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了,江河水还没有回来。那天中午与随书记在“黑土地”分手后,他就直接回了家;晚上快八点了才说要去省城办件事儿,第二天就回来。
“咋几天了还不回来呐?”老俩口不免有些着急,尤其是老太太。她心里还揣了件怎么也放不下的事儿:就是三十晚上给小随缘送东西的那个女人。送东西咋就非得半夜?还神秘兮兮的?看着小随缘,她猜想着那个女人就是孩子的亲娘,生怕儿子将来落个大姑娘抱孩子—到头来还是人家的。心里烦,这些日子总是唉声叹气的。
“没听小林子说吗,那天是随书记把他叫去的。随书记吩咐的事儿准是正经事儿、大事儿。老三贼着呐,吃不了亏,你就别瞎操心啦。”老爷子安慰她
“我才不为他急呐—你看看这孩子,这两天都会撒手走道了,眼瞅着一天天地长,可将来咋整哪?要真是亲娘?就大大方方地把孩子抱走呗,咱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兴许人家真的有啥难处呢?得啦,咱就顺应天意吧。”老爷子说。
正当老俩口念叨儿子的时候,江河水已经到了随书记的办公室。他将一份中纪委的回复函交给了他,并对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做了详细地汇报。得知中纪委对此事引起了高度重视,并通过驻美国大使馆对李副省长的海外资产已经展开调查时,随书记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辛苦你啦。”随书记委实不知该如何称谓眼前这位自己外孙女的父亲?
“这种事儿我轻车熟路,乐意干,都是应该的。你这里咋样?”江河水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屁股下面的沙发。
随书记递杯茶给他,“没事啦。小王还年轻,又是一个军人,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对的。现在他以明辨了是非,所以我决定不再追究他了。”
“他可是重要人证啊!”
“不错。我已跟他谈过了,到时候不是问题。接下来,我担心的就是上边的决心和意志啦。唉,这上边儿的事儿真的就没个谱啊?”随书记显然还是有所顾虑。
“这正是老百姓当下议论最多的话题。”江河水实在闹不明白:“随书记,我真的挺纳闷儿?就觉得这贪官咋就越整越多呢?”
随书记将茶杯放到茶几上,思索了片刻说:“这是国家整个系统出了问题,你我恐怕都无力改变。按照上行下效的逻辑,这贪官多的用成千上万来估算都是蜻蜓点水了。他们无耻地聚敛了一笔庞大的财富,这笔财富不知可以成就多少贫穷孩子的未来梦想啊?”
“是啊,”江河水又想起了他去江西的那段经历:“现在还有不知多少穷孩子连块肉都吃不上,严重营养不足,让人心疼。”
“不管怎样,这打老虎、拍苍蝇的人始终都是大多数。”随书记此时面色庄肃且又深情地看着自己的老部下,“小江啊?有件事情我已经想了许久啦,在常委会上也吹了风:念在你的经验丰富,对党的事业又忠心耿耿,我决定恢复你的公职——到市委来、和我一起工作好吗?”
江河水顿然翻江倒海般地激动起来,一时不知所措,犹豫了半天才说道:“谢谢你、我的老首长,感谢党组织对我的格外信任。说真的,刚退下来那阵子我很迷惘、很失落;在党旗下宣誓的时候,我明明是说要为党的事业奋斗终生来着,可才四十多岁就赋闲家中了,当时真的咋都想不明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随书记,我想再掏句心窝子的话行吗?”
随书记点点头,“说,你说。”
“我恐怕不能遂你所愿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崭新的人生舞台,现在就想着怎么去创造点儿财富,然后去帮助那些还在苦难中的孩子,能帮一个是一个。”他不知有些话当说不当说,鼓了鼓勇气:“俗话说,自古官场最黑暗。说实话,我早已深恶官道,人民公仆这件外衣我真的不想再穿了。”
随书记对其后边的几句话不敢苟同,但没有计较,只是不无遗憾地说:“人各有志,我尊重你的选择;相信你能如愿成为一名优秀的企业家。不过,我更希望你这个未来的资本家是个纯红色的。”
“放心吧书记,如果有一天真的成功了,我江河水决不食言。”江河水转而又诚恳地说:“再有,你这里如有什么需要,我随时待命,愿意给你当一名免费钟点儿工。”
“好!这话我爱听。只要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我也一定会大力支持你的。”随书记的话至少也是一种鼓励,“我是一个老光棍啦,平时也没地方可去,往后咱爷俩多走动走动,咋样?”
江河水一愣怔,十分不解地望着他。
随书记见状不无玩笑地说:“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和你这个未来的资本家套什么近乎啊?”
“不,不是—这是不是岔辈儿啦?”江河水试图导正随书记刚才说的话。
“怎么会?”随书记微笑着,“你看啊?小随缘那么小,怎么可能叫我叔叔或伯伯呢?我做爷爷再合适不过了嘛,你说呢?”
江河水见他如此真心坦陈,也觉得不无道理,于是欣然道: “行,等孩子会说话了,第一个让她叫你一声爷爷。”
随书记就像蜜罐翻在了心坎上,待江河水走后又深感忧虑起来。虽说与孩子的关系匡顺了,可大随缘今年七月份毕业后,届时该如何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呢?大随缘想小随缘都要疯了。为了慎重起见,他始终没有为娘俩找到一个适当的见面机会,心里觉得狭隘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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