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虽得刘岳相助左臂医治及时,那归夜魂草又极有灵效,但骨折之伤毕竟非同小可,总须静静调养,这几日来王雪陪在刘岳身边,与刘岳闲话叙旧,也不去理会黑灵帮之事,赵小草他们自行习武,也不必理会。
王雪从刘岳口中得知,哈巴门这些年来日渐强盛,只是大伙不爱招摇,江湖上便不大有人知晓哈巴术;肖远胜大师兄年岁越长,心性越是恬淡,早已隐居乡间,不问世事,木颖也早已放下当年之事,云游四方。王雪后来问起震武大会之事,刘岳说道:“自从你那次不辞而别,我们也不大喜欢在江湖上走动,震武大会从此便没再参加,我听说这二十年间,震武大会的头魁状元一直是李浩,这顶武状元帽在李浩头上戴了二十年,从来没有换过人。”王雪听后微微一怔,她知李浩武功不弱,又醉心武学,李浩能夺得震武头魁原本寻常,但江湖之大、能人辈出,李浩能在震武大会上保持二十多年的连胜不败,那可着实不大容易,说道:“李浩这臭小子,运气与武功并存啊,算算他坚持到如今也该是二十二三次的震武状元了。”刘岳道:“那倒没有,震武大会一直是震武门做东,但中间有那么两年,震武门内有事,震武大会便没有举行,是以李浩直到去年也只是二十一连胜而已。”王雪忆起自己当年初进勃子镇,初次参加震武大会上的情形,那时她武功还很差,第一回合便被打败,当时见李浩夺得状元头魁,心中一直不大服气,明明自己的武功不比李浩为差,可李浩是天下第一,自己却赢不了擂台,这时听说李浩已连着得了二十一次“天下第一”,才是真正的自愧不如,自己武功虽高,但要说能在震武大会上支撑二十一年不落败,那可有些做不到。
这一日清晨,王雪早早睡醒下炕,自觉左臂到此刻已该痊愈才是,左手缓缓运功,并未察觉有何异状,手肘处也没觉到丝毫疼痛,料知已无大碍,披上外衣走出院外,见刘岳独自站在院外的一棵大树下,轻轻对着树干温习“绵手”功夫。王雪多日不曾习武切磋,早已技痒,她是爱武极痴之人,这时见刘岳练武,有心想试试自己此刻武功与刘岳相较会是如何,走到刘岳身后,右手运出哈巴术中的擒拿招式,一把抓中刘岳肩头,道:“树是死的,人是活的,师兄以活人身躯欺负我家院门前的树,小妹可有些看不不惯了。”刘岳左肩微抖,从王雪手中滑脱,他知王雪此言是想与自己切磋较量一番,他与王雪多年未见,也想着要试一试王雪武功,轻轻一笑,说道:“好个小女子,教训起师兄来啦,今儿左右闲来无事,师兄连你一起收拾了。你的胳膊好多了罢?”王雪抬起左臂,说道:“我的胳膊今日已经不疼了,师兄大可全力施为,不必为小妹担心。”
刘岳道:“既然如此,看招啦!”右手猛向王雪手腕抓去。王雪手腕一转,反向刘岳右耳拧去。刘岳斜过身子,左手出其不意地抓住王雪右手肘。王雪吃了一惊,她的哈巴术已练就的炉火纯青,但二十年间只以哈巴术拆解过别的武功,却从没拆解过哈巴术,这时与刘岳以哈巴术比试,想不到刘岳出手竟如此迅猛,惊惶之下手臂急运一股大力,只听“砰”的一声,手臂从刘岳五指中挣脱。刘岳五指被王雪这一招内力震得生疼,不禁微微心惊,暗想:“这小师妹这二十年来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奇遇,怎么她的武功竟已精进到如此修为了。”赞道:“好姑娘,好功夫!”王雪小脸一红,心知刘岳与师弟师妹们拆招向来不使内力,今日也是如此,自己手臂能得脱困,全因刘岳手上不含内力,倘若是当真比拼生死,刘岳手上加上内劲,自己手臂便难以挣脱,这时只怕已经落败。王雪本来便不敢小觑刘岳,经过适才那一招,心头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当下运出哈巴术的“绵手”功夫,招招向刘岳急攻。