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堂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反目

    
    冷山不知道顾谨为什么忽然就不说话了,却不知道她是被自己的真实名姓给听得哑口无言了。
    他静默了会儿才又冷冷开口:“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
    顾谨这才回神,再度同他说起正事来:“我父亲戍守朔北,家眷一并随行,这是圣上的旨意,你还要抗旨不成?”
    男子冷峻的眉峰微微挑了挑,似乎一切的理由都不足以使他改变想法,他只道:“咸王与我的交易是要我保护好你的安全。”
    顾谨眉头跳了跳,竟真就对他没有办法。
    “有兄长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冷山依旧面无表情:“昨夜你兄长就不在。”
    顾谨忽然叹了口气,她素来沉稳,遇到事情也从来不是无计可施的主,今天才真正发觉这燕契阁的阁主是一个怎样油盐不进的人,难怪燕契阁在江湖上树敌颇多,这样的性子哪家门派会给他好脸色看。
    天色大明,桌上的早膳也已经放凉了,两个人就这样在屋子里僵持着,一个坐在桌前清冷如秋霜,一个抱着胳膊站在窗前孤傲无比拟。
    顾谨谦他让他,是因为她感念着这人是陆归堂派来的,又在路上护了自己周全,但当她急切地想要找到顾好眠的时候,才又想明白一件事:
    冷山帮她是因为陆归堂的交易,而非人与人之间的情分。
    “你们的契书里约定的人是我,我总该有说话的权利,你就别跟着我了,好么?”
    冷山侧了侧首看她,只见少女端然坐着,眸子里的清辉照映万天,她的孤忍决绝,他亦看懂了。
    “你可想好了,我们燕契阁的契约可是不退的。”这话的意思是说,就算是顾谨自己不要冷山保护,日后陆归堂还是要兑现承诺。
    老实说,这一刻顾谨心里是有一些犹豫的,陆归堂费心费力为她筹谋,万事以她的安全为上,若是她辜负了他一番好意,不知道陆归堂会不会伤神。可一想到午夜梦回之时顾元帅府被熊熊烈火吞噬殆尽的画面,顾谨的心里便会猛地一阵瑟缩。
    那是她的心结,她很害怕家破人亡的一幕会再一次上演。
    想到这里,顾谨的语气里再次多了几分坚定,她答:“自然。”
    冷山咂咂嘴,眼角往窗户外面的长街上撇了撇,语意忽然松软下来:“这里是定州城的一处街市,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我们燕契阁在这儿的落脚点,一处客栈。”他说着这话,脚步慢悠悠的往门边踱了踱,又问,“要不要,我送你去朔北啊。”
    顾谨翩然的身影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只留下赞许的声音:“大隐隐于市,此法甚妙。”
    冷山看着她提裙下楼,只觉得自己的脑门突突的疼,竟不知道应该是真的就这样放她远去朔北自己撒手不管,还是应该暗中随上去等她遇到了危险再把人打晕了扛回来。
    良久,冷山冲下了楼,语气甚至带了几分急切:“楼下有马!”
    ……
    正午的阳光有些毒辣,顾谨一人一骑寻着阴凉路往朔北赶赴,她猜测昨夜顾湘那般境况,顾好眠应该带了她们直入北疆,她迟了大半日自然是赶不上了,好在定州离北疆已经算不上远,只要夜里不遇上山匪,很快就能抵达。
    谁知才刚出了定州城,便隐隐听见远处传来马蹄飞扬之声,城郊之地荒无人烟,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顾谨心中生了一丝警觉。
    她紧紧马缰,马蹄便往后踱了两步。
    待看清楚了远处踏马飞扬而来的人的时候,顾谨面上明显一喜,想见的人忽然就见到了,大抵也是一种难得的喜悦。
    “兄长!”
    马上飞驰之人雪袍银冠,于烈日下兀自散发着清明光尘,目含晨阳,眉比远山,正是顾好眠。
    他眼力好,甚至比顾谨更先看到了对方,便在顾谨面前勒了缰绳下马,恰逢顾谨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顾谨原本以为兄妹相见的这一幕会在北疆了,没想到才刚出了定州城就看见顾好眠折返了回来,想必是发现了自己失踪,一路找寻回来的。
    “兄长,我正要……”
    她正要与顾好眠解释昨夜的事情,谁知道话音未完,便听得耳边一声脆响。
    她愣愣抬头,手指抚上了火热灼辣的面颊,尚且处在难以置信的震惊当中,方才,是顾好眠打了她一个耳光?
    顾好眠缓缓收回手,指尖还止不住有些颤巍,面上的神色亦是喜怒难辨。
    “兄长?”顾谨的眸光中透露出几分不解,正在思索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却见顾好眠的神情异常坚定,几乎是不由分说便接了顾谨的话。
    “你都回定州来了,为什么还要再去朔北。”
    昨夜他在林中细细搜查,终究还是在草叶之间发现了痕迹,后来他循着马蹄一路跟过来,这才发觉顾谨竟然又回了定州。
    顾谨收起捂着面颊的脸,顾好眠这一巴掌打得颇重,手拿下来的同时她的面颊已经变得微微有些肿胀,好在顾谨珍视与顾好眠的情谊,猜测顾好眠是生气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临阵脱逃回定州的缘故。
    顾谨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便开口想要向顾好眠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她却又拿捏不准燕契阁的事情能不能说给顾好眠知晓,为求稳妥,她还是只道:“兄长,昨夜确是出了些事情,我这就随兄长回北疆。”
    顾好眠默了默,只抿着唇看顾谨脸颊上的红肿,不过片刻,他便将身子一侧,连顾谨也不去看了。
    素日温和的声音变得清冷起来:“别叫我兄长,你也不必跟我回北疆。”
    顾谨闻言才又一怔,忽然发觉顾好眠语气有些不对劲儿,可他半句话也不肯多说,自己又一时之间猜不出到底是怎么了。
    只有一件事情是她如今能够肯定的:顾好眠生气,似乎不是因为昨夜她回了定州,而是另有隐情。
    顾谨还要再问,却听顾好眠又道:“你回定州去吧,咸王会护着你,日后回了汴梁也有卫丞相一家人照顾,别跟着到朔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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