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歌

第六十七章 阳谋阴算

    
    二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过去,来人是一个袁居正的忠心侍卫,他神情紧张地在二人的注视下走到袁居正面前,庄重地跪下。
    “大人。”侍卫向袁居正行了个礼,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齐昱,犹豫着不敢开口。
    “什么事,说吧,是不是阿威那里又出事了?”袁居正问道。
    “是,大人。袁将军奉我快马来报……”侍卫慢慢地开口道,“皇上……驾崩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火药,在二人之间引爆。他们相继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的神情。
    “阿威在哪?”袁居正转而问道。
    “回大人的话,袁将军正在整理皇上的灵棺,不日时将抵达长安。”侍卫压低了声音,颔首道。
    齐昱感觉此时双手有些发冷,一旁的袁居正紧接着问道:“那遗诏呢?”
    侍卫抬起头来,对他道:“袁大人特地让小的来传达,皇上临终前,立了遗诏,任他的一个私生子继位。”
    “什么?”袁居正的声音一梗,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
    齐昱也有些震惊,紧皱眉头,对袁居正道:“皇上他……怎么会有个私生子?”
    “教头。”侍卫直起身子,对齐昱道,“这是皇上与后宫一个妃子所生的孩子,没有立旨为后,那个孩子才只有及冠之年。”
    “荒唐。”袁居正禁不住有些愠怒道,“这怎么可能?”
    “大人,这个孩子几年间一直藏在了避暑山庄内,就连皇上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侍卫接着道。
    袁居正沉闷地叹了一口气,又与齐昱对视了一眼,对侍卫道:“这个消息,还有谁知道?”
    侍卫忙拱手道:“回大人,此事是袁将军特地让小的快马来报,目前长安还不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
    袁居正点了点头,眯起了眼睛,白须随风微微摇着。
    “行了,你退下吧。”袁居正嗓音显得有些沙哑,淡淡地道。
    “是。”侍卫行礼道,起身离开。
    齐昱待他离开后,对袁居正问道:“师傅,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袁居正的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一手横于胸前,布满皱纹的面庞上满是阴云。
    “继位之事若是已定,那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晚了,齐安这个太子之位……等于被废了。”袁居正低声喃喃道,“这么一来,无论是我们还是新党,都没有理由去夺权了……皇上这一手平衡术……打得真是好啊……”
    齐昱也低下头,苦苦思索着。
    突然,袁居正转头看着他,厉声道:“快,赶紧命人将那个楚国人做掉,免除后患,她已经对我们没有什么用了,还可能徒添事端。”
    齐昱忙道:“是,徒儿这就去。”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袁居正摆摆手,拦住了他,低声道:“还有,这件事先不要让太子知道,为师先想想应对之策,记住,这件事一定要做得了无痕迹,不要叫人发现端倪。”
    “是,徒儿谨记。”齐昱沉声道。
    袁居正留在了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愁容满面。
    半晌后,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木栏外的天空,风卷残云,大片污浊的云层遮天蔽日,覆盖在了整座长安城上。
    长安城。
    繁华的闹市街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一座土砖石墙搭成的简陋屋舍开在一道蜿蜒的小巷子里,显得格外的不起眼。
    它的周遭都是拥挤的商铺,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走街串巷的人们摩肩接踵,饭馆里的蒸汽跑了出来,一些孩童们欢快地在街上跑过,手中拿着长杆,向四周抽打着。几座阁楼凌乱地遮住了巷子的上空,窗户敞开着,向外晾晒着衣物。地上肮脏的水渍未干,几只鸡鸭摇晃着,在搜寻地上残余的粮食。
    那座简陋的屋舍就开在这座小巷里,占地很小,门匾上端正地写着四个大字——西麓学堂。
    牌匾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摇摇欲坠,门口杂草丛生,没有加以修饰。几个流着鼻涕的孩童在这座学堂的前面追逐打闹,传出一阵欢声笑语。
    袁居正换上了一身便服,背着手,从这条路的街头走来,一路踱步到了这里。他不停地向周围张望打量着,像是一个闲来无事出门散步的老头。
    他走进这条破旧的巷子,孩童和老妇从他身边匆匆擦肩而过。他眯起眼睛,抬眼望去,西麓学堂的牌匾躲藏在几座凌乱的阁楼中间,映入他的眼帘。
    他抚了抚灰白的胡须,向里走去。
    进了学堂,里面散发出一阵阴冷的气息,两边的石墙上长满了青苔,几颗爬山虎顺着墙角垂下来。袁居正小心地拨开,向前迈步,一个仅容一人穿过的通道后面,豁然开朗。
