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宁则鸣

    
    “道场”附近的上空，出现了不少“通灵境”的高手，想来之前虎金飞的出手也是被这些人感受到了。
    只是眼下“道场”雾蒙蒙一大片，已经完全被大阵遮蔽，根本看不真切里面动向。
    不过即便如此，外面地上新添的血滩凹坑，以及散落各处的残肢碎片，依旧透露着几分残酷。
    有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有人目光逡巡、游移不定。
    也有人找上了几个幸存者，正在进一步的了解情况。
    城主府的护卫队出现的总那么合时宜，在战场附近逗留不过片刻，稍作统计便再度消失。
    至于地上的战斗“遗迹”，根本无人搭理，越发显得冷酷、血腥。
    时间并没过去多久，便看见一支仅有二十人的队伍走到了“道场”门前，准备进行拜访。
    宁小道吃不准对方的来意，但很清楚的感知到有两位“通灵境”高手存在，倒是不能随口推脱，索性敞开大门，把这二十人的队伍通通迎了进来。
    因为刚刚经历战事，场地尚未恢复，所以很干脆的直接在染血的广场上摆下桌椅，迎客入座。
    偌大的广场只有一人，正是宁小道。
    至于其他人，通通进入“天罡地源阵”中疗伤休养，至于虎金飞，则隐匿一旁，以防万一。
    为首的两位“通灵境”眼角微微抽搐，实在是被眼前所见惊讶到了。
    广场之地无一处平坦，处处都透露着这段时间以来的艰辛和凄苦，再加上三十几个生死不知钻进地坑的人，以及十几个明显死了好几天的尸体，看得让人实在是感觉震撼。
    尤其是宁小道一人独自面对二十人的队伍，并且坦然面对两位“通灵境”高手的时候，那种风平浪静、举止自然、毫不在意的神态，都在提醒着他们，眼下的少年绝对不平凡。
    没人敢小看这个一脸笑容的少年，因为藏在这个笑容的背后，是“道场”内外数百人的性命。
    宁小道开门见山的指了指眼下情形，说道：“各位也看到了，我这里事情确实是还有很多，都还没来得及处理，让各位见笑了。”
    言下之意就是“有屁快放、有事赶紧说”。
    对面两位“通灵境”也清楚这确实是事实，直接开口道：“我们两个来自刚成立不久的‘交流团’，专司负责国际武道交流，打算邀请你以及你的势力一起参加。”
    宁小道没打算拐弯抹角的拒绝，直言说道：“很抱歉让各位白跑一趟了，大家都应该知道，我‘道场’刚刚经历重创，没个三五年恐怕都恢复不好。”
    其中一位稍显年轻的“通灵境”眉头微皱的说道：“作为大秦人，正应该以彰显国威为荣才对。以你的天赋，必定能够显耀五国之地，而且一旦你加入‘交流团’，我们保证你能够在五年之内突破进入‘通灵境’，这个机会可是万分难得，还请你好好想想。”
    一听五年内能够有机会突破“通灵境”，对面那十几个少年目露喜色，似乎正在庆幸自己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可宁小道一听，却嗤之以鼻，尤其是暗含的道德绑架，更加让他好感全失，只是脸上依旧平淡的说道：“我‘道场’只是个小地方，论人才、肯定不及各地天骄，论资历、各大势力家族也有很多贡献，我们就不去分润这块资源了。”
    “道场”的人才又多牛，光看“天渊城”的秘境排名就知道，如此这般说话，已经是相当直接的拒绝。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通灵境”回了一句：“你应该也听说了，这段时间谣言四起，你眼下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不若加入我‘交流团’，不但能够让那些人警醒，还能够收获不菲的资源，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宁小道真想直接喷出一句“既然这么看重，之前怎么就任由那些家伙捣乱”。
    不过临出口，却是一句：“那些人想来就来吧，我是无所谓的。”
    两位“通灵境”惊疑不定的看着宁小道，也在思索这句话的真实性、可靠性。
    因为就他们所知，一月之前确实有人追杀宁小道而去，后来听说进了“迷烟林”就了无音讯，再后来便是一大群人在外界搜寻，只是一直都没什么消息罢了。
    至于随后的战争，也一直都处于僵持状态，算不上谁胜谁败。
    可他们迄今还不知道一件大事，那就是“聱饕蝠狐”等“迷烟林”中的灵兽出现，导致战争的走向彻底的改变，而那些人，绝大多数都已经葬身兽腹，哪还能继续来追杀他宁小道。
    秦明这个大秦的四皇子死的悄无声息，而宁小道则不幸的成为了那个背锅的家伙，而眼下，这么一大批找宁小道复仇的人都一一殒命，至少在某一层面来说，震慑的效果相当不错。
