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睁开眼睛眼前一黑,她先是以为自己瞎了,待瞳孔适应,才惊觉自己处于一方朦朦胧胧幽幽暗暗的世界,这是什么地方?她惊慌失措下开始没头脑的横冲直撞找寻出口,忽然咣当一声,雁儿先感觉撞到了一堵墙,然后整个人向后笨重跌了一跤,雁儿扶臀暗暗吃痛,抬眸屈膝,瞬间吓得汗毛直立。
“啊”
是那个肥猪!那个阴险狡诈令人作呕的肥男。
此人正色眯眯的垂着涎,搓着手,舌尖还绕嘴四周舔一圈,持续逼近。
雁儿尖叫一声,疯了似的跌撞着逃开,不断奔跑不断呼救着,“救命啊救命”
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跑了多久,脚又忽然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啊呀”重心瞬间失衡,两手划船似的快速扑腾数下,便扑通一声直直往前栽倒。这次雁儿顾不得疼痛,颤栗咬牙直接爬了起来。转头去瞧,绊倒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当视线落到脚下地上时,
“啊”
惊叫声再次响彻夜空,是那个卑劣的刀疤山贼!雁儿惊惧捂口,后退几步,折转身就要开逃,登时,一张猥琐油腻的脸往她面前就是一突,四目相对,不是肥男还是谁!近到连肥男鼻孔里的毛都清晰可见,而此时他正嘟起那让人作呕的臭嘴巴,作势要亲过来。雁儿尖叫忍住呕意,连连后退着,转身就往相反方向逃窜,谁知这边一转过头,那个刀疤山贼淫笑的脸也“噌”的一下贴了过来,也作势要亲,两个恶徒一前一后夹击着她,斗如困兽般的雁儿万念俱灰之下,内心终于崩溃,两只手倾力捂住双耳,浑身剧烈颤抖着,状如疯妇声嘶力竭的大吼:
“滚……开……啊…………”声声泣血,拖着尖锐又冗长的尾音。
…………………………
午夜时分,烛影摇曳。
龙青木猛然被这惊惧的哭嚎声惊醒,两眼一睁,径直从地铺上一跃而起跳到雁儿床边,又一把撩开放下的床幔勾到幔钩上,只见她半坐蜷缩在床头,浑身剧烈颤抖着,两手紧紧捂耳,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脸上惊恐万状,眼睛明明直勾勾盯着前方,不知缘何视线却像穿透帷幄落在了虚无缥缈的远方,瞪大的眼眶里包着汪汪泪水在幽幽打着转,那可怜模样活像一只惊吓过度的柔软小猫,让人看了就钻心一疼。心知她是梦中惊悸,但是总算是苏醒过来,龙青木一扫这几日的惶惶不安,面上又是惊又是喜,吁气平稳情绪后蹑手蹑脚轻轻靠床沿坐下,生怕一不留神再把她给吓坏了,满怀焦虑的目光在人儿脸庞上游离,慢慢靠近着柔声轻唤道
“雁儿……你醒了”
伸出手就要去揽她安抚,
雁儿依然捂着耳,只顺着呼唤幽幽缓缓侧目,半眯起眼仿佛想要看真切眼前的虚幻,模糊的画面慢慢清晰,待到快要拨云见日之时,突感有只手触碰到了自己的手臂,这触觉让惊魂未定的雁儿满心的惶恐惊惧不安一下子又被点燃了。脑子里只有害怕,害怕到眼睛也似乎失明了,只将覆于耳面的手化作万千防御对着龙青木就疯狂胡乱挥打去。
“不要碰我!救命!不要!”
