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半芹素来不喜欢心眼儿多的,但那指的是心思不正的心眼儿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害了旁人,这重华郡主目光纯正,不躲不藏,坦坦荡荡的,外软内刚,实在是个小妙人,谷半芹一见就挺喜欢的。
谷半芹抓住重华郡主的手,一直在看她,良久都没有说话,一旁的平安见了,不禁开口说道:“妹妹叫重华,我叫平安,母后你干嘛不说话呀?”
谷半芹一直不说话,其实重华郡主心里挺忐忑的,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了,才惹得大齐皇后这样看她。
对开口替她解围的平安看去一眼,是个与她差不多年纪大的男孩子,眉眼如画,眉心一点朱砂,看着特别俊秀,让人顿生好感,就连重华这样防备心较重的人都不免对平安动容。
谷半芹转头看了一眼儿子,心道这小子居然会替人解围,就见他的目光正好奇的盯着重华看,似乎从未见过重华这样的小姑娘似的,谷半芹暗自发笑,从手腕上撸下一对翡翠镯子,将之送到重华面前,说道:
“母后拉着重华郡主,自然是喜欢她了,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对镯子便算是见面礼了。”
重华郡主手里被谷半芹塞了镯子,有些无措,张氏也对谷半芹此举表示不解,却没有说破,对重华郡主说道:“娘娘赏赐,你便收下吧,好生保管。”
有了张氏的话,重华郡主才敢点头,对谷半芹道谢,谷半芹点点头,对一旁的平安说道:“来者是客,今儿便是你尽地主之宜的时候,之前就与你说过,你可做好准备了?”
平安是大齐的太子,年纪虽小,但该他承担的责任却一点都不能少。
只见平安站起身来对着张氏,小公子一般做了个像模像样的揖,体体面面的说道:“母后与娘娘放心,早已准备妥当,定会叫诸位哥哥与弟弟妹妹玩的开心,吃的开心。”
张氏和谷半芹都被平安这小模样给逗笑了,谷半芹对张氏说道:“由着他们去折腾吧,咱们也好说说话。”
张氏点点头,对一旁的子女嘱咐道:“不许胡闹,凡事听太子的。”
楚孝承的长子名为楚开海,也是个沉稳的,领着楚家的孩子站起身来与张氏和谷半芹行礼,然后对平安说了声:“有劳太子。”
几个孩子便开开心心的去玩儿了,谷半芹手边的如秀与如镇也想去,却被谷半芹给拦了下来,说道:“哥哥姐姐们去骑马,你们又不会,还是别去了。”
如秀小嘴一嘟:“要去嘛,要去嘛。”
谷半芹但笑不语,对一旁伺候的女官招了招手,说道:“去将我宫里的酥糖拿过来些。”低头对如秀说道:“你们在这里吃酥糖还是跟着哥哥们的马屁股后头跑?”
如秀低头想了想,又看看没什么表情的如镇,最终经历过一番心里挣扎,最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那……好吧。反正我们也不会骑马。”
谷半芹又看向如镇,期待他说话,但如镇却只是冷冷的瞥过一眼谷半芹,便不在说话,完全尽得乃父之风,冷的叫人牙痒痒。
而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如镇先前扫谷半芹的那一道目光,让谷半芹感觉到有那么一点被人揭露了心思的意思,平安他们去骑马是谷半芹随口说的,只是想让几个大孩子玩玩,小的跟过去也不方便。
可谷半芹总觉得这些话骗过了如秀,却没有骗得过如镇,但如镇不爱说话,如秀又贪吃,这才留下来。
有这么一瞬间,谷半芹都不敢去看小儿子的目光,总觉得太犀利了。
将两个孩子打发到了一旁去,谷半芹才有机会和张氏坐下来聊聊。
张氏凑近谷半芹小声说道:“重华到我身边没多长时间,但却是很优秀的,她不是嘉王与嘉王妃生的孩子,是楚国镇北将军李珏之独女与嘉王的孩子。”
“李姑娘一心爱慕嘉王,虽没有名分,亦无悔跟随,嘉王本是与皇上说定了,得胜归来,便要给重华的母亲一个名分,怎知当年战况惨烈,他未能归来。”
“李姑娘一心随他,在嘉王府门前跪了两天两夜才得以入府祭拜,求得嘉王妃给嘉王做了个妾,一直茹素守孝,所以重华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三斤多重,看着有些柔弱,其实不然,就算是个孤女,却也是镇北将军府的孤女。”
谷半芹真是没想到那重华郡主的身世这般可怜,想她那母亲,也算是世间难得痴情的女子了,为了一个没有给她名分的男人,生下了孩子,既是孤女,那便是已然不在了,谷半芹不禁问道:
“那她母亲如今何在?”