    一间不算太大的房间,扑面而来温暖的气息。地面用简陋的石板铺成,向着街道的方向开了几间窗户,光从那里照射进来。房间中央放着几张用石板草草垒成的桌子,几个孩童正借着窗外的光埋头伏在桌上书写着什么。在他们前方,一个瘦高的男子披着雪白的长衫,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面容,好似一个俊郎的秀才小生。
    男子注意到了袁居正,向他望去,面庞上浮现除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陈长生……”袁居正微微一愣,道。
    陈长生低下头,轻声对面前的孩子耳边叮嘱着。几个孩子纷纷回过头来,脏兮兮的脸上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袁居正,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陈长生闲庭自若地向孩子交代完之后,便走到袁居正面前,道:“大人,我们不妨上二楼一叙。”
    “请。”袁居正向他摆了一个手势,道。
    陈长生走到房间的一角,抬手掀开了一面沉重的粗布帘,布帘后面,是一层石台阶,直通向上。
    袁居正跟随着他,走进狭窄的楼梯,小心翼翼地抬脚。台阶很小,磨得不成样子,稍不留意就会跌倒。二人顺着阶梯来到一扇腐朽的木门前,陈长生轻轻推门,一阵凉爽湿润的微风拂面而来。
    “长安好久没有这种天气了,快是要迎来一场暴雨了。”陈长生轻声道。
    木门后,是一个宽阔的露台。算是一个楼顶,两旁都是形形色色的高楼,将露台架在中间。袁居正向外望去,各种楼房的窗台一览无余,杂乱无章。
    露台上的角落堆放着一些杂物,地面始终是湿润的,几颗杂草探出了头。中间挂着一根细绳,上面晾满了衣物,一个妇人正在将绳上的被褥摊开,看到二人走来,回过头道:“相公。”
    袁居正一愣,那个妇人长相平平无奇,常年的操劳使她脸上徒添了不少褶皱,穿着常见廉价的朴素长裙,上面还有不少的油渍。
    陈长生对她点了点头,蹲下身来伸手去拔地上的杂草,开口道:“这个天就别晾了,黑云都卷成一团了。”
    妇人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他身后的袁居正,道:“好……我先回屋了。”
    陈长生站起身来,随手将杂草一扬,拍了拍手,道:“嗯,我跟大人谈些事,不要让人上来。”
    妇人低着头,收拾起地上的木盆,匆匆离开。
    袁居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离去的背影,对陈长生道:“小师父,这位是……”
    “只是在下的贱内罢了,让大人见笑了。”陈长生回过头,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袁居正接着问道:“小师傅,你为何会在长安城住在这里,还娶妻……开设学堂?属实是让老夫没想到啊。”
    陈长生随和地笑了笑,走到露台边,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眺望着,道:“即是教书育人,又有何贵贱之分,虽然在大人眼中这庙堂是小了点,但也不妨碍在下传经颂道啊。”
    “小师傅实在是妄自菲薄了,若是让外人知晓,西麓书院的小师傅在我长安如此学堂里,给一帮小娃娃上课,那外人岂不瞠目结舌?”袁居正道。
    陈长生笑道:“大人实在是抬举在下了,我本就愚笨,稍稍跟着夫子学了些皮毛,就拿出来摆弄,还怕大人不要见怪在下误人子弟才好。”
    袁居正摆了摆手,道:“怎么会?小师傅能来我长安,本就是荣幸之至,这朝堂江湖之中,何人不想与小师傅拜学?只是在此,着实有些埋没了小师傅满腹的才华。”
    陈长生连连笑道:“大人过誉了。在下能够在传学途中,遇到我家娘子,能一路上为在下分忧解难,又能在此一隅之地找到安生之所,本已心满意足,不敢奢求。不知大人此番来到寒舍是有何贵干?”
    袁居正听罢,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小师傅有所不知,这长安,又将不安,风云乍起。”袁居正抚了抚胡须,愁着眉头,道,“老夫特地来寻小师傅,望给长安出个平乱之计。”
    陈长生问道:“哦?大人请讲,若是能帮上些许,在下定鼎力相助。”
    袁居正一脸愁容,缓缓踱步到他身边,天上的黑云层层翻涌着,凉风扑面,吹动着他的衣襟。
    他放眼望向天空,开口道:“天云翻滚十万里,百川江河一朝倾。”
    说罢,他回过头来,对陈长生道:“小师傅……可曾听闻过齐王有名私生子,藏于避暑山庄的消息?”
    陈长生听罢,面色淡然,不慌不忙地问道:“哦?什么时候的事?”
    “小师傅有所不知。”袁居正道,“就在老夫来之前,下人向老夫汇报阿威的消息,皇上于昨日驾崩了,下了遗诏,宣他刚及冠之年的私生子继位。”
    陈长生淡笑了一声,道:“那……朝中百官的态度呢?”
    袁居正叹息着摇摇头,道:“这个消息,阿威还没有传到长安来。不日皇上的龙棺便会运至长安,届时便会宣读遗诏。”
    “那又会如何?”陈长生淡淡道。
    “现如今,新党那儿掌握着兵权,以兵部尚书范常隆为首。一旦太子被废,登基不了,他们便会更加肆无忌惮。”袁居正肃穆道,“若到了那时,年幼的皇上根本无权掌管朝中,大齐将会是他范常隆一人说了算,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陈长生道:“可在下听说,袁将军手中持有统帅边关十万齐军的虎符,而且袁将军威望很大,一有号令,十万大军便会听令而行。”
    袁居正看着他,无奈地道:“老夫也正是有这个打算,只需要一个足以昭告天下的借口,便可出兵,逼得范常隆交出兵权。可现如今,皇上他年幼不得掌事,形如傀儡,新党便会借皇上之手,给阿威一个造反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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