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随缘恋恋不舍地走了。
那天,是江河水和小林子亲自把她送到了机场;随书记用心良苦,说有个重要的会议故不能前往;张天生也打骨头眼儿里想一起去,可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江河水原本没打算去送大随缘,觉得这对小林子来说无疑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无奈随书记是以让他代表自己才去的,于是也就绑架了小林子。
临别前,小林子真想大随缘能对自己亲口说上一句让自己不吃不喝都愿意的话,可她好像只会说谢谢,而且多半儿都是冲着那只猴子说的。飞机缓缓起飞了,一直钻进了蓝天云絮中没了踪影,可他还是痴痴地仰望着……
“走吧,都没了你还瞎瞅个啥?”江河水提醒道,看着他那痴迷的样子,不无玩笑地说:“你小子,八成是惦记上人家了吧?”
小林子怎么也难掩一丝腼腆地说:“行啊,这丫头长得哪儿都挺好。”他终于敞开了心扉。
江河水笑了笑,“我早说过,她给你做媳妇差不了,可你总是装正经。行,哥这回知道了,赶明儿我当随书记的面儿给你俩撮合撮合。”
“可我怎么就觉得她对你挺上心呢?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小林子皱着眉头、一脸酸相。
“说啥哪?”江河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半玩笑地在他屁股踢上一脚,“让咱俩往那儿一站,妈的连猪都知道先拱谁。”……
自打机场回来后,小林子就一直都是魂不守舍,成天酒气熏蒸的无精打采。江河水深谙其里,难免忧虑地找他作了一次促膝长谈。他对他说了一些诸如远水解不了近渴,爷们儿应该以事业为重,把事业做成了就是筑巢引凤,她铁定就是你的跑不了等一席话,最后还把大随缘的通讯地址给了他。
小林子看着他的通讯录,一阵醋意横生:“她咋就偏把这个给了你呢?”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江河水哭笑不得,真的有点不耐烦了,说:“她不就是稀罕小随缘嘛,就想让我往后给她寄点儿照片啥的—谁让她俩同名又是同日生呢?”见他信以为真了,又故意把手一伸:“你要是不想跟她书信往来,就还给我。”
小林子那里会还,笑呵呵地把通讯录掖了起来。“行,到时候我一准儿也把你和小随缘给捎上两句。”
江河水提醒他:“给人家写信也得适可点儿,别影响了别人的正常学业—往后,你能不能别把这些不靠谱的事儿往我身上扯,行不?别把我想的跟你似的—多情种。”他出门时撂下这么一句。
当晚,小林子就给大随缘写了一封信,天亮时才写完的。当他把信发出去的那一刻,才觉得浑身都释然了。
今天是江河水和张天生去山东回来的日子,小林子早就派人把住处布置的那是有条不紊、窗明几净。该买的都买了,十足的现代化、标准的小康之家。这套二手房是张天生用去三十多万元置办的,其结构为五室两厅、两卫一厨外带东西两面宽敞的阳台,总面积为一百二十来平米。令小林子和张天生都没想到的是,多年后这套房的市值居然是眼下的十倍以上。
下午四点多钟,小林子提前到了火车站。说真的,他此时非常惦记江河水;这些年来,连续几天和他不见面的时候很少发生过。
火车进站了,旅客一拨一波地从出站口涌了出来。老远他就看见了江河水,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贼显眼。
老张穿着件被汗浸湿的白背心儿,拎着个编织袋,露出的胳膊和脸一样黢黑黢黑的。张嫂牵着两个傻儿子,脸上挂着以往难得看见的笑容。张天生背着个行旅包,一手牵着个傻弟弟,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从容和自信。
江河水歪着个小身板,穿着那件灰色T恤衫,倒像一个地道的小蛇头。小林子和大伙一阵热情招呼后,又去叫了辆的士车。
回到新屋后,张嫂恍若走进了紫禁城,不敢相信这里竟是自己的归宿。特别是几个孩子,围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对着电视机手舞足蹈,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表达着各自的心声……
“爹、娘,你们还满意么?”张天生问,操着一口山东话。
