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上午,陈汉生破例没有上课,而是等待军车的到来。
兵站勤务连,按照既定的日程安排,开始了政治学习。
陈汉生虽然还要班里,但已经不是这个班的战士了,甚至是一个退出这个班的多余的人。这个班里暂时还缺少一个人,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从485调过来的一个新兵。虽然陈汉生并不十分清楚,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从这里调到485,是从上面调到下面,而从485调到这里,分明就是从下面调上来了。虽然都是勤务连,但这个兵站勤务连,与一个炮弹仓库的勤务连,还是有着一定级别的区别的。
军车迟迟不来,陈汉生更是觉得呆在班里是一种尴尬。
就在陈汉生觉得时间难过的时候,门前操场上,一辆小车转了个圈儿,紧接着停了下来。
小车里,下来了一个兵,一身新的服装,还有新的被子,都足以证明来人也是个新兵。
连长走过来,把那个新兵引到了陈汉生的这个班,然后对班后说,“这是补充上来的新兵,你好好安排一下!”
班长就暂停了政治学习的安排,将那个新兵安排到陈汉生所睡的那个床铺上,然后又接着继续上课。
继续上课的时候,陈汉生简直就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军车终于来了,但不是一辆小车,而是一辆大解放。
从司机与连首长的对话中,陈汉生就知道,这辆大解放,是去一个地方拉货的,顺便把他带到485。
陈汉生没有多想,就跟着这辆军车出发了。作为一名新兵,他也没有资格多想。
大军车的司机倒是个性格开朗的老兵,他让陈汉生坐在副驾驶上,一路开着,一路与陈汉生聊着天儿,几乎什么都问,就是不问陈汉生是因为什么而被调到485的。作为一名有经验的老兵,他显然知道从这里调到下面的485,这个新兵肯定心情不是很好。
司机问完了陈汉生的基本情况,就开始象是作自我介绍似的说起他自己来,并告诉陈汉生,他这个当了六年的老兵,前后调动了五次。言下之意,陈汉生还只是调动了一次,算不了什么。接着,那老兵又讲出了他当兵的甜酸苦辣,说他一开始是在兵站机关,后来被调到了勤务连,再后来又被调到一个独立排,然后又调回勤务连,再后来才调到汽车班。
那司机虽然没有明说,却在告诉陈汉生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人生总是充满着变数和曲曲折折,但只要坚持努力,总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陈汉生理解了这个老兵的一番善意,并心存感激。
随着二人的说笑,陈汉生的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
天气也好象理解陈汉生,从阴到晴,渐渐变好。一片蓝天白云的景象,加上一路的新鲜风景,更是让陈汉生摒弃了那些不愉快的情绪。
车子来到485的一个分道上,陈汉生问营房还有多远,那司机说,“不远,就在前面,但我还是亲自送你一程!”
陈汉生还没有来得及说叫不麻烦,那司机已经转动了方向盘,陈汉生只好跟着那车,直接进入到一个营房前。
大解放在营房的操场上停下,司机提前下车,去了连部。
连里出来一个人,被司机称作王指导员。
王指导员笑着走过来,迎接了陈汉生。
司机作了几句交代,就开着军车走人了。
王指导员把陈汉生引到三排二班,对正在组织学习的班长说,“这是新调来的战士陈汉生,你好好安排一下。”
又对陈汉生介绍,“他就是你的班长!也是我连的优秀枪手。”
班长很瘦,瘦到一双眼睛陷到里面随时都有出不来的可能,但还算白净的脸上长满了小黑痣。握手的瞬间,他冲陈汉生热情地一笑,笑得他的白牙都露出来,叫人感到很不自在。陈汉生甚至怀疑,他那麻杆样干瘦的身子,是否承受得了那一杆沉重的步枪。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甚至可以说只是打开了自己带来的被子和几件东西,陈汉生就开始进入到班里的政治学习。
陈汉生虽然对太多的政治学习没有浓厚的兴趣,甚至觉得有些枯燥,但也觉得政治学习是一个学习文化的最好机会。起码,他可能通过政治学习,学到很多的新字。而且,他还有练字的机会。早在学校读书的时候,陈汉生就对写字颇有兴趣,只是一直没有专门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来了,他也可以借机利用了。
下课之后,全连新兵都在证实一个共同的消息,有一个新兵,已经从这里调到了兵站勤务连,而那个兵站勤务连的新兵,也已经正式调到这里来了。湖北的老乡,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更是主动找到陈汉生,主动与他聊起天来。似乎这样,不只是能给陈汉生一种老乡在关注的精神安慰,更能显示一种老乡帮老乡的力量了。
已经释怀了许多的陈汉生,虽然不愿意参与那种太复杂的角遂之中,却也对能够关心他的人,心存感激。
午休的时候,陈汉生这才真正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并打开了自己的小提琴。虽然这时,连队里已经有人会拉琴吹笛,但他们拉的是胡琴,吹的是竹笛。这种洋玩艺儿,不少新兵还是第一次看到,因此那些新兵很好奇,甚至鼓动陈汉生来一段。
陈汉生就很尴尬地说,“我也是新买的琴,才学,现在还不会拉!等过段时间,我会了,再拉给大家听!”
