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歌

第五十三章 大雨滂沱

    
    想到沈梦溪,陆川心中便不免有些惆怅。自幼她在宫中便与楚留笙结伴,从小便是青梅竹马,可惜那时候的楚留笙不谙世事,自从阿乔公主死后,便愈发的郁郁寡欢,既不温习经书,也不习武练剑,终日将自己关在宫内。那时的楚墨已经能独当一面,承担起太子的身份,深得宫中重臣爱戴。可楚王却偏偏看重了楚留笙,不但让陆川将时间秘术的血脉融于他的体内,更是下旨将韩路遥嫁与他,引起了两兄弟的种种矛盾。陆川对于楚王一直有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不敢违抗,但他也明白沈梦溪从小到大对于楚留笙的情愫,也是出于自己对她的喜爱,便将她收为了义女。
    这些年轻人的爱恨情仇本就不是他这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子能够明白的,他只是亲眼看着沈梦溪对于楚留笙深深的爱慕只能藏在心里,不免有些心疼。现在楚亡了,一切关系重新洗牌,这两个年轻人可能有更多的机会。
    陆川暗暗盘算着,脚步飞快。在炽热的太阳落下戈壁滩的地平线之前,他终于看到了坐落在荒漠之中,孤零零的驿站。
    吴国。
    台州。
    路桥镇。
    突如其来的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冲垮了土坡,泥石流倾泻而下,从杭州到台州的道路被淹,整个吴国都浸在雨瀑中。
    车夫与柳筱筱和年幼的牛莲在小茅屋里待着,柳筱筱被这阴郁的天气更增添了脸上的愁容,她整日想着自己一落千丈的家世,和未来的迷茫,不禁悲从中来,愈发的沉默寡言。
    燕无常白天的时候带着斗笠出了门,说要去照看他田里的秧苗,免得被大水冲垮,影响了来年的收成。车夫有些过意不去,也跟着一块忙活去了。茅屋里头就只剩下牛莲与她作伴。
    牛莲自幼聪明勤快,从牛府里来到这个落魄的地方也没有丝毫的不适应,积极地帮着柳筱筱收拾她的细软。她看着牛莲活蹦乱跳的样子,心中总算多了一分宽慰。
    懂事的牛莲跟个小大人一般,边蹲下身子忙活,边对柳筱筱道:“三娘,你放心,等到了那个地方,我帮你干活儿,哪怕一辈子留在这里也没关系,有我陪着三娘呢,你看,我现在帮你收拾家务,以后长大了还能干活儿,帮你下地。”
    柳筱筱的胸膛一热,上前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道:“三娘哪能让你干这些粗活呢?你这么说三娘就知足了啊。”
    牛莲爽朗地一揩额头上的汗珠,笑道:“没关系,三娘,我不累。”
    “只是可怜了你这孩子,本就应该在学堂的年纪……是三娘牵连了你。”柳筱筱道,她看着牛莲的眼神中满是疼惜。
    牛莲笑道:“没关系的,三娘。哥哥说了,等他把府上的事儿打点完之后就来看我们,以后咱们也不愁吃喝,他会帮咱们在这里安置下来的。”
    柳筱筱听罢,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
    “诶?三娘,这个是什么?”牛莲突然在行李中翻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满脸疑惑地问道。
    柳筱筱一愣,接过那本泛黄的册子,有些诧异。
    这个陌生的册子她从来没有见过,不知何时被放在自己的行李中。当初离开时,她走得急,也没有来得及去翻看自己的行李,不知是何人放进去的。
    她打开册子一看,里面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什么,就好像是一本账本。
    “千机弩……五万……宽刃刀……十万……铁甲……”她喃喃地轻声念着册子里的内容,道,“三月合收……二十万两黄金……”
    念到这里,她心中不禁一颤,双眸猛地睁大,捧着册子的手也颤抖起来。
    这莫非……便是牛老爷口中一直在找的账本?难道是刘振伟藏在我的行李里面的?
    她心里一惊,赶忙将账本合上,四下看了看,没有旁人。
    这本账本就好似一个烫手山芋,所有的一切都因它而起。柳筱筱赶忙将账本塞进自己的行李里面,牛莲看着她怪异的神情,问道:“三娘?怎么了?这是什么东西啊?”
    “没……没什么……”柳筱筱闪烁其词地道。她手忙脚乱地将账本藏好,对牛莲道:“小莲,记住,你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东西,谁问你你都不要提起,听到了么?”
