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堂燕

第二百四十章 隐情

    
    山匪被百姓试做眼中钉肉中刺,可若非被生计所逼,他们也想要过安稳平常的生活,哪怕日子清楚一些,但求安稳,却也详乐。
    虽说大贞有内忧外患,内忧为定州的黄奢一帮山匪,外患为朔北圭氏一族。但山匪却又绝不同于圭氏,他们终究是大贞人,是同胞,最有气血,也最讲情谊。
    不过为了活着而已,不是为了损人利己。
    这也正是顾谨肯应下黄奢不杀他手下弟兄的原因,便是依着大贞律法,这些人也是罪不至死的。
    陆归堂盯着黄奢沉默了会儿,而后淡淡开口:“不只你手下弟兄,便是黄当家自己,也是不用赴死的。”
    这人虽骄奢,但对自己的弟兄却很是看重,这一点,陆归堂看得出来。
    黄奢一怔,竟不相信陆归堂的话:“咸王殿下开什么玩笑,我这样与朝廷作对的,你们能放过我?”
    他自认为混乱地方多年,如今又勾结赫连齐,自然是难逃一死的。
    但若是他一死能护这一山弟兄活着,他是情愿的。
    但陆归堂一句话,让黄奢重又燃起了希望。
    若能活着,哪怕过得难一些,谁又愿意赴死?
    陆归堂轻轻叹了口气,回头去看那树林,依稀还能听见有打斗声传过来。
    “阿渊,去让冷山和陈扈停手吧,本王与黄当家要好好聊一聊。”
    商故渊应下,悠哉悠哉自转了出去,心中已经宽心。
    他走后,陆归堂才盯着一旁的惠景和看了会儿,神色晦暗难明,终道:“你也进来。”
    ……
    黄奢这匪寨建的颇大,他自己的屋子也敞亮。
    几人进来的时候烛火尚明,便未再添灯,径往椅上坐了。
    陆归堂暂且放下惠景和之事,先问黄奢:“世人皆知道定州匪患厉害,却不知道黄当家为何要上山称匪,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了。”
    黄奢默了默,知道陆归堂是想要了解这数年来定州匪患的前因后果,他如今已经表明了态度,在这等因果之事上也不想再有所隐瞒。
    “顾小姐今天说圭氏的马蹄永远也不可能踏上大贞的国土,那是以后的事情,殿下可知道十五年前,圭氏是打到了定州来的。”
    陆归堂与顾谨对视一眼,俱没想到听到如此隐情。十五年前,那时候陆归堂和惠景和尚且还是幼童,顾谨纵然活了两辈子,两辈子的十五年前却都还不知人事。
    黄奢所提起的这件事,他们从未听说过。
    ——
    大贞建朝两百余年,圭氏侵扰大贞边关百余年,两朝的圣主换了数代,这场战火却依旧未平。
    圭氏远在朔北以北,遍地黄沙、土壤贫瘠、缺少水源,他们渴望拥有大贞的土地,过上富裕的生活,这一点倒是可以理解的。
    据黄奢所言,十五年前戍守朔北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顾谨的祖父顾老将军。
    有一日赫连齐之父用计破开了北疆的城门,重伤顾老将军,马蹄一路席卷着朔北的黄沙而来,直破定州城。
    那一战后不久顾老将军便故去,却更涨了彼时已经攻下了定州的圭氏气焰。
    那时朝中除了顾老将军再无得力干将,朝廷胆小怕事,左右思量来去做出的决定却是封了定州通往汴梁的官道,弃定州与北疆两座城池不要,亦弃两城数万百姓于不顾。
    那个时候黄奢还是定州城里一个寻常百姓,也有老爹老娘,妻子儿女。
    奈何朝廷封了路,他们这些百姓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圭人挨家挨户抢劫财物祸害百姓,黄奢那时正年轻,便随着村中的男子去打圭氏。
    他们区区凡夫俗子,自然敌不过舞刀弄枪之人,打不过便逃上了定州山,再下山的时候却发现亲人皆已经被圭人屠戮。
    黄奢等人便对大贞朝廷寒了心,上了定州山占山为王,从此改头换面成了山匪。
    不知那时朝堂上又有谁为定州和北疆两城百姓说了好话,圣上才又改了主意,解了定州城外的封禁。事后顾疆元出面讨伐圭氏,他那时亦年少,杀敌经验不多,又值丧期,但气不过圭氏一族在大贞疆土上屠戮百姓,便仗着心中不平领了兵出了城。
    却没想到那一仗甚是顺利,顾疆元逼得圭王节节后退,一路退回到了朔北境内。
    也正是因为那一场莫大的军功,顾疆元受封顾元帅,领大贞边防!
    纵然日后大贞境况安稳如初,但黄奢等人对朝廷寒心却是真,便再未下山,稳坐山大王之位。
    听完这席话,陆归堂与顾谨等人皆哑言,他们还是年少了些,不知道当年的情况有多么残酷,也不知道朝堂之上为什么会做出那等舍弃两城百姓的决定。
    只知道这一场战事被压了下来,若非黄奢,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其中内情。
    过了良久,还是顾谨先开了口,她未执着于当年的事情,反倒对如今多了些不解:“黄当家这话里却有一件事我不明,依你之言,当年是圭氏攻入了定州城,屠戮定州城百姓,杀戮你的家人,这才逼的你上了定州山,占山为王?”
    黄奢称是。
    顾谨微微摇头,疑惑道:“既然如此,害死你家人的应当是圭氏,你只将埋怨的对象对准大贞朝廷也就罢了,为什么如今还要勾结赫连齐?”
    !
    陆归堂和惠景和俱是一惊,听故事听的太仔细,竟然没有发现这一层关窍。
    依黄奢之言,当年之事大贞朝廷的确有过,可黄奢最大的仇人难道不应该是圭氏么?他一味地埋怨朝廷也就罢了,可他既然是嫉恶如仇之人,今时今日为何又要放过赫连齐,还要与赫连齐为伍?
    这……
    未免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了些。
    陆归堂和顾谨连带着一旁的惠景和都紧紧盯着黄奢看,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个答案来。
    终究把黄奢看的浑身不自在,而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我哪儿能是那种认贼作父的人!”
    这“认贼作父”四个字用的虽然不恰当,但意思是明白的,顾谨微微挑眉,看样子,又有隐情可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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