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世界之王

第三章 两种回忆

    
    月光淡如水,透过男孩乱糟糟的发丝,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男孩身下的僵硬泥土,结着层血渍。
    他消瘦而矮小的身体,穿了件勉强可以称得上衣物的破烂,透过那裤角的几个口子,可以清晰看见几个血肉模糊的咬痕。
    男孩侧着头,伸着左手,放在脸上,从食指与中指的夹缝,看着折扇般的月牙。
    只是,男孩双眼很是茫然,似是做了一件什么真切的梦。
    梦中有叫宙魔界域的地方,而他似乎变成了一名叫做渊涯的战士,在那边生活的许多年。
    渊涯是个战斗狂。
    他几乎一直在战斗!
    战斗一个接一个,至死无休。
    可他对战争深恶痛绝,喜欢独自一人看着熔炉中的火光,听着叮叮当当的敲击,打造一把又一把神兵。
    每当抚摸手中新铸出的神兵,令他心神达到宁静合一。
    可是一天,他的世界,突然降下一道莫名的诡异,整个宙魔界域变得不再适合生存。
    他跟随族中三帝攻打一个又一个界域,因为宙魔族,是一种需要吸收大量玄气的逆天种族。
    他不觉得这种天赋,是上天的一种恩赐,反而更像诅咒。
    每一次战斗他都走在前面,因为他没有什么牵挂。他的两个父母是炼器师,为了练出极致神器,双生活祭。而他的恋人也早早战死在战场。
    那姑娘被鸿碎了半边身子,渊涯从敌军阵中间抱回她。她努力挤着微笑,眼含荡漾的笑意,用仅存的一只手,抚摸着他第一次落泪的脸颊,装作轻松道:“吻我。”
    他们一起战斗了三万年,内心相互喜欢,双方也了解心意,只是战场之上,不容他们谈情说爱,儿女情长。
    他本想着战争结束,向她求婚。
    可战争一直没有尽头。
    他从未亲吻过她,战场上只有想着怎么活下去,而在另一场战争没到来之前,失去一个又一个战友的痛苦,令他几乎每天都很沉重,别说拥抱她,就连亲吻的想法都无法产生。
    只是他刚想着,以什么姿势亲吻她温润的嘴唇时,咔嚓一声,她的整个身体亳无征兆就崩碎了。
    每一次战斗让他更加强大,变得更加坚韧。
    最后一场在天灵界域的战斗中,宙魔族败了。
    族中三帝被一名新晋天灵界主所击败,全族被封印在一粒尘埃,永世封锁。
    最后,族中三帝从远祖留下的神谕中找到他,了解破局的关键,在他身上。
    之后,三帝堪堪用了十一万年,将他们的功法融合为一,将这苦心集合的神功传授与他。
    可当他破封而出,却被诡秘之力侵蚀,沉沦在无尽岁月中肉身破灭,魔灵几近消湮。
    他在沉睡中慢慢积蓄力量,等待复苏。
    渊涯的记忆在男孩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是前世的投影,落在后世者眼前一般。
    而男孩自己,似乎是没有自己的名字。自小,父亲叫他“杂碎”,而母亲喜欢叫他“宝宝”,刚学会走路的妹妹也只叫过他几声“格格”。而路人也常常叫他“野孩子”或者“小贼”。
    男孩似乎天生没有名字。
    如果有,他觉得自己应该叫“宝宝”。
    而肚子里似乎有几滴墨水的老乞丐想给男孩取一个好听上口的好名字。
    但是,男孩只是摇头。
    男孩觉得有没有名字都一样。或者自己是不配取个好名字的。
    男孩之所以无家可归,成为“野孩子”。
    那是因为。当时,家里来了一位长相俊俏的年轻叔叔,跟母亲在庭院里聊了一天。当时醉酒回来的暴躁父亲,气冲冲地拿着麦米用的杆子,撞开大门,兀自朝母亲挥去,边打边骂;“臭女人,敢背着老子偷汉子......”
    男孩的父亲平时就下手不知轻重,喝醉后,更是不知留下余力,打得更狠。
    就这样,母亲被打得没了声息。
    在母亲下葬的那天,妹妹也被人拐走了,怎么也找不着。
    当晚,已经清醒的父亲,在里屋暗骂了一声,“这该死的,这么不经打......”
