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十年炼狱(二)
都说大道至简,可辛寒衣万万没有想到季青杀这所谓的自然之道,竟是如此的繁杂艰深,而且到现在为止季青杀已经不曾间断的讲授了一个月之久,也不管辛寒衣到底能否记住,记住可又是否能够理解。
二人就这么相对而坐,一个无休止的灌输,一个囫囵吞枣般的吸收着。却如季青杀自己所言,他这自然之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学的。
就这样酷暑过去迎来寒冬,倏忽半年时间掠过,二人还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季青杀时日无多,要将他这凝练了无数年的道法精华在短时间内全数传给辛寒衣几乎是天方夜谭的,而辛寒衣光是狼吞虎咽还未曾细细咀嚼就在两个月前口鼻穿血了,此时的辛寒衣早已神思恍惚,全凭其强大的意志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期间季衡也来过几次,见他二人跟之前自己离开时没有半点异样,也就不再来打扰他们了。
季青杀即使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不要过多的去干预辛寒衣,可辛寒衣还是数次被季青杀那庞大精神力带岔了方向,有几次险之又险的走在崩溃的边缘,还好自己那始终不灭的一丝灵智将自己拉了回来。
那数次的凶险情形,季青杀当然也是知道的。可辛寒衣自己的事他从不去干涉,也无从干涉,万一弄巧成拙那这半年来的辛苦付出都会付之东流,而辛寒衣也彻底被毁掉了。这是一件一开始就不能回头的征程,要莫不畏艰险征服一切困难,踏平所有的障碍登上巅峰,要莫半路倒下再也没有起身的可能。
放逐之地的冬天酷寒难当,可比之辛寒衣的内心还是要差上许多,无数次辛寒衣的本能告诉他快停下来你撑不住了,现在的你仅剩下一副皮囊,内在已经干枯几近灭亡。可辛寒衣自己告诉自己,在化为灰烬之前自己是绝不会停下的。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前途一片坦荡,赌输了呢?我会输么?呵呵,自学艺以来自己输过几次,可从来不会一输到底,而且每每小输之后就会迎来大胜。这次也一样,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在十年间取得别人百年千年万年甚至一生都无法取得的成就,那就要在短短的十年间承受别人百年千年万年一生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快乐希望失望,新生乃至灭亡。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辛寒衣不但要毫无条件的接受季青杀强加的一切,还要苦苦的与自己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死命抗争着。终于,辛寒衣这次真的要扛不住了,已经无法独立打坐的他,只能凭靠着身后凉亭的柱子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
岁月如梭,转眼不知多少时日过去,当季青杀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向四周时已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时节了。
季青杀看了眼身前的辛寒衣悄悄起身,伸了个懒腰后贪婪的欣赏着小楼前的美景,将近一年的无休止的讲述,就算是他也感到有些脱力,浑身透着难受。
前辈怎么停下了,是不是累了,老人家的身板还是不行啊?季青杀身后忽然传来辛寒衣微弱的声音。
季青杀头也不回的道:小子,先管管你自己吧,能活着就不错了,都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了,还要在嘴上讨便宜。
听到辛寒衣还能跟自己斗嘴,季青杀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这小子还真是与众不同,自己中途有几次都以为他会挺不过去了,可每每在生死一线之际,他总是能给自己惊喜,看来冥冥总自有天意啊。我帝辰一脉终不该绝,也不枉我这十万年来的苦熬。
正如季青杀心中所料,本只剩一口气在的辛寒衣,随着春天的来临,体内流逝的生机竟然一点一滴的重新聚集起来,缓慢但不停歇的滋养着辛寒衣破败不堪的肉体。
辛寒衣望着自己动也不能动的身体苦笑着道:前辈当年与人厮杀何需动手,光凭嘴皮子都能把对手给说死,说实话晚辈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晚辈如今脑袋乱的简直像一锅浆糊,前辈这一年的唠叨恐怕是白忙活了,而我更是白白受了一年的大罪,这生不如死的滋味,晚辈实在是不想在有第二次了,现在回头想想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熬了过来。
哈哈,这才哪到哪,千山万水迈出的第一步而已,我劝你最好是跟我在开玩笑的,要是在之后的修行中让我发现你忘记了一丝我传授给你的功法真言,那我就会毫不客气的拧断你的脖子。季青杀转过身来一把提起像是一滩烂泥样的辛寒衣神色肃杀的道。
嘿嘿,前辈轻点,晚辈好像记起来一点了,再使劲我真的要散架了。辛寒衣被季青杀提在手里,刚刚恢复知觉的身体,痛楚万分,赶忙求饶道。
许久不见的季衡再次出现在了阁楼下方,正好赶上季青杀提起辛寒衣的那一幕,给她吓了一跳,在自己没来的这些时日里发生了什么,这两个男人什么时候醒来的,还动起手来了?
