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虚妄

    
    虞家大厅。
    虞子懿领着虞念一和阿颖二人步入大厅，发现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早膳，鸡蛋、馒头、粥、汤点之类的食物应有尽有，配上几样小菜，丰盛至极。八仙桌旁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虽是中年，其额上却已镌刻着皱纹，两鬓依稀夹杂着银丝，眉毛和胡须也失去了昔日的光泽。这人十有八九便是子懿姐姐的父亲虞尚了。
    “父亲，这就是我与你提起的念一和阿颖了。”虞子懿微笑道，转过头，便向虞念一和阿颖眼神示意。
    “见过叔叔！”二人同时恭敬向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道。
    虞尚挑了下眉头，淡淡说道：“你们都坐下吃饭吧。”
    少女坐下旋即就抓起一个包子塞入嘴里，咀嚼了起来，“哇，梅菜肉包！味道真棒！”阿颖吃得很是满意，笑着向三人示意。
    虞念一则是正襟危坐，羞手羞脚的，生怕惹得虞尚不悦，有了少女带头，这才好一点。虞子懿见状，也是苦笑，“念一，你不必拘谨，这儿就是自己家！”
    气氛很是尴尬，当然只是对于少年而言。
    “念一，你知道懿儿的脸上多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吗？”沉默良久之后，虞尚开口道，“看得出来，懿儿此行收获了不少，也很喜欢你，懿儿把你当成了她弟弟，你便是我虞家的人，从今往后，你认我做义父如何？”
    “父亲……”虞子懿潸然。
    虞念一见状，旋即站起身来，“我……”
    “叔叔都不嫌弃你，你就别扯一些有的没的，痛快点！”阿颖看不下去了，虞念一如此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于是催促道。
    虞念一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向虞尚，虞子懿二人行礼道：“念一见过父亲，姐姐！”
    虞子懿终于是发自肺腑地笑了。这久违的一幕唤醒了她内心深处尘封的记忆，是家的感觉，她苦苦追寻十多年的不正是为了找回曾经那个幸福的虞家吗？
    察觉到女儿脸上真心的笑容，向来不苟言笑的虞尚心中也有了一丝慰藉，这么多年都是自己这个女儿在操劳这个家，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逆转乾坤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女儿过得快乐一点。
    缓过情绪，虞尚看向桌前吃得正欢的少女，问道：“听懿儿说，阿颖是从苍龙森洲来的，还是个很厉害的灵修呢？”
    “啊？是啊是啊！”阿颖附和道。
    “我的这个女儿啊，一直以来就想着修灵，却又没个天缘，还是阿颖姑娘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就如此了不得。”
    阿颖吃完包子，又盛了一碗羹，喝了一口说道：“不是啊，我看子懿姐姐是最有天缘的人了！”
    虞子懿一怔。
    “我和子懿姐姐同行一路，我便感觉到了，子懿姐姐体质很特殊，因为这种体质对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很是挑剔，一般的灵气无法被子懿姐姐吸收，只有灵气经过不断地提纯才能被子懿姐姐的身体吸收。”
    父女两个都很震惊，虞子懿随即说道：“我之前拜访过很多灵修，也去过剑宗，都说我不适合修灵啊？”
    “哎呀，他们都是些半吊子，哪里懂得这么多，子懿姐姐你被骗啦！”
    虞念一很是高兴，“那姐姐也有可能成为灵修啊！章家那些混蛋就嚣张不起来了！”
    虞子懿激动不已，兴奋地站起身来，问道：“那我怎么才能成为灵修？！阿颖你快告诉我！”
    “你这种体质万中无一，称作天生灵体。天生灵体要想吸收灵气，就必须得是吸收比其他灵修更浓郁更纯粹的灵气，修灵的难度比普通灵修难上百倍不止！”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立刻就被一碰冷水浇灭了，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阿颖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助姐姐修灵啊？”虞念一见到姐姐脸上失落的神情很是难受，焦急地问道。
    “我不是说了，子懿姐姐是最有天缘的人。子懿姐姐你的体内现在是不是有着一股不属于你身体的灵力？”
    “应该是，听之前林肖所说，这是魔剑的剑灵。”
    “那就对了，你知道魔剑有个名字吗？”
    “阿颖，你能别卖关子了吗，一口气说完好不好？”虞子懿急，虞念一似乎比她更急。
    “魔剑又叫‘嫁衣’，顾名思义被魔剑斩灭的一切生灵的灵力都会被魔剑吞噬，转嫁给执剑人，就像是给执剑人做的嫁衣一般。传说魔族至尊心魔收的弟子影魔便是天生灵体，心魔为了助其修炼，特意给他铸造了魔剑，从此死于影魔剑下的亡灵不计其数，影魔的修为也得以突飞猛进。子懿姐姐，你听懂了吗？”
