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堂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变天

    
    柴昱引着顾谨寻得商故渊的时候,他正在军帐里给他爹写信。
    见到来人是顾谨,商故渊提着的毛笔凝在了半空中,浓墨“滴答”一声落在宣纸上,污了一手俊美的字迹。
    顾谨也不与他寒暄,趁着商故渊怔愣的功夫便走上前来,她眸光沉稳,似水沉渊。
    商故渊一个恍然,也压根儿不问顾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书信交到顾谨手里。
    “快看看。”
    顾谨顺势将那书信接过来,也不忌讳柴昱还在帐内,便启了信封、展了信纸。
    随着纸页在少女手中被缓缓展开,大贞两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风云际会亦掀开了帷幕。
    信是陈相生写的。
    自乌那死后陈相生与陆归堂便常有书信往来,陆归堂离开汴梁城不过几日,这封书信几乎是紧跟着来的,只是信中的内容却让人大吃一惊。
    陆归堂离开汴梁城的第二日夜里,圣上忽然咳了血,陈相生被急召入宫,却不知晓圣上原本已经平复许多的病情为何忽然严重了起来。
    彼时皇后与卫丞相为首的诸位朝臣也已经进了宫,众人左等右等,却也等不到宁国公和舒王的影子。
    紧接着,宫门大开,陆承修持甲胄入承庆殿,公然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从陆归堂出城到这一夜宫变,宁国公只用了一日半的时间就筹划好了所有的事情,皇城门口的守备军早就被宁国公拿捏在了手中,就连皇城内的禁卫军也听命于他,陆承修不费一兵一卒就入了宫,未损一条性命,就逼着圣上交出了监国大印!
    如今汴梁城里里外外都是宁国公和陆承修的人,朝臣们的府邸外头都有重兵把守,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陆承修公然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自然连后路也想清楚了,如今朝中手握兵权的不过就是顾疆元与李昌平二人,他虽如愿以偿手握了监国大权,却不敢弃顾疆元不用,只得封锁消息,好让顾疆元在朔北安心领兵作战。剩下的便是将全部的心思都用来对付陆归堂和李昌平甥舅二人,此事办起来自然容易,便是传了皇令将二人收押在监。柴昱先前所言不虚,那的确是圣旨,只是并非是圣上的旨意。
    汴梁城中书信不易,好在陈相生以为圣上诊脉寻药为由得以自由出入皇宫,又暗中联系上了咸王府的暗卫,这才将消息千里迢迢送到了定州来。他费尽心思本是为了给陆归堂提个醒儿,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这封书信送到商故渊手里的时候,所谓的圣旨已经早一步到了。
    顾谨紧紧攥着这一封书信,指节已经有些微微的发白。
    商故渊见她看完了,这才将那信纸从少女的手心里抽离出来,顺手放在油灯之上燃成了灰烬。
    素来温润的他亦皱了眉头:“本是要将这书信送给少将军看的,如今顾二小姐回了定州,想来令兄那边也不太平。”
    顾谨似未闻此言,只喃喃两语:“他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么……”
    她说的是陆承修,她与陆承修共度八年光景,甚是了解他的性情,本就知道他这一次对那皇位势在必得,却没想到他竟这样沉不住气,索性逼宫了。
    既然狠得下心来在圣上面前行大逆不道之事,自然是只能向前不可后退,对陆承修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解决陆归堂这枚绊脚石。
    顾谨了解陆承修,隔岸观火,甚至能够清楚地预见不久之后处死陆归堂的旨意就会再一次出现在定州,就如同当年他赶尽杀绝,将陆归堂埋骨于朔北一样。
    顾谨吸了口气,问:“殿下被关在哪里?”
    商故渊摊了摊手,这话无需他来答,如今帐子里还杵着一个柴昱,他与顾谨谈论书信的时候不曾避着柴昱,就是想要看看此人的立场。
    毕竟如今与他们统一战线的人岌岌可危,卫丞相被软禁在汴梁,陈相生能力有限,顾疆元在朔北征战,顾好眠终于才与顾谨反目……
    柴昱为定州父母官,又是个出身寒门之人,他与李昌平共事多年,此番若能得他助力,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柴昱感受着来自二人一道清冷一道温润的目光,几乎是不假思索:“在定州府衙,外头都是惠景和带来的人,你们进不去。”这话说完,他还不忘又加了一句,“本官也进不去。”
    顾谨和商故渊对视一眼,显然柴昱的态度令他们很是欢喜,可柴昱的话没错,宁国公既然做好了万全之策,自然不会给陆归堂和李昌平逃脱的机会,如今的局面,早已经不是柴昱这个定州刺史可以左右的了。
    顾谨只沉了沉眸子,几句话的功夫帐外天色已黑,更显得帐内一灯如豆好似熊熊烈火,添她心头一份凛冽。
    她回身,嗅见此间肃杀的夜风,于夏夜之中散发着凛然风气,让人看见萧瑟的秋。
    少女开口,却非良策与妙计,而是先嘱咐了商故渊和柴昱:“此事还是要说给商大人知晓的,只是他那边儿只怕也没有法子,搞不好还会引火上瘾,特别是你,如今人在定州一定要保重好自己,不要和惠景和起了冲突。”
    不等商故渊应下,她又将眸光转到了柴昱身上:“刺史大人与国舅爷交好多年,如今情境,也还是避嫌为佳,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将一座定州城都拱手让与他人。”
    柴昱听得微微一愣,本以为如今陆归堂出了事,放在寻常人身上该是束手无策自身难保的时候,却不知顾谨与商故渊二人一唱一和之间已经理明白了所有的头绪不说,还没忘了自己这个局外人的安危。
    真是他太多年不在汴梁城了吗,如今的青年人遇事都是这般冷静的?
    商故渊温润如玉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来,问的却是顾谨:“你可是已经有了法子?”
    她看出顾谨面上虽然冷静,却也看得出她心中由多么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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