刘岳是哈巴术首屈一指的大高手,于哈巴术中的每一招、每一式及及破解之道无不烂熟于胸,但刘岳自小深信哈巴术是以招式取胜的武功,内力只是辅佐,是以他多年来与同门拆招从不运转内力,而王雪自那日在海星镇听大师兄肖远胜讲解武功,觉肖大师兄说的在理,武学之道应当内力与招式并驾才是,她向刘岳施展的每一招都使了极大内力,王雪内功深厚几已算得上是天下第一,饶是刘岳招式精妙,却也被王雪逼得只能守御难以还招,但刘岳武功毕竟不弱,在王雪疾风骤雨般的招式猛攻之下,虽然难以还招,却不现丝毫落败之象,有几次王雪已将刘岳双臂封住,料想已能取胜,但刘岳手臂轻轻一转,便轻易脱困。
王雪不禁心急,她知刘岳未使内力,长劲便在自己之上,自己若不能在片刻内取胜,待体力消耗殆尽,刘岳趁机还招,情形便不大妙了,但想自己斗到此刻,也只使了哈巴术中的“绵手”功夫而已,而刘岳却已将哈巴术的诸般招式使了个遍,虽然斗到此刻胜负尚未分晓,但武功孰优孰劣其实已十分是显而易见之事。王雪既知自己的哈巴术今日已再刘岳之上,便不愿再以哈巴术比拼下去,刘岳是她哈巴术的授艺恩师,她以哈巴术将刘岳打得一败涂地,刘岳面上须不好看,于是招式疾变,左手护身,右手握拳向刘岳面门打去,改使家传拳术比拼。刘岳知王雪有心容让,不愿见到自己在哈巴术上落败,微笑赞道:“好孩子,真给师兄面子!”王雪假装听不明白,说道:“我的哈巴术不成啦,只能施展拳术了。”她知哈巴术的阴柔招式最克自己刚猛的拳法,自己拳力再惊人刘岳也尽能抵挡,于是双臂放心的运出全数内力,招招向刘岳猛攻。
赵小草、常龙、胡晓晨这时已先后起床出门,见王雪和刘岳在院中酣斗,不由得驻足观看。三人均知王雪武功之高已是天下数一数二,但毕竟不知王雪的武功究竟高到如何,这时见王雪拳快如影、拳形似风,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感叹服,而刘岳在王雪的拳影下虽然未曾落败,但他只能守御却不能进攻,显然已是身处下风。胡晓晨和常龙见师父出彩,心头大喜,一齐大声称赞,胡晓晨赞的是“王雪师父好功夫”,常龙嚷的是“再打几拳他快要支撑不住啦”。赵小草在常龙身旁,伸手狠狠在常龙头顶打了一巴掌,怒道:“你们两个别胡说,当世顶尖高手过招,谁优谁劣岂是你们能瞧得明白的!”随即将脸凑到常龙和胡晓晨脸旁,悄声道:“你们不长脑子吗,如此大喊大叫的,让刘师父的颜面往哪搁?”
王雪内力虽然惊人,但她招招施展全力,久攻不下,便有些气力不支,只是她不想示弱被师兄小瞧,于是强行支撑。刘岳武功不弱,早已觉出王雪一拳弱似一拳,体力不支显而易见,同门间相互切磋大可不必斗到力脱,于是收招向后跳开,说道:“不必再比试了!小丫头,你这些年来武功大有进境,师兄已打不过你了。”
王雪斗到酣处尚未尽兴,但刘岳既已认输,便不能再上前动手,忽见左手旁的那棵大树三仞之上横生出几棵不粗不细的树枝,大叫一声,纵身向那树顶疾跃,右手运出“回龙拳”的劲力,一拳打在树枝上,将那棵树枝打落在地。众人齐声喝彩。常龙叫道:“师父有这样的功力,不去做樵夫真是可惜了,下次师父你去砍柴!”刘岳本已认输,但见王雪这一招回龙拳使得潇洒俊俏,争强好胜之心大起,走到树下,右脚在地一踮,身子噌的向树梢窜去,左掌向一棵树枝磕去,也将树枝打落。
王雪见刘岳纵跃之时身子轻盈灵动,手掌只是随手在树枝一拍便将树枝打掉,这等身手绝不在自己之下,心中又惊又佩,暗想:“我这二十年间早晚练功从不间断,我还以为我的武功已胜过刘师兄十倍,今日见了刘师兄身手,才知我的武功其实也没胜过刘师兄太多。唉,武学之道无穷无尽,我日后还得更加刻苦才是了。”
刘岳上前挽住王雪胳膊,笑道:“好个小姑娘,武功果然是进步了,师兄要上山采些野果来用,你陪我去。”王雪点头答应了,跟着刘岳出门上山。