雁儿一边毫无章法的倾力挥打着,口中一边不停哭喊。
龙青木见状,顾不得男女之别,迎着她雨点般密集乱舞的小拳头,逼近后一把就将她搂进怀里,她的一对怒涛亦澎湃着直直抵向龙青木罡硬的胸膛,龙青木眉头猛的一蹙,只用熊抱的方式将她牢牢禁锢住,任她癫狂似的嚎叫捶打,只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畔唤着:
“雁儿,我是青木哥哥,雁儿,我是青木哥哥,雁儿,我是青木……”
良久,在耳畔那侠骨柔情的声声呼唤安抚下,声嘶力竭哭喊滚开、救命、放开的雁儿,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只软趴趴的窝在他滚烫的怀抱中,口中喃喃的念着“青木哥哥、青木哥哥,真的是你,”
龙青木闻言激动得微微抖了一下,心道这人儿此番可算是真正清醒了,真是苍天有眼,喜出望外之余只将她圈抱得更紧实了。
因雁儿醒得突然,龙青木又太过忧心她,所以连外衣裤都未顾得上穿,就跳来安抚。此刻他只着中衣中裤,辗转反侧之时衣襟松斜,又加上刚才雁儿对着他好一阵捶打,现下衣襟半敞,雁儿的脸此时正紧紧贴在龙青木结实敦厚炙热的胸膛上,肌肤相贴的温度经毛孔随血流蔓延至雁儿的五脏六腑替她驱走了寒意,暖了她全身。龙青木亦是燥热。
雁儿葱段白玉似的小手用力揪着龙青木的襟角,缓缓仰起头,秀挺的鼻尖碰到了龙青木刚毅的下巴,龙青木下巴一痒,也轻轻俯首对上她盈盈还挂着泪花的美丽瞳眸,只见那如瑶池般晶莹剔透的瞳眸中,容容饱含了各种无数软绵绵的情愫在眼底潺潺流动着。龙青木看楞了,晃过神,只柔声道
“雁儿,别怕,”
温柔又无比关切的声音,碾碎了她的层层心防,直捣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棉地。雁儿鼻子一酸,继而垂首再倾身往他怀里一钻,边呜呜咽咽啼哭着边用力抱住眼前这个俊秀的男子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哭得她的后背一抖一抖的,龙青木连忙轻抚着,一下一下像抚摸一只弱小无助的猫。
两人紧紧相拥,一个娇滴滴,一个刚毅柔情,就这样良久。
倾泻在床边的桃色绸幔在摇曳多姿的暖色烛光笼罩下,整个床榻里面尽是漫天绯红,淡淡的透透的暖暖的,更显无限暧昧旖旎。
等雁儿三魂七魄六识一丝不落的全员归位,她才在绵幽烛光中意识到现在是晚上,才惊觉此刻他们正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紧贴在床上搂…搂…抱…抱,这是非常不成体统的。雁儿惊呼一声,倾力推开龙青木,原本整个人处于放松状态下又满目缱绻依依然的龙青木突然被她这么一推,倒是也猛然回过神来了,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雁儿,遂赶紧从在床沿坐着改为在床边站着,慌乱之中想道歉着想解释着什么。
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自己想要安抚梦悸的她,其实也无需这样不管不顾的唐突于她呀,他扪心自问自己内心深处是否就是想乘人之危借安抚之名行冒犯之事,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想自己可能真的就只是想紧紧怀抱着她吧!就像那日,从老虫山腹地到客栈,他一路将她紧紧怀抱着。
待内心思绪偃旗息鼓,龙青木顿了一下,满脸歉意言辞恳切道
“雁儿,刚才我只想着你快点平静下来,我不忍你如此惊惧,实在是情急之下才唐突冒犯……我”
还未说完,雁儿低着头揪着被子轻声打断他
“你别说了,我……我不怪你”