    牛莲虽然神情还是有些疑惑,但还是听从地道:“知道了。”
    茅屋外的大雨还未停歇,瓢泼的雨声掩盖住了茅屋里的一切。
    在离茅屋外几里小路的地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此刻,正迎着雨水的浇灌。
    燕无常正戴着大大的斗笠,瘦长的双腿浸在田里,他的脚边插着一排排整齐的秧苗。
    他眯起眼睛,透过雨雾,望着远处的庄稼有没有被雨水冲垮。
    身后,车夫也戴着斗笠,艰难地在泥水中前行着。他对着燕无常的背影大声道:“大兄弟,你们这儿收成不错啊,下过几场雨,胜过百日打理。嗬,这些家伙长得快得很。”
    燕无常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审视起田间的秧苗。
    车夫走到他的身旁,套着近乎,道:“大兄弟,不瞒你说,我小时候进城前,都跟着我娘下地,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对于插秧之类我也熟识得很呐。”
    燕无常直起了腰,转过头去,问道:“老师傅,你们这趟来,感觉也不像是去娘家啊,看屋里那姑娘愁眉苦脸的,是不是怕生?”
    车夫听罢,摇了摇头,对他道:“大兄弟,不瞒你说,其实我们是从杭州那儿的县衙过来的。那姑娘被她家老爷霸凌,受不过气,想结果了她家老爷的命,结果那老爷不是她杀的,那姑娘还是被县令判了个流放。这不,刚刚从官车押运到这儿来。”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远处树林底下停着的官车。
    “哦?还有这回事?那押运犯人,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楚留笙笑着问道。
    “唉,这还不是大人安排的。”车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姑娘也是命苦啊,被关入地牢以后,还没来得及通知她娘家人,不知怎的,居然被人灭了门。还没见上最后一面呢,那姑娘也是有孝心,哭了几天几夜,眼珠子都哭肿了……”
    “哦?是么?天日昭昭之下还有这等目无王法之事?”燕无常微微一笑道。
    “谁说不是呢,世事无常啊,谁知道与这小姑娘家家有如此深仇大恨。”车夫感慨了一番,道,“我家大人最近有公差走了,咱这衙门里头由一个上面派下来的特使掌事,他就安排了我送她还带一个女娃来这儿,其他的人手都忙活去了。你说这杭州城也实在不太平……”
    车夫在燕无常身后念叨着,而燕无常的眼神却向田野尽头望去。
    “老兄弟。”燕无常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你是在萍乡县的县衙么里头当差么?”
    “是啊,怎么了?”车夫点点头,问道。
    “那这些天出这么多的事儿,县令大人去哪儿了呢?”燕无常漫不经心地问道。
    车夫摇摇头,摆了摆手道:“这谁知道呢,没准去向州府里头跟上面汇报去了吧。”
    燕无常点点头,站在原地思索起来。
    车夫在田地里看着脚下的路,艰难地迈着步子,对燕无常道:“小兄弟,你看这雨越下越大,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淋出个风寒。诶,话说,我昨儿见你的时候,就看着你眼熟,好像在县衙里头哪个文书上看过什么画像,跟你长得特别像……”
    话音刚落,燕无常转身,来到车夫的背后,凑近了,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电光火石间插入了车夫的胸膛。车夫来不及反应,闷哼一声,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燕无常将车夫瘫软的身体慢慢放下,抽出短刀,再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车夫面目扭曲起来,鲜血不住地向外淌出。
    将车夫放下,田里的雨水刚好盖住了他的身子,大雨滂沱中若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他。燕无常弯下腰在水中洗了洗短刀,又将它插回了自己的腰间。
    “天枢阁的人……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找什么账本么?怎么突然走了?”燕无常向茅屋的方向走去,喃喃道,“天枢阁那帮老家伙,还想利用天网给他们造势打掩护……若不是燕王那个废物,带来了一群麻烦……”
    他独自穿过狭窄的小路,来到茅屋前。
    进了门,他看到柳筱筱正蹲在她的行李旁,燕无常进来后一惊,连忙用手将行李盖好。
    燕无常打量了一下她和她身边娇小的牛莲,没有理会,径直进了屋。
    柳筱筱看着他一言不发,开口问道:“那个……请问……车夫没跟您一起回来么?”
    燕无常坐在了门后的炕上,摘下了斗笠,道:“你们来的马车轮毂陷到泥地里头去了,他去检查一下,一会就来。”
    柳筱筱听罢,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茅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柳筱筱偷偷瞟了一眼面前的陌生男子。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她腿边的牛莲也乖巧地闭上了嘴,凑到墙角收拾起了地上的行李。
    燕无常没有在意茅屋里尴尬的气氛,他随意地靠坐在炕头,对无所适从的柳筱筱开口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做马良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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