胡晓晨和常龙走到那棵树下,将王雪适才打掉的那棵树枝捡起来察看,适才二人离的远了瞧不清树枝究竟粗细如何,这时将树枝放在手上,才发现这树枝竟有人手臂一般粗细,武功高手要想一拳打断这样粗的树枝,倘若运转内功全力而为倒也不难,但王雪身子跃在半空,腿力腰里均难以施展,她能将树枝打断,便是全凭她深厚的拳力,这等功力确是世所罕见了。胡晓晨和常龙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挑起了大拇指,胡晓晨赞道:“王雪师父的武功当真厉害,那个刘岳师父早在十几年前或许是武功天下第一之人,但今日的天下第一便该轮到我们王雪师父了。”忽听身后赵小草说道:“那倒未必。”胡晓晨一怔转身,奇道:“这时为何?”只见赵小草双手将适才被刘岳打掉的那颗树枝抱在怀中细细查看。赵小草道:“你们看清楚了。”说着将手中那根被刘岳打断的树枝扔到常龙身前。常龙见那树枝的根处平平整整的,刘岳是以掌力震断树枝,但那树枝断口处却平整的如同是被刀斧之类利刃砍下的一般,相比之下被王雪打断的那棵树枝断口处却是树皮树末参差不齐,刘岳年岁渐长内功不如往昔,但招式内力之精纯显然不再王雪之下。常龙看完两棵树枝,又将树枝交给胡晓晨察看,胡晓晨一见之下也明其理,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都是高手啊。”
这一日,刘岳亲在院里传赵小草、常龙、胡晓晨三人哈巴术,刘岳的哈巴术与王雪不同,王雪的武艺是一半内力加上一半招式,传艺也是如此,而刘岳只看重招式不在乎内功修为,他传授武艺,便是只传授招式而不传内功。赵小草学了几手功夫,说道:“刘师父,我们空有招式没有内功,与人动手可要吃亏了。”刘岳微笑道:“这句话你王雪师父年轻时也对我说过。我先来问你们,不同的让人有不同的身子,有的人身子精壮,有的人身子羸弱,精壮之人修练内功自然要比瘦弱之人容易,那么瘦弱之人是不是一辈子也打不过精壮之人了?”常龙道:“当然不是了,倘若是一个习过武功的瘦子和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壮汉打架,那便是瘦子会赢,只因壮汉不懂武功,根本不会打架。”刘岳道:“一点不错,哈巴术的主旨是四两拨千斤,你们将招式练熟了,不须使力气也能胜过内功高手,与其耗费体力同敌人硬拼,倒不如使招式容易些。至于内功嘛,待我走之后你们可以慢慢去修练。”胡晓晨道:“倘若像黄强峰那样的高手将内功练到极致,什么样的招式他都可以抡着铁锤强行拆解,那又如何?”言下之意是觉得武学之道内功也很关键,而并非只有招式,只是刘岳是前辈,他不便直言反驳。刘岳说道:“你想啊,黄强峰每挥动一次铁锤便须使一次大力,而你们运出哈巴术的招式,不须损耗内力,你和黄强峰相斗的前几十招,或许是黄强峰占上风,但百招以后,黄强峰没了气力,便是你说了算了。黄强峰将内功练到如此境地,这已是他的极限了,他的武功不会再有进境,而招式修为是无止无境的,你将招式练熟,便不再怕什么黄强峰、白强峰了。”胡晓晨虽觉刘岳说的有理,但终究不信动手之际可以不使力气便能取胜,心中只想:“难怪你打不过我王雪师父。”
王雪这时从山西买大米回来,手里拎着两封信,叫道:“师兄,有一封是你的。”刘岳接过拆开,脸色微变。王雪将肩上扛着的一石大米放下,问道:“怎么了师兄,出了什么事?若是哈巴门遇到危难,我和我的几个弟子必当全力为师兄分忧。”刘岳叠好信纸,说道:“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魏峰县来了几个江湖人开办武馆,跟你胡静师姐和孙跃师兄抢起了生意,你胡师姐求我尽快赶去魏峰县主持大局,说白了就是要我去打着哈巴门掌教的旗号多收几个弟子好多赚些银子。”王雪又问道:“师兄打算何时动身前去?”刘岳说道:“胡静上个月才刚生下一对龙凤婴孩,她得照顾孩子,不能照顾武馆生意,单凭孙跃一个人可打理不好那么大的场馆,他们日子过得很是拮据,我须得尽快赶去帮忙,但毕竟赚银子事小,行侠仗义事大,我先助你们打黑灵帮,待了却黑灵帮一事,我再即刻动手去魏峰县。”