张氏叹了叹:“生下重华之后,李姑娘就书信给镇北将军府,孩子被镇北将军府接了回去,她自己……则去了嘉王墓前自尽了。”
这等痴情烈性,饶是谷半芹都不免觉得惊愕了。
张氏见谷半芹这副表情,不禁笑了:“你可别被我吓坏了,我与你说这些,不过是瞧你对重华那孩子刮目相看了,才告诉你的,那孩子确实不容易,小小年纪就吃了不少苦头,每年却还记得去嘉王府与宫中请安,实在是难得的。”
重华郡主的好,谷半芹倒是看出来了,并不隐瞒张氏:
“确实看着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
其余便不多说了,张氏莞尔。
又想起一件事,往谷半芹的方向凑了凑,谷半芹见她这样,也与她靠近了些,只听张氏悄声说道:
“日前皇上收到了安申夫人的来信,夫人如今在东海以东,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谷半芹眼前一亮,惊喜道:“果真如此?她去了那么久也没个音讯,都不告诉我她在哪里,这次她回来,我定要好好说说她不可。”
张氏看见这样的谷半芹,不禁笑了:
“之前皇上也带我去见过一回安申夫人,感觉夫人是个洒脱之人,不受红尘俗世的羁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样的人最受不了约束,但一直为了你们隐忍着,如今你们都很好,她也放心了,自然就要追求自己的生活去了。”
这个道理谷半芹是知道的,点头与张氏相视一笑,两人正在说话,就听见一个人声在亭下出现:“怎么能给你们吃这么多糖呢?别以为是孩子牙齿就不在乎了。”
谷半芹一回头,就看见段氏奇迹一般的站在如秀跟如镇面前,双手叉腰,一副见不惯的样子,谷半芹和张氏对视一眼,赶忙站了起来,谷半芹惊讶道: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也不说一声?”
张氏只见过段氏一回,两人并未说多少话,不敢像谷半芹一样和段氏说话,只在一旁看着,段氏将如镇一把抱了起来。
如镇的目光在她和谷半芹之间回转,原本想挣扎的动作就歇了下来,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就一直定在段氏脸上看,似乎想从段氏身上看出什么门道来。
段氏也察觉到这小子在看她,转过去与他对视,如镇不甘示弱,段氏看了一会儿后,反而败下阵来,对谷半芹问道:
“这孩子怎么不说话?”
谷半芹无奈摊手:“你以为我不想让他说话?有本事你让他说。”
段氏的目光从如镇脸上落到了如秀脸上,惊喜道:“哟,还是双生龙凤胎,来,也给我抱抱。”
如秀没有如镇胆子大,也更娇气些,听见段氏说要抱她,就赶紧一溜烟的跑到了谷半芹背后,抓着谷半芹的手和衣裙,偷偷的从谷半芹身后探出脑袋来看段氏。
从这一方面,谷半芹有看出了如秀跟如镇的不同,如镇不说话,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相反的,他比如秀懂得多多了,至少如秀就分辨不出来谷半芹和段氏的关系,但是如镇可以,也正因为他分辨出来了,所以才肯一直留在段氏的手中,而不对谷半芹求救。
“娘,这个怪婆婆是谁啊?”如秀娇滴滴的问。
谷半芹将之抱了起来,想要把她送到段氏手中,可如秀却两只手搂紧了谷半芹的脖子,发出不情愿的声音,谷半芹给她闹得头疼,此时却只听如镇开口说了一句:
“这是外祖母,姐姐别怕。”
如镇这句话过后,谷半芹就愣住了,就连如秀也跟着愣住了,两个人,四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如镇看,把段氏都看糊涂了。
最后还是如秀指着如镇说道:“弟弟,弟弟说话了。”
不仅仅是说话,还连续说了好几个字呢,谷半芹暗自数了一下,足足有七个字呢,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昨天晚上她还在那儿和赫连弘义嘀咕,说如镇不说话的事儿呢,赫连弘义也说,若是如镇再不开口,就要去寻名医入宫治疗了。
如镇看着谷半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自己倒是一派淡定,酷劲儿十足的将目光继续放到了段氏脸上,段氏也是饶有兴趣,对他问道:
“小子,你没见过我,如何知道我是你外祖母?”
这也是谷半芹想问的,她知道如镇看出了什么,但却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的。
如镇将冷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回转一下,却没开口,谷半芹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的时候,他忽然张口说道:
“我娘对您的态度,像极了如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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