    可这并非是没有后患的，而且在他看来，如果破不了有心人的这局，他怕是得与整个大秦皇室甚至是大秦帝国为敌，而这，他肯定承受不住。
    所以他早就委托给卢戈和宏哥两个佣兵团队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出谣言的来源，可惜迄今为止，有效线索依旧太少。
    既然自己动手解决不了，那么不妨走一遭“小满楼”，看看有没有可能。
    当然，他还考虑了第三条路，那就是去新成立的“悬赏大殿”发布巨额任务，请人找出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至于死了那么多人，之后的情况会怎么发展，总比整个大秦来打压他要好的多吧。
    “交流团”的两位“通灵境”并不蠢，已经很清晰的从语境中感觉到一些不对劲，再加上宁小道的坚定态度，只好作罢离开。
    原本他们都以为攀附“交流团”的这个机会是赐予，可谁想，竟然还有人能够拒绝晋升“通灵境”的诱-惑，这就很让他们想不通了。
    幸亏宁小道没有说“五年晋升‘通灵境’，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句话。
    实际上在他们这两个“通灵境”看来，五年内突破是一件天大的幸事，应该觉得祖坟冒青烟、一头栽进天材地宝堆的绝大好事，可在一些眼光更长远、眼界更高、阅历更多的人看来，突破“通灵境”不过是修炼上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小事，甚至打通“玄府境”的“第十脉”都比晋升“通灵境”要重要。
    所以在两个“通灵境”看起来的王炸底牌，其实不过只是宁小道眼中的一对三，完全没有任何打动他的地方。
    拎出三十几个重伤昏死的家伙，又一一作出妥善安排，最终化为守护“道场”安危的死士“灵偶”。
    随后看了一眼没法废物利用的十几具尸体，略显遗憾的招呼了一声老村长：“都烧了吧。”
    罗家村的村民普遍境界低微、实力弱，所以绝大多数都早早藏身“天罡地源阵”中，至于“道场”雇佣的一些伤退兵等人，则在冲突的第一时间便被重创，此时仍旧处于疗伤阶段。
    宁小道安排妥当后，便走出了“道场”。
    ......
    小满楼。
    顶层阁楼坐着四人、站着一人，分别是来自“长乐坊”的婉儿、青竹、兰姐三人，对面坐着的则是“小满楼”的主人钱小满、与站着的老妪“小荷”。
    双方在小事上坦诚交流，在大事上相互试探，在高远轶事上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如此时紧时舒缓的聊天已经快要三个小时，只是双方都未曾达到某种目的，所以交流仍在继续。
    突然，钱小满的脸色凝重起来，手腕上的一颗石珠发红发热，似乎在向他警告什么。
    他在心中暗喝一句“凝形”，便见一道光幕形成，只见其中一个面貌相当普通的青年正在“小满楼”中各处逡巡，在某一瞬间，忽然登上了二楼，并且速度极快的通过了三楼四楼，更加令人惊悚的还是无人察觉。
    须知，每一层楼的通道口附近都驻守一位“通灵境”，而这些高手完全就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那个青年就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似乎察觉到了某种窥视，光幕中的青年脑袋忽然变得通红起来，形成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青年略显诧异的嘀咕一句：“竟然能够被发现，奇怪？”
    显然，这个外表仅是“玄府境”的青年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钱小满眼底莹光湛然，似是透过光幕表面看本质，显然是运起了一门“瞳术”。
    青竹眼底泛起一丝青翠之色，把娇俏的面容衬得越发妖娆。
    兰姐眼中寒光如冰玉，透着丝丝的凉意。
    婉儿眼底似乎跳跃着调皮的火焰，把本就倾城的容貌增添了几许火热。
    唯有老妪“小荷”一跃而出，呼应着自家公子钱小满，瞬息便至青年前方，朝着对方便是一记“极光指”，轰向对手的脑门。
    青年察觉危机来临，浑身发出“咔咔咔咔”的声响，最终似乎承受不住体内的力量而轰然炸开，出现了一道极其虚幻的身影，朝着前方便是一拳轰出。
    可惜受到所处空间的挤压限制，任何动作都需要花费多几分的力量，就此失了先机，被老妪“小荷”直接轰击的半身碎灭，整个虚幻的身体开始飘摇。