王雪将第二封信放到面前石桌上,说道:“这第二封信是昨晚被人用飞刀钉在王莹莹家门前的石柱上的,王莹莹不敢拆看,偷偷将信藏了起来,直到今日才交给我。”常龙打开信封,读出内容,信是金云齐书写,内容大意是说黑灵帮后天晚上要带齐手下人马大举下山抢粮放火杀人,要王雪带着三个弟子到时出来阻拦。胡晓晨笑道:“这个金大帮主可真是稀奇古怪,哪有山贼在抢劫之前还要提前知会一声的。”王雪说道:“金云齐自负武功天下第一,没人能在他手下脱逃,可是我们三个上次便在他手中逃了一回,他心中不忿,欲意报仇,可是又找不到我们住处,于是才放出消息说要下山抢劫,为的便是引我们出去。金云齐抢劫杀人是假,急于除掉我们以舒心中恶气才是真。”常龙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我们明晚偏不出去迎战,活活气死金云齐。”刘岳厉声道:“不行!”常龙奇道:“为何不行?”刘岳道:“黑灵帮明晚下山寻不到我们,一气之下必定会在村子里大肆杀戮,我们和黑灵帮对抗,为的便是保一方百姓平安,现下我们不敢应战,那还算是有血性的习武之人吗?”赵小草道:“话虽如此,可是单凭我们四个也斗不过黑灵帮啊,金云齐、黄强峰、尤多利都是顶尖高手,我们这边只有四个人,加上林惕昆和巴尔达也只有六人。”刘岳说道:“这一节我早已想到了,黑灵帮上下大概有个百八十人罢,但这百八十人都不是高手,你们三个加上王雪、巴尔达、林惕昆,再结合一些村子里的壮年男子共同抗敌,料想无碍。”常龙叫道:“我们去联合村民抗敌,刘师父你干嘛去?别告诉我这个时候你要下山开溜。”王雪喝道:“常龙你别胡说八道,我师兄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刘岳说道:“我去对付金云齐、黄强峰和尤多利啊,这三人明晚肯定也是要下山的,总的有人去应付。”常龙一怔,说道:“你是说你要凭你一人之力去对付金云齐、黄强峰、尤多利三个人?”刘岳道:“正是,有何不可?那金云齐虽是当世高手,但就凭他的武功,我还不放在眼里。”此言一出,胡晓晨、赵小草等人面面相觑,均想:“你刘师父的武功连我王雪师父都打不赢,又如何能打的赢金云齐,何况还有黄强峰和尤多利?”但见刘岳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神色间全不见誓死抗敌的想法,料想他即便武功不济,心中也有别的什么计策。赵小草、胡晓晨、常龙平日里遇见大事只听王雪的,于是纷纷转头去看王雪。王雪心想:“且不论刘师兄能不能斗过金云齐,我们既然已知黑灵帮明晚要下山行凶,那必须要去阻止的。”于是说道:“我们习武之人为的是除暴安良,现下既知有恶人要杀人放火,那我们自是拼着性命也得管一管,明晚我们下山应敌罢。”赵小草、胡晓晨、常龙都不是怕死之人,齐声答应了。
王雪悄悄看了刘岳一眼,心想:“刘师兄不知世上新人赶旧人之理,还以为凭着他的名声和武功明晚能艺压群雄,却不知他的武功放在二十年前自是无人能敌,但放到今日比寻常的高手也好不到哪去,金云齐才不怕他呢,他若是遇上黄强峰还能勉强斗一斗,遇上金云齐却决计是有败无胜。”只是这番想法不敢出口,以免引刘岳哀伤,心中打定主意,明晚守在刘岳身旁,无论如何也得保护刘岳周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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