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蒋哥,外面冷,安冬最近有点感冒,要不咱回寝室说吧……那里安静。”
突然炸响的声音惊到了辛安冬,他身体一颤,如同一只受惊的猫猛然转身。
是赵卓恒。
此时他脸色通红,很明显的无法掩饰的骇然与惊愕全部呈现在他那种堪称俊朗的面庞上。
他肯定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而且很聪慧的猜到了什么。
两个男人,被世人不耻厌恶的存在,辛安冬表情僵硬难看,他捏紧了拳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敢赌,也不能保证赵卓恒会继续用不变的态度对待他。
蒋玄宗不动声色的上前挡住他的身体,严丝合缝,他面色严肃,眼神灰晦涩的看向赵卓恒,警惕着,唯恐他说出或做出任何一丝伤害到辛安冬的事。
他就像一座牢固严密的高山,将他柔软又小心谨慎的裹在里面,仿佛这样外面的冷酷严寒就不会触及到他。
辛安冬鼻子一酸,恰逢此刻被朋友发现性向,他不由的心生胆怯身心无比脆弱,蒋玄宗潜意识的保护行为让他心底很受触动,竟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他白衬衫的袖口,紧紧的,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蒋玄宗立刻敏锐的感受到了他的依赖,心中一喜,也不在乎现在什么场合,脱口而出,“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清冽,不仔细听根本觉不出其中激动的喜色,郑重的语气,像是大难当前不离不弃的丈夫对妻子的誓言。
辛安冬后知后觉,连忙松开手,然后脸上闪过一抹红,狠瞪他一眼,又羞窘又心虚的看向赵卓恒。
赵卓恒:“……”他此时眼已瞎。
他痛苦的捂着头,不知道是该赶紧消化眼前这颠覆他二十年人生观的一对,还是嚼吧嚼吧吞下猝不及防被强制塞进口的狗粮。
“我说你们恩恩爱爱也得注意场合吧,这墙角旮旯虽然人少,但时不时还是能窜出一两个人的,我虽然对你俩那什么没啥意见,”说这话的时候赵卓恒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恨铁不成钢道,“但像我这么开明的人你们以为世上有几个?!”
辛安冬被他一席话怔住,蒋玄宗神色也有些古怪。
这家伙脑子是有坑吗?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赵卓恒也挺尴尬的,但他觉得此时除了他来打破僵局,其他两人好像比他更尴尬,便摸了摸鼻子,转头责怪的看向蒋玄宗。
“蒋哥不是我说你,好好的你跟安冬两人这关系你就直说呗,非威逼利诱让我对安冬好,也亏得我演技不错,后来被安冬识破也是马失前蹄,安冬人好不跟我计较,我却要替嫂子说句话,你追人就正大光明的使手段嘛,偷偷摸摸的,啧,非大男子汉所为啊。”
被他一通长篇大论贬低的蒋玄宗:“……知道你嫂子冷还聒噪得人,可以闭上嘴了吗。”
竟然在安冬面前说他不像男人,果真是一段时间没教育欠收拾,不过蒋玄宗嘴角隐晦的微翘,伸手搭在辛安冬肩上,是不懂规矩了点,但还算懂礼数。
嫂子你妹!
辛安冬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炸毛一样推开蒋玄宗的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道,“赵卓恒!”
赵卓恒捂住嘴,自知嘴上没把毛,刚才说漏了嘴,立刻脸色讪讪。
“那什么,这里既是通风口又不安全,我也感觉怪冷的呢,就不跟你们多说了,冬子啊,你跟蒋哥先回宿舍吧,宿舍几个兄弟我们还想再点一桌,你放心,店长知道我们是你的舍友,说了记你的账。”
一通话快速的说完,他在辛安冬的瞪视下就脚底抹油心虚的溜走了。
徒留下两个人,一个气鼓鼓,一个心情放松。
“赵卓恒!”
在他店里白吃白喝还敢胳膊肘往外拐,辛安冬运气,眼睛转向始作俑者,“是他告诉你的?”