    而楼上钱小满手中的一枚玉符则就此直接炸开，随后那种限制便直接解除，若不能在下一招内解决对手，就会对整个“小满楼”都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钱小满没有慌乱，直接取出一枚大阵总枢纽的印牌，瞬间便激发稳固，继续维持整座“小满楼”的安危。
    老妪小荷已经占据先机，也明白目前处境，自然不容错过这个一击毙命的机会。
    由指变印，身前出现一道急速转动的轮盘，虽然仅仅只有一寸大小，可其中蕴藏的毁灭波动却极其惊人。
    一招“飞轮斩”脱手而出。
    虚幻身影虽仅存半个身躯，可也正因为明白这一点，索性直接不顾生死，悍然散发出爆裂波动，以图把对方拉下水垫背。
    “轰”的一声炸响，整座“小满楼”都微微的抖了抖，这让刚刚来到“小满楼”门前的宁小道略有惊异，不由得散出“心魂之力”去探查。
    结果还未等到察觉什么，整座“小满楼”便发生了第二次震颤，随后一道红芒从里面电射而出，似乎在逃离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只有三尺左右、有虚影光头敲打的铜钟追了出来，一下便把那道红芒兜住，随后极速回返。
    因为这一幕出现的速度太快，以至于真正能够看到的少之又少，而像宁小道这般看得真切的，恐怕也只有楼上的那几位了。
    “这是怎么回事？”
    净灵天君虽只是稍稍瞄了一眼，已经知道了个大概，毕竟红芒特殊，一般人可凝聚不出来。
    随口解释道：“这是境界达到‘法相境’后，对于灵力和心魂结合的一种简单应用，你可以理解为‘附身寄存’或者是‘魂灵寄种’。不过这次你所见到的红芒却并不陌生，根据我的判断，这道力量应该来自于‘不孤山’，属于叶招摇口中的‘慕大人’。如此，便可进一步的判断，对方的来意。”
    宁小道内心翻涌，想起了曾经在秘境中战斗的一幕，不由问道：“那这‘附身寄存’或者是‘魂灵寄种’、与‘虚灵分身’的‘种灵术’有什么区别？”
    净灵天君解释道：“前一种类似于一次性消耗品，是固定的，属于低等级。‘虚灵分身’的‘种灵术’更加具备成长性，可以随着寄生之主而逐渐成长，级别不知要高多少。两者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宁小道苦笑道：“这么一说，我的压力似乎又大了一点。”
    净灵天君宽慰一句：“放心，一般运用‘虚灵分身’的‘种灵术’这种人，不会只准备一个两个的寄主，所以一般意义上来讲，死上几个很正常。天才嘛，还不都是在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
    宁小道甩开心中阴影，说道：“那这般看来，这个‘不孤山’的‘慕大人’是冲着‘紫色晶石’而来。”
    净灵天君笑了笑，说道：“应该不止是这样，对于这样的高手，一颗两颗根本研究不出什么，所以他应该是在查找更加珍惜珍贵的东西。”
    宁小道又问道：“怎么这股力量我感觉有些弱呢？”
    净灵天君略有感慨的说道：“这得多亏了先辈们的庇佑，不然哪还有这么平静的修炼环境。你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够发现，‘天渊城’那次的大战，根本没有超过‘造灵境’的灵兽敢随意靠近城池所在。你也能够回想起，烟城这边的大战，也是如此。”
    宁小道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叹的说道：“‘天渊城’那道出现过的虚影？”
    净灵天君很是敬仰的说道：“也只有达到那等成就，才能够说庇佑万古，长盛不衰。”
    宁小道也曾经震撼莫名，可最令他感兴趣的一个问题却是：“那他到底是生是死？”
    净灵天君摇了摇头，回了一句：“不确定！”
    在宁小道看来，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很清楚的一件事，怎么会回答一个“不确定”这个答案。
    净灵天君多解释了一句：“我并不清楚那等境界究竟有何玄妙，但以我看来，生死之间并不绝对。”
    宁小道没有在这个超越他太多的问题上徘徊，反而说道：“‘不孤山’有三峰，既然‘慕大人’已经出现在了烟城，那么另外两位应该迟早也会出现，到时候恐怕会出现剧变。”
    净灵天君说道：“既然选择了‘附身寄存’或者是‘魂灵寄种’，就不会轻易的冒险暴露自身，须知皮囊破灭后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驻扎寄存，不然要么破灭不存，要么尽快回返主身。所以直接硬干是最不可取的。”
    宁小道听了后轻呼一口气，实在是这等存在破坏性太强，随便一个余波都能把他碾成粉末，自然想离得远远的、免遭池鱼之祸。