    虞尚听闻后瞳孔微微一缩，站起身来，道：“懿儿，你终…终于也能修灵了……”
    对于虞子懿来说，这可是多年心心念念的渴望的东西，如果能跻身灵修行列，振兴虞家指日可待不说，也有足够的能力为母为弟复仇了！即使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你们三人边吃边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先回了。”
    虞尚转过身，便走出了大厅，只剩下虞子懿和少年、少女三人。
    虞子懿问道：“阿颖，可我现在就连召唤出魔剑的能力都还不稳定，上次在林中情急之下唤出魔剑，也难敌林肖……”
    “这也不足为奇，因为你体内没有足够的灵力来驾驭魔剑，说到底你现在也还只是个普通剑客。”
    “那该如何是好，阿颖，你可要帮帮我啊……”
    “阿颖你都愿意做虞家门客了，也不能光吃饭不做事吧~”虞念一说道。
    “哇，你这闷葫芦说话怎么如此尖酸刻薄，说的我好像就是白吃一样。呸呸呸，你才是白痴！”阿颖收起脸上招牌式的少女笑容，邪魅而严肃地说道：“非常简单，用魔剑去杀人，杀得越多你就会越强。”
    虞子懿心中猛地一颤，“杀人？天生灵体如果只能靠杀人夺灵的方法修炼，那自己岂不是要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虞子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面容呆滞了起来。
    “阿颖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姐姐不可能靠杀人来修炼的！”虞念一也有点愕然，不敢置信。
    “没开玩笑。天生灵体提升修为只有依赖这个方法，其他方式吸取灵力都太慢了，灵力纯度太低、太稀薄的话，对天生灵体一点用都没有！”
    虞子懿和虞念一双双愣住，耳边一片寂静，只剩脑海中不停轰鸣。
    “哈哈哈哈，子懿姐姐你无端用魔剑杀人的话，就算其他人不觊觎魔剑，神族也会注意到你，肯定会制裁你的哦~”阿颖大笑，“子懿姐姐，至于何时用魔剑吞灵，要你自己相机抉择了。”
    虞子懿点点头。
    无论以后怎么发展，今日得知自己多年未能修灵的原因，也算是收获颇丰。眼前这个看似玩世不恭，散漫不羁的少女，实则不仅年纪轻轻修为了得，而且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自己以后可得多多向她取经。还有自己这个刚进门的弟弟，人是稚嫩了些，不过也是机缘了得。封灵之地一行能有幸遇见这两人，真是上天眷顾。
    “等会吃完饭，我带你们二人去熟悉一下虞府。”
    ……
    饭后，经虞子懿介绍得知。虞府分东南西北四院，东西北三院分别是虞氏家族长子虞尚，次子虞衡，晚子虞权所住的内院，内院中皆是些庭院，厢房之类。虞府正门位于南院，南院作为虞家接见重要客人的地方，包含会客厅、会议厅、花园之类的，一般接见客人，或者举行家族会议，家族聚餐便是在此处。
    锦城作为白虎鑫洲洲下銮、锦、铭、镜、银五城之一，以商业发达闻名于鑫洲，除了都城銮城，鑫洲便是锦城最为繁华。因为虞氏家族家道中落，不胜当年，虞家三兄弟之中也只有虞尚一家久居于锦城府邸之中。
    虞子懿的二叔虞衡早年得到君主的赏识，在天子脚下的銮城之中为官，二叔一家因此也就扎根于銮城，逢几年才回家一次与兄弟团聚，或者是家中出了大事才回老家探望一番。正因为有个家中为官的兄弟，虞氏家族家道中落，虽受地方其他家族排挤，却也能安然自立。
    至于虞子懿的小叔虞权，此人与二哥虞衡不同，不善权谋之术，但是对经商颇具天赋。早年利用虞氏家族剩下的一丝家底做为本钱，凭着他对经商之道的独特见解，在锦城无数商业巨头横行之下，却也站住了脚。如今锦城之中，大大小小的钱庄、酒楼、缎坊等生意虞权均有涉猎，另外有个都城之中为官的二哥，虞权在经商方面更是如鱼得水。为了经营外面的生意，虞权一家亦是不常归家，只是偶尔回家探望大哥虞尚。
    而虞子懿的父亲虞尚，则是陈陈相因，固步自封，沿袭着虞家十代传下的基业。因平日里与人为善，广济善心，深得锦城百姓爱戴。相比于其他家族的势利妄为，虞尚对贫苦百姓则是能帮则帮。虞家门下的地皮租金和耕地本就相对于其他家族低廉，虞尚对待家境窘迫之人更是宽限。平日里，还经常分发粮食给贫民，给穷苦百姓送去温暖。
    因此，十年前由虞尚担任城主的结果本是铁板钉钉的事，锦城百姓也是拥护爱戴，可谁知虞尚一家之后发生了如此惨剧，弄得虞尚妻离子散。虞衡和虞权曾大费周章地彻查此事，却未果。虞尚生活的热忱至此被打磨殆尽，便一蹶不振。唯一让他在乎的，仅有虞子懿这个宝贝女儿了。
    虞子懿见父如此，心中复仇和振兴家族的火焰一刻也没有熄灭过。
    虞念一和阿颖在虞子懿的带领之下，对虞府上下大小事情也了解了大概。眼前这个方才二十二岁的女子，本应该和其他同龄女子一样，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然后择一良人，相夫教子。
    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