龙青木愣了愣,面色放缓,余光陡然瞥见自己敞开的衣襟,皱了皱眉,即刻转身合拢,又速速俯身拾起地铺被褥上的袍子往肩背一搭,两手往袖洞里一伸,麻溜的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雁儿不看他,垂眸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前,只见胸前裹着宽大的纯白色的宽大外披,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是青木哥哥的衣服。哦,是因为自己那日被刀疤男撕破了衣裳,雁儿脑袋轰的一声,记忆的引线瞬间又被引爆,脑海忽而腾现出那日刀疤男将她压倒在地,粗暴蛮横的撕破她衣襟时的可怖场景……雁儿猛的将身上笼罩的纯白外披一把扯开,果然,自己原本的衣服领口被撕得一条条的,直露出里面的粉色肚兜儿,一帧帧不堪回首的残酷施虐画面爆出记忆的枷锁,正无情回放着,只觉得耳朵里都是刀疤男龌龊下流的嗡嗡声在回荡,脑海全是刀疤男压在身上埋头在脖颈锁骨和隔着肚兜的胸脯子上来回亲吮羞辱的恶心画面,那恶心的画面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像掉入了世上最肮脏的深潭,即使最后绝处逢生了,但是那一身恶臭的脏污无不时刻提醒着她自己有过这段令人不堪忍受的经历。雁儿眉头紧蹙,眼睛死瞪住自己胸前,浑身发抖,脸痛苦不堪的拧成一团,疯狂抓扯胸前残破的衣裳,仿佛那上面沾染着世间最腐败最龌龊最让人作呕的脏污细菌病毒。她嫌恶自己那被羞辱过得每一寸肌肤,恨不得拿刀亲手将那肌肤剥削掉。
龙青木绑好腰带,转头看见雁儿在失控疯狂抓扯着自己,仿佛不将自己上身的肌肤抓破誓不罢休,外披俨然被扯落,紧紧包裹着[巨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撑爆的桃花粉色绸料肚兜儿爆入眼帘,龙青木不作他想,只狠狠咽下一口口水,满心满眼只有雁儿此刻失控痛不欲生的可怜模样,心狠狠一揪,即刻就俯身半蹲到床榻前,夺过她的柔夷紧握在手心从她胸前拿开轻轻放在被褥上,脖颈锁骨全是她刚才用力抓扯的红痕,心又骤然一疼。
“雁儿,你怎么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好的东西了,那些人全部被我杀掉了,一切已经过去了”
雁儿全身依然紧绷着巍巍颤抖着,目光缓缓转向他,珍珠似的泪珠再次夺眶而出,潺潺滚落到苍白的脸颊再滴落到龙青木的手背。
人儿泪在滴,龙青木心儿亦在痛。
雁儿瑟瑟发抖哀声道。
“我要沐浴,我要沐浴,”
她等不及了,她想要马上洗澡沐浴,她要洗掉刀疤男残留在她脖颈锁骨处的口水,她要洗去身上屈辱肮脏不堪作呕的乌烟瘴气,她要洗去那些无法忍受不堪入目的画面。刚才的回忆让她恶心嫌恶得想剧烈呕吐。
雁儿的手挣脱开龙青木宽厚的手掌,一把扑到他怀里,倾力抱住他,呜咽乞求道
“我要洗澡,我现在就要洗澡”
龙青木两手停在空中,不知该回抱住还是该怎么办,只柔声细语道
“好,我马上去吩咐伙计烧水,你身体虚弱先休息会”
话落,却不见人儿有半点松手的意思,复声道
“雁儿,我去吩咐伙计烧水,你先休息好吗?”轻轻拍拍她的背。
“不!我害怕……你会……突然不见了,”可怜兮兮带着颤音。让人心生不忍。
“你不是要沐浴吗,沐浴得先烧水不是吗?我不会离开你,我一会就回来”声音柔柔的像是在哄小孩。
“不要,不要离开我,……你抱着我去,我真的害怕”雁儿惊悸着只把龙青木抱得更紧了。
龙青木楞了一下,只道是雁儿劫后余生惊甫未定,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此刻衣衫不整又正值深更半夜,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抱着一个娇弱女人半夜去喊伙计烧水,这画面似乎……似乎颇为尴尬诡异。
雁儿见他不动,便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呜咽啜泣道:
