价而沽。
进门先看皮鞋,怕被弄脏,眉头轻蹙,觉得龙虾馆环境太嘈杂,慢慢坐下,冷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在忍耐,一言一行无处不彰显着他们的特殊。
男人看到他相似度百分之八十的脸后,神色复杂了一瞬,"不好意思打扰了,实在是有一些比较私密的家事,需要您的帮忙。"
他的声音客套有礼,嘴上喊着您,其实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尊敬的意思。
女人眼里明更是晃晃高高在上的架势,像有意针对辛文芳一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辛女士想来也不愿名声受损,这种地方我们没法谈,还希望你能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有一些事需要跟你讲清楚。"
什么叫名声受损?!
还找个安静的地方?搞得遮遮掩掩好像她辛文芳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般!
龙虾馆里的客人们听了这话,忍不住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辛文芳气笑:"奇了怪了,这位大妹子说的哪国语言,我怎么听不懂,我们似乎在今天之前没见过吧?你血口喷人的本事也太强了,我辛文芳四十多年行的直坐的正,你三言两语就泼了我一身脏水,今天大家伙可都在呢,看得清清楚楚!我不能让你败坏我名声,有什么挑明了讲,我倒要看看我怎么得罪你了?!"
中年精致女人第一次碰见辛文芳这种直来直去,连点拐弯抹角都不会使的农村妇女,被狠狠噎了一下,秀丽的脸蛋蹭的红了一片。
她觉得辛文芳就是故意的,想下她面子,偏偏这么多人瞧着,有她刚才一番话打头,好像她故意针对辛文芳一样。
对,她就是针对这个无貌无才的无知村妇!
她几十年的痴心等候,流干的泪水,就像是个笑话!
女人双目赤红,隐隐有水光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决堤。
她身边的中年男人心疼的看着她,中年男人是知道女人一向多么坚强自信的,她应该永远像带刺的玫瑰,艳丽骄傲,拥有摄人风韵!
却没想到被一个从未被她放在眼里的农妇气成这样,露出这幅脆弱怜人的模样。
"欺人太甚!"中年男人牵住女人的手,气愤的怒视辛文芳。
辛文芳拉着儿子快速后退几步,对着周围的人淡淡说,"我可没动她啊,一根手指头没碰。"
讹谁呢,赶快离远点,省得以为她欺负人呢。
什么毛病,说不过人就装模作样,有本事你真哭,娇娇怯怯的,不晓得前因后果的人还以为她辛文芳把她怎么了!
而且大姐你多大岁数了,还真以为自个二八少女呢,整得人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辛安冬也是无语,且不说这对男女是谁,他们家并不认识,莫名其妙上门挑事,还一副受欺负的可怜模样,搞笑呢?
他环视周围,果然,龙虾馆的客人也是皱眉,他们尴尬的很,之前还跟男女讲了许多辛家的事,才知道男女是敌非友。
男女莫不是当他们这些人眼瞎?做派实在是让人十分看不上眼。
"芳芳!芳芳!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红枣糕,你最爱吃的红枣糕!我今天要奖励哦!"
气氛正古怪着呢,辛大壮欢喜又张亮的稚言稚语紧跟着如潮水一般冲破僵持。
"大壮。"
"哥……"
"良国!"
"……爸?"
辛安冬有些迟疑的喊了声,见到旁边男女一副喜极而泣恨不得上前紧拥住辛大的样子,心里闪过古怪。
辛文芳&辛大壮:"……"哥是谁?良国是谁?
男人痛心疾首的看着他哥乳燕归巢一般奔向那个女人,"哥,我是你弟啊!"
女人眼含热泪,望向辛大壮如同看着负心汉:"良国,你难道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金来娣瞪大了眼睛捂着嘴,看看辛大壮,看看女人,再看看辛文芳,眼珠子滴溜溜转。
周围客人八卦脸:"哦……"
辛大壮迷茫眼:"……我。"
辛文芳脸色乍青乍白,右手大拇指、食指照着辛大壮胳膊肉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辛安冬痛苦捂头:事情大条了。
……
辛安冬家楼上客厅,金来娣被辛文芳不耐烦的轰了出去,她心烦意乱的转头看向客厅里的一男一女,尤其是那个哭唧唧的女人,离我男人远点行不行?!
没长骨头啊,都瘫在她男人身上了!
女人想方设法靠近,却每每被不解风情的辛大壮像躲避瘟疫一样闪开,心里怄得要死,眼里闪着厉光射向辛文芳。
辛文芳抬高了下巴,瞪回去:"哼!"