    当时,气极的男孩拿着菜刀,悄悄走到呼呼打鼾的父亲的床榻边,本想像邻居家屠夫大叔平时杀猪一样,在他父亲裸露在外的浑圆肚子上来上一刀,一了百了,但哆哆嗦嗦的双手终归是下不去手。
    最后,男孩趁着夜色,离家出走了。
    男孩是怎么也恨不起这个该死的父亲。虽然每时想到这个父亲,恨得咬牙切齿,但这股恨意,最终会像泄了气的皮球,怎么也鼓不起来。
    记忆里,男孩却非常记恨一位叫左贤一胧的公子哥。
    话说,天荒镇的东南街,比之其它街区,居住着更多的富商官家。那里的富人,穿着滑溜的鲜艳绸缎,吃着每天可以不重样的山珍海味。
    那边的公子哥出门,不但不用下地,可以骑马坐骄。而且,身边围绕着六七个可以随时呼唤,点头哈腰的下人。
    男孩有时不由得感叹,比故事中坐居皇倚的真龙天子,也不过稍逊一二而已。
    左家是有名望的家族,在东南街上也是位列头等一的大户。左贤胧是左家的公子,他父亲左光仁是左家家主,而且是个大官,但到底是多大的官很多人不清楚。
    左贤胧是位长相俊郎,满身书卷气的温雅青年。
    他平时除了以酒论友,结交各色江湖人士。
    而且喜欢收集各种古书诗册,常常高价收购,听说已经屯了好几百本书籍。
    不说对长辈很是尊敬,对左右随从,也是和和气气,没有半点架子,因而在天荒镇无人不知。
    当真有种谦谦公子的风度,温温如玉。
    不过,男孩却对左贤胧感观极差,觉得此人阴险虚伪。
    两年前,正值一个中夏。
    男孩正好在青女湖,想抓吃水鸟或者捕只肥鱼。
    小镇的青女湖,每每到了夏天,往往有成群结队的水鸟在湖心的三块小岛上筑窝。
    水中的鱼儿,也是一个比一个肥硕,像是争相竞赛谁更有分量。
    当时,男孩躲在扎聚一团的浮草堆中,将自己全埋在草中,只留望风的空隙,像个小舟顺风向岛飘去。只待浮草一碰到岛上,便立刻发难,就是抓不住飞鸟,留下的鸟蛋也是极解馋的。
    浮草是这个世界上的一种特殊植物,常常生长在水流较缓,水域较广的水面上。它的根茎飘浮在水面上,并不扎根在泥土里。
    因为浮力大,浮草常常被人用来造船。
    不过,中途风向改变。
    瞧见湖边的木亭里,对坐着一男一女。
    也许是因为,那两人是男孩这一生中,见过相貌最为好看的缘故,便一下子记住了。
    而那男的正是左贤一胧。
    当时,左贤一胧身穿白衣,背负在后的那只手,正偷偷模模从秀口取出一包纸团,用尾指与无名指在纸团夹了什么东西。
    左贤一胧淡笑道:“温姑娘,我先敬你一杯。”
    说着,站起身,举起玉杯,向那身穿绿衣,面戴轻纱的少女敬酒。
    当他从卓面上,举起酒杯,抬高二寸有余,手碗一抖,有颗药丸状的颗粒,无声无息向那绿衣少女酒杯滚落。
    这一切看似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全被猫在浮草堆中的男孩看得一清二楚。
    左贤一胧很潇洒地坐下后,摆了一个请字的手势。
    被称做“温姑娘”的绿衣少女很安静地准备回酒。
    那时,男孩刚听老乞丐讲过,绿林强盗常常会用毒药毒杀过往来客,而毒杀都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
    男孩不知道左贤一胧要干什么,但如果是偷偷摸摸,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蓦然间,男孩从浮草堆里钻出来大声问道。
    “那个女的,别喝那杯酒,他要毒死你。”
    顿时,少男少女皆是被吓了一跳。
    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真被突然冒出来的男孩吓得心神一震的原故。
    左贤一胧的玉杯,一不小心,从手中脱落,酒水溅在自己的白衣上。
    不过,左贤一胧倒是平静,随意拍了拍衣服,眼中满是歉意,“如此良辰美景,不想被乡野顽童破坏,实在败兴。是我准备不周啊。自罚一杯,还望温姑娘海涵。”
    随即不慌不忙,也不让站在一旁侍酒的女婢添酒,自已重新置办了件瓷制酒杯,自顾自倒了满满当当,仰头一饮而尽。
    当远处的家仆赶到,男孩已然跳湖不见。
    三天后,当男孩路过东南街一个街角路口时,被人抓着头发,拖进一处隐蔽的胡同。
    那是三个人,其中一个不是左贤一胧又是谁?
    另外两人一个是个带刀仆从,另一个是脏兮兮的乞丐。
    左贤一胧眼神平静,皮笑肉不笑道:“坏我大事,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愤!”
    此时,温谦公子左贤胧像是被恶魔夺舍一般,骑在男孩身上,用帛布将右手缠绕三圈后,握着拳头一下一下,重重锤在男孩脸上。
    男孩自知凶多吉少,学着故事中受难的英雄好汉,倔强地朝他脸上,吐了带着血水的两颗大门牙。
    左贤一胧大叫一声,慌忙从男孩身上跳开,整张脸都在扭曲颤动,取出丝帛很厌恶地擦了擦,像是踩到了狗屎的表情,贱民令他感到恶心。
    不一会,左贤一胧原本狰狞的表情,兀地极速平静,冷声道:“我今晚就让你知道,有些事,不该管。有些人,不得惹。下辈子注意点!”
    左贤一胧说罢,朝带刀仆从摆摆手。
    带刀仆从心领神会,抽出刀来,对左贤一胧问道:“:双手,双腿,还是......”
    不等带刀仆从说完,左贤一胧淡淡道:“都剁了。”
    就在这一刻,趴在地上的男孩儿,冷不丁朝带刀仆从洒了一掌的细沙,随即像一只猿猴高高跃起,跳到左贤一胧的背上,抓着他的领子,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左贤一胧的脖颈,顿时血流如注,他嘴中哇哇大叫,“别冲动......有事好商量......”
    最后,男孩钻进狗洞逃出去。
    幸亏,从狗洞里钻进来是乞丐,如果是左贤一胧或者带刀仆从,男孩肯定逃不过。
    之后,男孩儿足足在老乞丐的破席子上躺了一个月,才可以走动,可见左贤一胧的下手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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