“青木哥哥,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龙青木轻轻叹了口气,双手将雁儿从怀里扶起端正,拾起外披将她速速裹了个严实,屏住呼吸,却是不敢再去看她胸前那对惹人犯事之物。面上表情也不曾将鼎沸的心绪泄露半分,只轻柔将她拦腰打横抱起来,徐徐下楼。
此时已然四更天。夜更深更沉。星子也疏淡了。
守夜的小二睡梦正酣被生生唤起,自然是不悦的。不过几日前围桌晚飧之余,已然听闻掌柜的遭遇,他自述那人武力超群,半分得罪不得,自己当时虎口逃生,还说他与她夫人情深义重如胶似漆几日都不见下楼,之类云云。
心里有底,前车有鉴,自然不敢懈怠。
可见到龙青木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如此温柔的怀抱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大半夜来敲门要他烧水时急切的样子,他不禁愕然了。
再看美人额头的毛绒碎发还湿黏在脸上,顿时了如明镜。
此刻他凝视她时的样子温柔得像块玉。
小二咋了舌。不敢去想那画面,只乖乖烧水去了。只心道这两人真爱干净,事后还要沐浴的。
妥善吩咐一番后,龙青木抱着雁儿缓缓步上楼梯。雁儿瞧着他刚毅兼并柔美的俊脸,想着他刚才对别人说话时严肃清冷的态度,再想着他与自己说话时那温柔关切的态度,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对待。他……对自己是什么想法呢?
待回到房中雁儿还是不肯放开龙青木,她假寐着,如梦呓般呢喃细语道:
“青木哥哥,……你心悦我吗?……你……娶我好不好?”
…………
龙青木闻言一惊。
他内心是抵触这个情字,可他的心却总能被这个姑娘牵动。情有时像枷锁,可……有时又似甘霖。
他不能,他深知他不能,男儿理应志在四方,身在江湖,生死度外,在还未有一方任自己驰骋遨游的天地时,情无非就是束缚之所在。为情所困,实在是愚不可及。自古,留情容易,守情难,动心容易,痴心难。他没有把握自己对雁儿的情感是否能痴心不改白首不离。情海无涯,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龙青木沉思中,雁儿满怀期待着他能有所回应,可她等啊等,只等来他的木然,心酸酸的苦苦的,全是失望。
小二吃力的提着两个木桶晃了进来,热气腾腾,喊了声
“客官水来了”,
雁儿假装惊醒,揉揉眼睛,缩在龙青木怀里,箍住他的手臂挡在身前,只探出脑袋眼睛轱辘轱辘看着。龙青木摸摸她的头,温柔的眸子看着她。
不出片刻,小二又陆续提来了两桶凉水、一个大澡桶、一个空桶,放定。提起热水桶对着澡桶正欲倒,龙青木蹙眉道
“你出去罢”
小二是求之不得的,俊男美女在床榻上缠绵悱恻之余,还要时刻盯着自己搬搬提提,偶然抬眼不小心对上他们的目光,那是嗖嗖嗖的诡异凌冽。
小二出去,龙青木将雁儿轻轻放置在床榻上,亲力亲为将澡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洗刷了一遍。雁儿张着口聚精汇神的凝视着,她真没想到铁骨铮铮又风度翩翩的江湖剑客竟然会贴心到给一个女子清洗澡桶,一时间,雁儿感觉自己的整颗心像寒冰见朝阳似的徐徐融化了,滴落到粉色的水潭里,叮咚叮咚激起了无数涟漪。雁儿感觉天好像塌了,自己眼眸里心里只剩下这个男人认真又温柔的身影,只剩下。
………………
洗澡桶清洗完毕,龙青木又放好了水,指尖探了探水温,不凉不烫,对着雁儿轻柔道了一声。
“夜凉,速速沐浴罢”
话落就绅士的步出房外,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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