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雅妃被带进公安局的审讯室,望着空荡荡的四壁,和面前那张简易的条桌,不由得内心一阵冰凉。幽暗小屋中,只有她和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女警。恍然之间,她仿佛感觉自己进入了某个电影画面之中,只是作为被提审的者身份依然未变。电影是假的,现实却是真的!
侧面的墙上有个老式的挂钟,表盘上的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转动,成了此时小屋内唯一的声响。
“钟表可以重新回到起点,却已不再是昨天了!”谢雅妃两眼无神地盯着挂钟,心里发出无限悲哀的感叹。曾经宾馆酒楼的流光溢彩、阳光沙滩的惬意浪漫,似乎都变成了隔世的记忆……
门开了。从门外进来两个警察。谢雅妃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名字:男的叫李伟,女的叫梅芳。她对他们投出苦涩的一笑。
李伟和梅芳在条桌后面坐定。他打开手中的卷宗,开始询问。
“姓名?”
“谢雅妃。”
“年龄?”
“33岁。”
“职业?”
“……职业股民算吗?”
“傻逼!”李伟在心里骂了一句。他从卷宗中抽出一张照片,伸直手臂给谢雅妃看。“你认识这个人吗?”
谢雅妃不用细看就知道,相片上的人正是覃悦铃。她又看了看李伟面前那份厚厚的卷宗,知道自己恐怕已是在劫难逃了。但她并不死心。
“不认识。”她摇摇头。
李伟又拿出几张照片,那是谢雅妃在海南时跟吴坚强和覃悦铃的合影。
“那这几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谢雅妃看清了那几张照片。在证据面前,她已无法狡辩。
“谢雅妃,你不要存侥幸心理!我们如果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是不会把你请到这里来的!我再问你一遍,这个女人你到底认不认识?”李伟又大声问了一遍。
谢雅妃被击溃了。她垂着头说:“认、认识……她叫覃悦铃。”
“她还有其它名字吗?”
“她还、还叫赵琳……”
谢雅妃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2015年11月29号晚上8点半到9点半,你在什么地方?”
“2015年11月29号?我不记得……”谢雅妃的额头渗出冷汗,“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我们调取了你那天在租车平台上的租车记录,”李伟又拿起一份材料给谢雅妃看。由于字太小,谢雅妃没有看清楚。“这份记录证明,你曾在那天晚上8点50分乘坐出租到过覃悦铃住的小区,9点30分又乘另一辆出租离开。你去做什么?”
“我去一个朋友家……”
“你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几栋几号?”李伟不动声色地问。
谢雅妃张口结舌愣了片刻,突然抱头大哭起来。她彻底崩溃了……
“你为什么要害死覃悦铃?”李伟继续追问。
“我……我是为了……她欠我钱不还!”谢雅妃不想说出事实真相。她知道自己已经是罪不可赦了,不如随便编个理由。她不想把孙凯牵扯进来。
“你必须如实交代,你、覃悦铃和孙凯,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跟孙凯无关!”谢雅妃哭喊道,“这是我跟覃悦铃的事,跟孙凯无关啊!呜呜……孙凯只是我原来的一个合作伙伴,他跟覃悦铃不认识……呜呜……”
“是吗?”李伟冷冷地说,“他们之间没有经济往来吗?”
谢雅妃不敢再说下去了。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编谎。她感到心力俱疲,低垂着脑袋不停地哭着……
董秘惊慌失措地闯进林俊男的办公室:“董事长,刚刚接到杭州警方通知,金苹果涉嫌非法经营网络du博平台,公司账户已被查封、纪忠平被拘留、所有员工也都被警方带走了!”
“警方已经掌握金苹果涉赌的证据了?”林俊男惊讶地问。尽管乔向东建议他尽快举报金苹果涉赌一事,但林俊男并没有急着这样做。“宁星股份”的停牌,只是为了先锁住于晓军,给董事会留出思考和权衡的时间;至于举报金苹果,他还想等郑崎出院后再说。
林俊男知道这是自己反击于晓军的武器——股票停牌就好比举起了枪,只要枪里有子弹,是否扣动扳机,效果已无区别。
然而,事情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看来同时举起枪的,不止他一人。
“还有,”董秘接着说,“深交所也给公司发来了问询函,要我们就金苹果出资5000万违规买卖‘宁星股份’股票一事作出解释。”
“什么?金苹果违规买卖宁星的股票?!”林俊男倏地蹦了起来。他顿时想到了孙凯曾为金苹果申请过一笔5000万的项目资金。
“深交所在审核炒作‘宁星股份’的重点账户时,发现其中一家机构有5000万是来自金苹果的委托理财款。”
“孙凯你真他妈混蛋!”林俊男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来回踱了几步,要董秘立刻去找财务总监,订最近一个航班,一起去杭州调查。
董秘走后,林俊男又拿起手机,准备让孙凯马上赶来公司,后转念一想,又放下了电话。他还在担心着乐乐,茜茜和这孩子现在正需要孙凯陪在身边。在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他还不能让这事给她们带来影响。
这时,刘志斌和乔向东两人来了。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金苹果是我举报的。”乔向东坦然地告诉林俊男。“总要有人出面,这个恶人就让我来做吧!”