"芳芳!来来!"
"没事,你跟他们多聊会。"最好打消他们荒唐的念头。
"那好吧。"辛大壮委屈的噘嘴。
辛文芳忍住心酸,推了下儿子:"你跟妈出来一下。"
门外,辛安冬走到母亲身旁,安慰的望向她,心里也是十分无奈,"妈,不管爸什么身份,他是您的丈夫,我和姐姐们的父亲,这点谁都无法改变。"
辛文芳望向儿子,带着细纹的眼角轻轻扬起,她粗糙的手掌摸着儿子的软发,半晌,叹了口气,"妈懂你的意思,但是……儿子啊,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谁对谁错是论不清楚的,大壮是我男人,是你爸,但魏良国也是魏良城大哥,许婕定了亲的未婚夫!"
是的,那个辛文芳充满敌意的女人,就是他爸未失忆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当初马上就要结婚的那种!
真要认真说起来,辛安冬他妈才是插足的那个。
可正如他妈说的,谁对谁错任何人也讲不清,当初傻爸爸被带回家,辛家让他和辛母结亲,的确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然而那个年代,家家吃不饱穿不暖,一个失忆的傻子给拍花子人家都嫌费粮,辛家要是不图他那张脸,图他是个男人,凭什么从自家孩子嘴里留一口给他?
又不是慈悲菩萨转世,自个都活不下去了还管得着外人?!
辛家对辛父有恩,这是毋庸置疑的,辛父和辛母恩爱了几十年,同样有目共睹。
突然现在出现一个要接大哥回家的弟弟,还未成婚几十年苦等的未婚妻,现在辛安冬的角度,他即便再同情那对男女,也无法接受他们带走他和姐姐们的父亲。
如果他真那样做了,就不是善良,而是头顶金光的圣父!
辛安冬皱眉,"那也是我爸。"
说他自私也好,蛮不讲理也罢,他绝不会为了成全别人失去一个父亲。
况且都过了几十年,魏家认回父亲他没意见,但想撇开辛家,当一切不存在,直接否定辛母的存在,他不可能同意。
"说的废话!"辛文芳故意嗔怒,道:"我管他什么未婚夫不未婚夫的,辛大壮现在是我男人,我们拿了结婚证的,除非法定离婚,不然谁也别想把我孩子的父亲从身边抢走!"
"咔哒!"魏良城和许婕走出来。
两人脸色皆不好,魏良城看辛安冬和辛文芳目光复杂,许婕就是满满的恨意。
目送两人离开,辛文芳急匆匆拉开门:"我去看看你爸!"
辛安冬没跟着去,这种事他觉得还是交给父母自己处理比较恰当。
其实不用说他也知道那两人跟辛父肯定没谈拢,不然也不会那种脸色。
不过辛安冬还是有点信心的,至少他有把握傻爸爸绝不可能丢下他们一家跟那对男女离开。
然而,第二天他就被打脸了……
辛安冬捏着雪白的信纸还有些懵,上面歪扭的字体他很熟悉,是父亲的,仅有的一行字也冒着父亲特有的傻气:
上面写着"我想回到家人的身边,我很想念他们",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透着冷酷和决绝。
辛文芳趴在大闺女肩膀上哭得抬不起头,"走了,该走的还是走了!"
辛安冬:"妈,爸昨天还拒绝了他们,怎么可能今天不辞而别,他没有以前的记忆,谈什么想嫁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觉得这封信不可信。"
辛安秋附和弟弟,安慰她妈,"对啊妈,小弟说的没错,以爸那种智商怎么可能还多此一举写一份信,这不明摆着告诉我们那两人有鬼嘛!"
"孩子们讲的有道理,大壮不是那种人,那家虽然有钱有势,但他这么些年在我们辛家,我们也没亏待过他,不至于狠心到跟我们撇清关系,"辛婆子叹了口气,拍了拍辛文芳的肩,"一封信不值当什么,你别见风就是雨,到头来如了别人的意!"
儿子、闺女和老娘说的辛文芳都听在耳里,她也知道可能是她太敏感了,可是信是真的,笔迹是对的,语气也分毫不差。
这叫她如何相信信这不是辛大壮写的!
他走了,瞒了几十年,偷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几十年,门不当户不对几十年,终于一切要返回正道。
辛文芳的心就像一道撕裂的血淋淋的口子,痛根植在心底,附在皮肤身体上,她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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