老张一连说了几个满意。张嫂只是笑着点点头,看着这个曾经有生无养、奄奄一息的养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今天这样的出息;一想起那天见面的情形,所有的顾虑都烟消云散了,没有理由还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天正值下午,烈日偏西。江河水和张天生刚走到村头,一股浓浓的乡间气息迎面扑来。在一棵遮天蔽日的老槐树下,两人被一群纳凉的村民围住了。张天生操着山东话说明来意后,一个身着入时的村姑主动引荐,把他俩带到了老张的院子里。
老张一眼就认出了江河水,但万万没料到站在他一旁的竞是张天生。
张天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爹,俺回来咧。”
老张缓过神儿来,连忙回头朝屋里喊:“孩儿他娘—!你看这是谁来咧?”又连忙把张天生扶起,“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娘这些年可把你给想坏咧。”
站在门口的张嫂悲喜交加,潸然泪下。张天生泪如泉涌,默默地走到她的面前,又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地说:“娘,俺不是人,对不住你—你打俺吧,打死俺吧。”然后身不由己的颓靠在了张嫂的怀里。
张嫂只是抽泣着,双手抱着他的头,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头上抚摸着……
村里的亲戚听说张天生回来了,都争先恐后地前来探视。特别是张嫂的嫡亲们,对他张天生好一顿数落或谴责,有个愣小子几经急欲狠狠地揍他一顿,幸好都被张嫂和老张拦下了。还是江河水把张天生来意向大家说明之后,才得到了众人的原谅。
一开始,任凭江河水和张天生怎样劝说,老张两口子就是上天堂也不稀罕。实在没了招数,张天生只能是长跪不起,毒誓连连,最终还是让两口子崩溃了……
张天生为自己偿还了一笔令世人唾弃的良心债而踏实了,于是又对父母说:“往后,俺爹要是闲着慌,就到江叔的厂子干点啥都行;俺娘嗫,就带仨弟弟一心在这过日子,么也别想。过些日子,找个机会、俺一家人去香港转悠转悠,去国外也行。”
“那不行,你仨弟弟咋办?他几个啥时候都离不了俺。”张嫂说,无论如何她心里就像是灌满了蜜一般。
由于几个孩子的行动不便,晚饭只能在家里吃,小林子早就安排妥当,而且还在外面打了几个包加以充实。
吃饭的时候,老张两口子说这房子太大了,浪费;又说平生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吃饭,不习惯。张天生说,这是他多年梦想中的一个家,以后娶了媳妇也不离开它,要和爹娘一生相守;房子买这么大,主要还是为了三个傻弟弟。
江河水突然提起了随书记买房的事。小林子说一切办妥了,让他放心,但没说自己买房的事儿。
“你没打算也买一套?”江河水看着小林子。
这家伙哪壶不开专提哪壶,小琳子心想。他不知如何回答?是说还是不说?只是笑的满脸诡异。
江河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把已经端在手里的酒杯复又放到餐桌上,嘴里不知在嚼吧着什么?两只眼睛盯着他,笑得一 脸狡黠,嘴里还“哼哼”地冒出两声来。
小林子被他整的有点心虚,此时觉得这事儿也没啥可瞒的,不就是为了个大随缘嘛?又不丢人啥地,于是就坦白了,但没说和随书记夹着是邻居。
“不是和随书记住着对门吧?”江河水始终看着他。
“哎吔妈呀——你也太奸了,咋啥都知道呐?”小林子无奈地笑着说,臊得脸上有点儿红。
“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行啦,别假把害臊了。这又不丢人,要是换上我,也得这么整。”江河水说着、瞧着他那副德行笑了。
“行了哥,你啥也别说了,我服了行不?赶明我也给你整一套,咋样?”小林子讨好般地说。
“快拉倒吧,到时候你把现在住的给我留下,我就知足了。”江河水说。小林子爽快地答应了。
“他哥俩说么嗫?”老张俩口子一点儿没闹懂。
张天生心里猜着了八九分,对父母说:“他俩说,那随书记的闺女长得好,俊透咧!”
“再俊你也别惦记,那早就名花有主了。”江河水对他开玩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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