“这事乔胡子跟我通过气了,”刘志斌说,“我也赞成由他来出面。金苹果涉赌事关重大,我们如果不及时举报,后面会很被动。而且对这种违法行为,我们也决不能姑息!金苹果挪用资金炒股,也是乔胡子查找到的证据。我相信你对这件事也不知情,所以同意他一并向深交所举报。”
林俊男默默地点了点头。
乔向东扳着林俊男的肩膀说:“老弟,我知道你是一个敦厚善良的人,尤其是在对待孙凯的问题上,你可能难以决断。但是,宁星毕竟是上市公司,如果孙凯是在做损害全体股东利益的事情,甚至做出违法的行为,那是绝对不能宽恕的。法不容情啊!”
“我原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孙凯,但是我错了!”林俊男沉重地说。“金苹果那5000万,我有责任!或许是因为他在飞翔的表现,使我对他放松了警惕!”
“在这件事上你用不着自责。”刘志斌开导说,“宁星为子公司提供流动资金支持是正当的。金苹果挪用资金炒作股票你并不知情,是孙凯和纪忠平在欺骗你、利用了你的信任,必须由他们承担一切责任!”
“现在纪忠平已经拘留,孙凯怎么处理就看你的态度了!”乔向东说。
“我已经派人去杭州调查了。孙凯有没有问题,还有待搞清楚。再说……他的女儿患了白血病,现在正在医院里……”林俊男于心不忍。
“郑崎难道不也在医院里躺着吗?!”乔向东反问到。“这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经济案件了!”
林俊男沉思了片刻,说:“我再去找孙凯谈谈,让他主动去自首吧!”
但是,林俊男没想到的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就在他到达医院大门口时,刚好看到两辆警车停在那里,几个警察带着孙凯从里面出来,把他押上其中一辆警车。
林俊男疾步走上前去,拦住一个高个子警察说:“我是‘宁星股份’的法人代表林俊男,孙凯是我公司的高管。请问你们为什么要带走他?”
带队前来抓捕孙凯的警察正是李伟。他给林俊男看了自己的证件,礼貌地回答:“林董事长,我们怀疑孙凯涉嫌为一起贪腐案件窝赃,现在要带他回去协助调查。”
“窝赃?!”林俊男将视线转向车内的孙凯,“孙凯,这是怎么回事?”
孙凯低头不语。
李伟和警员们上了车。警车正要离开时,孙凯突然隔着车窗对林俊男叫嚷着什么。或许是为了让林俊男能听清楚,李伟摇下了玻璃。
孙凯隔着李伟,冲林俊男拱着双手,哭丧着说:“俊男!请告诉茜茜,我对不起她!帮我照顾好她!拜托你了……”
警车开走后,林俊男茫然地站在原地,内心一阵酸楚、一阵感伤。忽然,他想到了茜茜……
林俊男大步向病房奔去。
茜茜像个木偶一般坐在病床前,目光呆滞,神色凄凉。她似乎没有看到林俊男进来。
乐乐躺在床上,惊恐地望着她,不住地小声呼唤着:“妈妈!妈妈……”
林俊男走到茜茜跟前,扶着她的肩头,搜肠刮肚了好一阵,竟找不到一句能安慰她的词语……
“自作自受啊……”茜茜悲愤地低声叹道。
“事情会搞明白的。”林俊男勉强说了声。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违心。
“我在恨我自己!”茜茜缓缓抬起头,两眼泪汪汪的。“俊男,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啊!我明知道孙凯做的这些事,可我却没有阻止他……”说着,她靠在林俊男胸前失声痛哭起来。
“茜茜,你不要伤心了!孙凯即使有错,他对你还是真心的。我们要一起帮助他、挽救他!虽然他必须为他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但我还是会想办法尽力减少他的罪责。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乐乐的病治好!”
“乐乐需要做骨髓移植……可我的骨髓无法跟乐乐配型,我救不了她呀!呜呜……”茜茜泣不成声。
“孙凯是孩子的父亲,他的骨髓可以配型吗?”
“他还没有做骨髓配型……”茜茜哭得更伤心了。
“为什么?”
“孙凯一直怀疑乐乐不是他的……他说万一医学鉴定是真的,他不能承受……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他就被警察带走了……”
“他怎么会这么想?总不会是你……”林俊男没把话说完。
茜茜听明白了。她怒目直瞪着林俊男:“孙凯这种人会侮辱我,难道你也会吗?!孙凯怀疑的人是你啊,林俊男!”
“真是个混蛋!”林俊男又生气又尴尬,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孙凯几天前还在责问他跟茜茜“藕断丝连”时的那副样子。他本能地松开了扶着茜茜的双手。
“茜茜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公安局跟他们说明情况,把孙凯保出来,先让他给乐乐做骨髓配型!”
茜茜拉着林俊男的手,凄然地说:“俊男,这都是我自己酿的苦酒……现在已经无法重新选择了!我以前跟着孙凯,也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甚至背叛你的事情……我心里一直很内疚!当你向飞翔伸出援手、把孙凯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以后,我恨不得把自己整个都献给你!作为对过去的忏悔,作为对你的报答!但我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你正直,因为你无私!我跟孙凯在你面前,就像是一粒灰尘、一片枯叶……孙凯跟了你以后,我以为他会转变,我也在尽力给他家的温暖,期待着他的转变。可是,想不到他还是这么的狭隘、这么的自私、这么的卑劣……俊男,你说我怎么这么失败啊?!”
林俊男一边劝着茜茜,一边打电话叫依依马上过来。依依赶到后,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立刻赶往公安局。
路上,林俊男把孙凯因涉嫌窝赃被警方带走的消息打电话告诉了赵栋梁,询问他是否知道孙凯牵涉的案子。
赵栋梁在电话中沉思了很久,对林俊男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应该跟当年方永平案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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