那些新兵听说陈汉生也才学,就有些沮丧地离开了。
陈汉生根据在兵站勤务连的经验,他没有马上投入到正式的练琴之中,而是走出营房,四处打探哪里最适合他来练琴。作为一个新兵,他不想因此而带来新的矛盾,更不想因为这个而影响自己在部队里的政治表现什么的。
陈汉生就提着小提琴,在营房的周边寻找着适当的位置。
朝着山里的路上,有一排连队的猪舍。猪舍的头边,有一间用来放置饲料的小屋,没有上锁。
有心的陈汉生,走过去推开一看,里面虽然放了不少东西,但腾出一个练琴的地方,似乎不难。想到这里,陈汉生不由得激动起来,并为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一个练琴的地方而高兴不已。
更让陈汉生没有想到的是,他到来的这天晚上,连队里召开了一个联欢晚会,王指导员把陈汉生叫出来,站在大家面前,然后对全体新老兵说,“这位就是从兵站勤务连调来的新兵战士陈汉生!希望大家多加关爱!”
突然转脸问陈汉生,“听说你会拉小提琴,来一段?”
陈汉生尴尬地说,“我现在还不会,真的不会,我才开始练呢!”
王指导员就打破尴尬说,“那你就赶快练吧!等什么时候会拉了,就给大家表演表演,也算是一个成绩汇报嘛!大家说对不对?”
“对!”全体战士立即响应。
指导员的特别关心的安慰,还有全体新兵的积极回应,给了陈汉生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也让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早日学会拉琴,争取早日上台表演。
晚会继续进行。
第一个上台表演的是机关的王建军,他的节目是快板书《新兵老兵一家亲》。
快板书的内容并不很长,甚至有点短,但王建军的表演却非常的精彩。他不只是快板打得漂亮,普通话的说唱也是颇有吸引力的。节目已经演完了,可听众却感觉象是才开始似的。
王建军的表演一下子打动了陈汉生的演出欲,并让他想起在学校读书时演过的节目。王建军精湛的快板书,和那精彩的快板声,一下子刻在了陈汉生的心上,很是让他冲动。
接下来的二胡表演,悠扬动听,如泣如诉,更是让陈汉生觉得二胡也要算是一个很好的乐器。看着那个新兵如此自如的表演,陈汉生虽然不会改变学拉小提琴的初衷,却也有点想再学一门了。
跟着出来的表演者,是几乎所有新兵老兵都认识的王医生。陈汉生只是见过这王医生给战士看病,没想到这个当医生的,还能表演节目。
王医生表演的艺术形式是数来宝,其实也就是手里拿着两个铜板板儿,叮啷几下,就开始说唱起来。
平时给战士看病总是板着面孔的王医生,在表演节目的时候,幽默的语气,夸张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甚至让人捧腹大笑。
最后一个节目是小提琴独奏,表演者是485一个首长的儿子叫袁中朝。袁中朝个头不高,但琴却拉得相当好,但比起那个刘洪兵,还似乎要差那么一点点儿。不过,这一点点儿别人是无法区分的,只有陈汉生能够感觉到。不只是因为别人只听到过袁中朝的表演,没见过那个什么刘洪兵,还因为陈汉生究竟是在研究这个,他对音乐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鉴赏能力。
袁中朝的表演,西洋乐器的独特和新鲜感,把这个晚会推到了一个难以代替的高潮,也让这个晚会在愉快的分享中落下了帷幕。
这个特别的晚上,陈汉生再一次失眠。他似乎不想失眠,因为明天要参加军训,但他就是睡不着。一天下来的诸多事情,不只是给他安慰,更给他一种催人奋进的鼓励。他的整个大脑里,不只是反复出现那司机的关心声,老乡的安慰声,王指导员的关照声,还有那非常吸引他的快板声,二胡声,小提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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