    两人交流间，“小满楼”再度恢复如初，而交易，又再度恢复如常，人流往来似乎根本没受影响，之前的事情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宁小道望了眼上方，刚好与钱小满的视线对接，耳边传来了对方的一句：“赶紧上来吧。”
    似乎根本没受之前事情的影响，依旧一脸的淡然和煦。
    刚走进来，便看到了“长乐坊”的婉儿，对方一脸好奇的望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绝世隐秘一样。
    青竹温和一笑，微微点头；兰姐不言不动，眼神都未在他身上停留，似乎根本就没看见来了一个人。
    而刚刚动手的老妪“小荷”并不在，也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有事去忙。
    钱小满笑意盈盈的招呼道：“这次来、发什么财？”
    宁小道很流畅的拎出一份长长的清单，罗列了将近三百种、上万项交易货物，总额超过三亿“晶盾”，真可谓是大手笔中的大手笔。
    钱小满看了一眼便说道：“给我半个小时。”
    便叫来一人开始准备，可内心充满了疑惑，又知道眼下并非好时机问询，只能压抑着好奇心，给宁小道倒上一杯热茶。
    反而是宁小道很坦然，直言道：“我还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帮忙。”
    钱小满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帮我调查一下谣言的来源？”
    钱小满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不难，给我两天时间。”
    宁小道眼睛一亮，道：“价钱不是问题。”
    钱小满只是念头一转，说道：“你只要回答我三个问题，这次的调查免费。”
    宁小道奇怪的扫了一圈四个人，疑惑道：“我知道的一般来说你应该都知道......”
    钱小满摇了摇头，道：“是关于这次你去‘迷烟林’的事。”
    “哦，这个啊，我倒是知道一点。你问吧！”
    钱小满稍一沉思，问道：“‘迷烟林’中的威胁来自哪里？你是怎么进去又出来的？你出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小道回答道：“‘迷烟林’中的威胁来自里面的一切，只要你看得到的，基本都有威胁。至于怎么进出，我只能说是运气。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想必你应该也听说了，是灵兽暴动，死了不少人。”
    这三个答案自然无法令钱小满满意，可若是刨根究底的探寻，宁小道绝对愿意掏钱查谣言，毕竟里面有很多的不能说的东西存在。
    对他而言，这些都将会对他形成致命的威胁。
    钱小满还未开口，婉儿便说道：“你这便宜正是占得一点不留余地。”
    宁小道想想好像也是，随后解释了一句：“有两位‘造灵境’的灵兽出现，其余‘通灵境’灵兽至少有两百，其他灵兽不计其数。”
    钱小满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剑门’的那位‘造灵境’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是真的么？”
    宁小道苦笑道：“我当时距离的太远，也根本不敢回头看，只想着快点离开，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钱小满想了想宁小道的“玄府境”，似乎很符合目前的人设，也就不再这个问题上转圈。
    事实上宁小道原本还打算变卖一些对他没什么用的灵器，可眼下情形似乎并不适合，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不过这次一个月的“旅行”倒是赚得不少，再加上刚刚收获的一千多个储物袋，里面可不缺“晶盾”，所以花起钱来根本不心疼。
    “道场”需要升级阵法，“道院”同样需要，至于慈善粥铺更是得多置办一些，好帮他把这些不义之财花在正道上。
    因为有了宁小道这个外人，婉儿她们不再谈论一些高深话题，反而聊起了目前五国的形势，与各地发生的大变化，以及对未来的形势判断。
    宁小道清楚自身的局限性，所以对于他们的谈论听的格外认真仔细，倒是听出了不少的弦外之音。
    心中暗暗道：“想不到仅仅过去一个多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