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瑟发现在这道路前方的转弯处有一片低洼的空地,上面赫然立着两块嶙峋的巨石,即像厄运的魔指,又像阴间的守卫,随时随地会活过来。
他胯下的白骆驼在这两块凶险的巨石之前驻足不前,于是他只好下来,牵着坐骑走过去。周围雅雀无声,只有他们脚下白色的砂砾和碎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赛瑟来到峡谷深处,这儿矗立着一堵陡峭的红色砾岩,砾岩上有一扇黑色的石洞,和周围的地貌完全不相符,如同在他面前张开了一张黝黑的巨嘴。
在它那宽阔干燥的弧形拱门上方刻着象形的符号和图案,由于年代久远,风化腐蚀,这些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阴冷的寒气和入骨的恐惧好像一大团暗灰色的雾霭从这黑门中涌了出来。
赛瑟感到毛骨悚然,他强忍住想掉头就走的冲动,想办法给自己弄点火光做照明用。可是这禁山死地,到哪里去找火?他可是两手空空就走进了北通道。
不过他很快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那白骆驼上面的暗辔连着两侧的两个口袋,里面有打火石以及油布头火把,里面还有一块用纸包好的面包,以及一壶水。赛瑟嗅了嗅,都没有什么异味。难道这是沐基洗特意预备好的?这倒是很有可能,从之前在亚兰地宫的谈话中,他透露出自己自己经常在科琳烈禁山活动;对别人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对于一个活了八千年多的男人来说,就立刻变得合情合理了。
赛瑟没有动食物,重新放了口袋回去。他点燃火把,把口袋搭在肩膀上,准备进入洞口。
“谢谢你把我驼到这里,”他拍了拍白骆驼的长脖子,这头有灵性的牲口细条慢理地倒嚼着胃里的食物,毛茸茸的睫毛下一对黑亮亮的圆眼睛懒洋洋地盯着他,“现在你走吧,你这样聪明的畜生一定能够给自己找一个好去处。”
白骆驼眨了眨眼睛,没有动弹,反而把大嘴凑到了赛瑟的鼻子底下,熏得他差点笑出了声。
“它是在对你说话,要你抬起头往旁边看,”有个女声传了过来,“怎的我在这里这么久,你都没注意到我。”
赛瑟诧异地转过身子,只见一个编着紫黑色发辫带着面纱的少女坐在那块巨大红色砾岩的边角上,她穿着淡青色的短袍,露出纤细有力的四肢,手腕和脚踝上套着好几个金灿灿的镯子,发辫上也镶嵌着银钉。
少女跳下来,径直走到赛瑟面前,拿走他手里的缰绳,她解开面纱,淡紫色的大眼睛,蜜色细腻的肌肤,身上有苹果酒和欧石楠的香气,这是个极其美丽的少女。
“这骆驼是我的,”她带着浓厚的兴趣从上到下打量着赛瑟,好像他是她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个男人,“我从你踏上死亡大道的时候就开始观察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一个人吗?”赛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任由她围着自己打转,“在这种地方出现,你不感到害怕?”
“这两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不是本地人吧?我叫洛洛,这白骆驼是我十五岁的生日礼物,我给它起名叫小谢谢,它总是喜欢到处乱跑。我一直把它拴在旁边的海枣林里,看,就在那儿,我就住在那里。”她指着山脊的北端,只见三座锯齿状的峰峦和阴沉的天空遥遥相对,“看你的打扮,你不是贵族就是王子。”说着,洛洛横跨了一步,有意无意地挡在赛瑟和黑门之间,“你看,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怎么还不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叶瑟,”赛瑟简单地回答,不打算告诉她自己的真名,一心想从她身边绕过去,“谢谢你的骆驼,再见。”
“等等!”洛洛拉住赛瑟的胳膊,“你这样就打算走了吗?”
赛瑟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被消耗掉,他从口袋里摸出好几枚金币抛到洛洛怀里,“就当我租了你的骆驼,行了吧?”
“你这个人啊,你难道以为我是图你的钱?”洛洛怒气冲冲地把金币丢还给他,“我从小开始就住在这里,有胆子进到科琳烈圣山的人只有两个。另外一个已经死了,我不想你也死。要知道幸好你遇见我,这黑门下面就是伊西斯坑道,据说这坑道通向地狱的深处,里面有无数的恶魔,等着把你撕成碎片……”
洛洛没有再说下去,淡紫色的大眼睛流露出狡猾的神色,不怀好意地斜睨着赛瑟,似乎期待从他脸上看到恐惧之色;在发现自己是徒劳之后,她赶紧揉揉眼睛,往赛瑟身边靠了靠,“叶瑟,我不想你也死。”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非常诚恳。
“你多大了?”赛瑟突然问。
“怎么问这个?我刚才说了呀,我才过十五岁生日。”
“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出现在这做活人必死的禁区,还自称住在这里,”赛瑟轻轻一笑,“你不如说你是山中的女妖,还显得比较可信一点。”
“我说的都是真话。我是安息宫的圣乐童,喏,那上面山峰之间的白色宫殿就是安息宫,我一出生就被送到那里啦。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我的奶妈告诉我我是从天而降出现在敬拜大厅里面的。”
“安息宫?”赛瑟终于开始对她的话产生路德兴趣,“你认识沐基洗?”
洛洛用震惊的眼色瞪着赛瑟,好像他刚刚说了什么极其可怕的话语,“不不不,我从来没有见过安息王,我也不敢直接称呼他的名字……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说他变成了天使,还有人说他根本就不存在……但是小丽雅和阿尔贝都说安息王是活着的,每年五旬节的时候都会回到圣山,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你竟然能直接称呼安息王的名字?而且你还没有死?”洛洛看着赛瑟表情开始变得警惕,“喂喂,叶瑟你到底是人还是鬼?我听说堕落天使就像你这样,美得不可思议,同时也邪恶到了极点。”
“我不久之前才见过沐基洗,除了活了八千多岁脸上还没有一丝皱纹之外,我觉得他和正常人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好啦,小姑娘,“赛瑟亲切地拍拍她的脑袋,“我现在必须马上进入这个坑道,你让开吧。”
洛洛反手拧住赛瑟手腕,却被后者一把揪住领子,像横放一袋面粉似的被搁在了白骆驼的背上,“你要是再挡我的路,”赛瑟毫不客气地抵着她的下巴,“我就把你和这牲口一起扔到山壑里去。我相信沐基洗会理解我的。”
“我不是要挡你的路,”洛洛说,“我是要和你一起去,因为我看过伊西斯坑道的地图,这地图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看过,而且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得懂并且记得住。没有我给你引路的话,你就是死路一条。”
女孩气喘吁吁地望着赛瑟,脸上涨得通红,后者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手。
“好吧,”赛瑟道,“但是先说一句,这是你自愿的,如果发生意外,我可不负责。”
“如果我发生意外,”洛洛笑眯眯地接过话头,“你觉得你还能逃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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