不管是出国的事还是今天聚餐的事,他绝对有理由相信是赵卓恒那个吃软怕硬的出卖的他。
蒋玄宗见他气急,睫毛颤颤,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抓紧了他的手,将他冷冰冰的爪子握紧手里体贴的捂着,柔声道,“是他,不过现下我觉得卓恒说的对,这里太冷了,我们得找个地方,不然你身体受不住。”
他承认的很快,但还未等辛安冬发火就发起一波关怀备至。
辛安冬有心不理睬他,但想到肚子里的小混蛋,又有些迟疑,最后犹豫一会,冷声道,“算了,我也不想听。”
说完,他甩开蒋玄宗的手就走。
蒋玄宗哪能不知道他又在赌气闹别扭,脚下跟上前几步又停下,脸色纠结了一会,叹了口气,只觉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见他走时身上还穿着他的大衣,这才放下心。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蒋玄宗不想给他太多压力,而且他也感觉到安冬对他并不是完全失去感情,这令他十分欣喜,也更加振奋,趁胜追击固然紧要,但他怕追得太紧惹得安冬厌烦再得不偿失。
加快了步伐的辛安冬走了很远才察觉到蒋玄宗并没有追来。
他放慢了步伐,微微的喘气平缓呼吸。
正好有一辆公交车来,辛安冬走上去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捂住头,身体微仰在后背椅上,放松身体,就着难闻的汽油味,此刻他感觉到从所谓有的疲惫与茫然。
原来,他不是对自己无意,同他的感情一样,蒋玄宗也钟情于他。至于上次,他并不是只会逃避的懦夫,他的迁怒失望是多余的,辛安冬明显能感受到当时他得知这一消息时心跳的快速的频率。
他是欢喜的,他并不曾被人慢待厌恶,他的感情得到了珍视,他所以为的排斥与反感都只是他自己多想了。
这本该是值得兴奋雀跃的消息,然而……
辛安冬小心的将手掌贴在隆起的肚子上,然后他狠狠低下头咬住嘴唇,一切都来不及了呀。
这一下午心惊肉跳,比绕操场跑十圈还令辛安冬疲惫,喝了一杯温水之后,他就上床睡觉了,蒙着被子,一直到外面黑漆漆一片,寝室里几个喝得醉晕晕的舍友勾肩搭背的回来才被吵醒。
“安冬啊,太不够义气了,你咋先溜了!”
辛安冬是被床头难闻熏人的酒气刺醒的。
他揉着眉心起身,赵卓恒已经一把将喝得烂醉的吕梁拽了离开,回过来又脸色有些尴尬的对他小声说,“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刚才没劝住,喝得醉哈哈,你继续睡吧,我把他们几个弄上床就关灯。”
说到这,赵卓恒有些心虚。
他到底是笔直笔直的汉子,从小接受的都是男女概念,突然一对男男站在他面前拉拉扯扯,暴露得相当彻底,他不仅三观颠覆需要重组,脑容量也有些不够存储,越想脑子越有爆浆的趋势。
“不要紧。”
辛安冬才睡醒的声音有些微哑,仿佛带着钩子的小尾巴,正直敏感期的赵卓恒立刻一颤,身体像过电一般抖了抖。
辛安冬见他抖筛子一样,惊讶的瞪直了眼,手指向他,疑惑的“你……”
“我没事!”
赵卓恒急忙止住他的话茬,眼睛也不敢再看他,尤其瞥见到辛安冬刚才起身不经意间露出的一小节白皙性感的锁骨,赵卓恒咬紧后槽牙,死命将脸上的涨红憋回去。
要命!
为什么他感觉知道安冬喜欢男人后他一下子就不正常了,以前只觉得安冬长得好,现在看他却莫名其妙心里多了些虫子爬过啃咬的酥麻感觉!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快睡吧!”
赵卓恒像是遮掩什么,兜头将被子蒙在辛安冬脸上,强硬的将他摁回床上,然后擦着冷汗急急忙忙跑开。
被又摁回床上的辛安冬掀开头上的被子,睁着眼睛看头顶的灯泡,眨了眨眼睛,感觉特别莫名其妙。
他担忧,难不成之前赵卓恒不介意他性向的表现是装出来的,其实心里还是介意?
不对,辛安冬摇头,他能感觉出来赵卓恒的确是比较开明的一个,他跟许多现代普遍人的想法差不多一样,不关乎己身的事,管你同性/恋、异性恋,他不赞同不反对,一切任尔东西南北风。
其实只要做到这个程度就很不错了,辛安冬也没妄想让所有知道他性向的人能立马接受他的不同,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刚才他的反应又很是怪异,像是在躲避,而对象正是辛安冬。
而另一边,灯‘啪’的关掉。
赵卓恒躲鬼一样连跳带爬躺上床,蒙上被子,急促的呼吸在被窝里像交响曲一般回荡,半响,他动作缓慢轻盈的掀开被角,然后睁大眼睛,傻乎乎直愣愣的盯着黑夜。
想到刚才心底那种奇异的感触,他再次体会了一把过电,他咬住手指头,艰难的思索一个问题。
他确信自己对安冬并没有那什么跑偏的感情,所以……为啥子?
想了半夜,寝室的兄弟们都睡熟了,一个个呼噜声此起彼伏,赵卓恒两眼发直还是没想通。
最后他实在累了,迷迷糊糊带着困惑睡了过去。
至于纠结百肠的问题,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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