季衡急忙上前,正欲阻止二人,可当听到辛寒衣的语气和季青杀的神情时,便已知晓自己多虑了。
季衡把放逐之地最好的丹药和天材地宝都拿来,这小子身子不行,我得给他好好补补,不然我怕把他给炼废了。
遵命,这放逐之地最为珍贵的东西都在这里,季衡说着从颀长的脖颈上取下一条晶莹透亮的水晶项链,双手捧到辛寒衣二人面前。
好,收起来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这小子身边,负责他的生命安全,只要看到他不行了,只要是能续命的不管是什么直接往他嘴里灌就是了。让他在接下来的修行中活下去,就是你眼下最要紧的任务,族里的一切大小事务交给那几个长老去办就行了,对了他们回来了么?季青杀道。
还没有,四位长老尚未返回,不过想来也快了,季衡先去交代一下,即刻赶过来。言毕,季衡离开了阁楼。
辛寒衣没好气的道:前辈打算将我提到什么时候,在季衡面前也不给我留点颜面,再说什么叫不管什么都往我嘴里灌,天材地宝虽然珍贵,可毕竟也是药材,我又不是炼丹的鼎炉。别到时本事没学成,变成了药罐子。
季青杀将辛寒衣轻放在凉亭中的躺椅上,无视着辛寒衣的油嘴滑舌。只有他知晓这一年来,辛寒衣到底经历了什么。虽然辛寒衣眼下的样子实在是有碍观瞻,可季青杀心里的大石却已然放下,这最为艰险的一关已经闯过去了,后面的修行虽然比这一年的苦难更多,可再也不用去为辛寒衣随时会爆体而亡而担忧了。
好好歇息,七天后季衡会带你来找我的。凉亭中不见了季青杀的人影,只留下他的声音在回荡着。
季青杀走后,辛寒衣奋力的坐起身来,回想着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不顾着炸裂般疼痛的脑袋,辛寒衣用神识强行的梳理着季青杀灌输给自己的帝辰大道。渐渐的辛寒衣便沉浸其中。
去而复返的季衡来到只剩辛寒衣一人的凉亭中,静静的在一边打量着冥思入定的男子,这一看就是整整七天,在这短短的七天中,季衡亲眼见证了,辛寒衣从面如死灰的状态逐渐变得光彩照人的神奇过程,她能清楚的感知道,辛寒衣并没有刻意的去修复自己的伤势,可他的身体就是一点一滴的强健起来了。
想必这就是季青杀大人帝辰一脉功法的神奇所在吧。季衡自言自语道。
七天到了,季衡虽然不忍心,还是出声叫醒了辛寒衣。
辛寒衣闻声,双眸骤然睁开,正好对上了望向自己的季衡。四目相对之下,辛寒衣像是触碰了闪电一样,整个身子竟止不住的微微颤栗起来,而季衡脸色稍稍一变,瞬息恢复如初。
两人对视片刻,还是季衡率先挪开眼神低下头道:掌控者大人七天到了。我们要去见季青杀大人了,下一阶段的修行要开始了,请服下这颗玉尘丹后,跟我来。
辛寒衣心中暗恼道:该死的,刚才怎么回事,难道我的伤还没复原,不然怎么会不受控制的抖动?
接过季衡手中的丹药服下,半柱香后,辛寒衣道:此丹果真妙不可言,这么一会功夫自己体内在无半点瘀滞,身体终于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季衡道友,这种丹药多不多,要是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宝贝,一年前就该向你讨要几颗,我也不至于像之前那般狼狈了,在姑娘面前出丑了。辛寒衣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神清气爽,浑身舒坦之极,便向季衡问道。
回掌控者大人,此丹甚为稀有,我放逐之地也仅有不到十颗,所以大人在后面的修行中还是更多的要靠自己了。季衡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回答道。
这样么,我知道了。季衡我一直都是叫你名字的,以后不要你也直呼我的名字吧,我叫辛寒衣,不要叫我掌控者大人,听着别扭。
走吧。辛寒衣不等季衡开口,便起身走出了亭子。
还是外边的风景好啊,多看一眼是一眼,我的好日子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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