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到了天空的西面,散发出火焰般的颜色。那一抹晚霞被烧的赤红,衬在夕阳的一侧。似是一个羞怯的少女,在看着心爱的情郎。
风自忘川河上飘过,吹起了阵阵水波。那鸟儿从其上飞过,用足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便又腾空远去。
河岸的两侧生长着青草,此时已到了人的脚腕高。
扶苏和妲己走在案上,踏进这绵绵的青草里,缓慢而悠闲。他们已很难有这样悠闲的日子,尤其是在扶苏做了地府的丞相之后。御史大夫还能四处走动,抽些时间来休息,丞相就只能每日泡在府里,对着那些无趣无聊的公文。
男人和女人,男鬼和女鬼。在这样的时间,走在这样的地方,总是难免会让人有些联想。好在这一段河岸并不并没太多的鬼来往,否则,怕是两个人都已红了脸了。
一场没有酒的约,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去说?妲己不知道,也不想先开口。扶苏知道,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两个人便走啊走,走了一刻钟。
日头在这一刻钟里,似乎又落下去了许多,阳光照在脸上,刺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扶苏把一只手遮在眉上,一只手揽袖背在身后。说道:“别走了,就在这里停下吧,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说。”
妲己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道:“要不,还是回去喝酒吧,听说杜康又酿出了新酒。”
扶苏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聊下去,闪烁的眼神里充斥着一种躲闪与畏惧。她在躲些什么,又在畏惧什么。是害怕他说出一些不该说出口的话,还是想躲避他那炽烈的感情。
“你想成仙么?”扶苏低下头问道。
“不想啊,我为什么要成仙,现在不好么?”
“成仙能得长生,还会有种种奇异的神通,地府里有那么多的鬼,不都很想成仙么。”
妲己笑道:“我不也早就是鬼神了么,可以一直留在地府,和长生又有什么分别?神通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处呢,我是阎君殿的文书,又犯不着去和人打架。”
扶苏把背在身后的手往衣袖里缩了缩,道:“你说的是,的确没有什么必要。九阎君最近都很忙么?有一段时日没有见过他了。”
“他啊,是有些日子没有出来走动过了。每日不是在阎君殿,就是在阎君村。大阎君走了之后,他就一直没什么空闲。你要找他,可以去阎君殿的,不就在丞相府的上头么!”
扶苏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忘川的水流,那河水流逝缓慢,却不曾停下过片刻的脚步。
我这些日子的确很忙,倒不是因为老大遗留下来的事务,而是因为宰予。地府的事情不能一直拖下去,天帝既然已经决意为天界带来一些新的改变,并且愿意冒轮回的风险。那么我为什么不能为了地府的将来,撕破那一层和气糊成的窗户纸。
我还是决意从宰予这里找到缺口,用一种之前没有用过的方式。
地府有很多山头,大都是当年老五从人间搬来的。在官方上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民间倒是起过很多,只是没有一个名字用的长。因为每一代死下来的鬼,都希望能用自己熟悉的名字来称呼身边的一切。
宰予和洛颜就在这些山头里,老大在成就天尊之后,将山头中的一座变成了一间隐秘的牢狱,用来关押他们两个,以便不被其他人发现。
我来的时候,宰予又在骂,骂天骂地,骂我们这些神仙。他总是在骂,仿佛我们都亏欠他。
我走进这座小山里的时候,他反而不再骂了,他盯着我,像是一头饥饿的狼。
“呦!这不是九阎君么?都几十年没有来过了,今天怎么会想到来见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袋仰的高高的,看上去,似乎被关起来的并不是他,而是我。
洛颜比他安静的多,看见我进来,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垂下头,继续打坐。
我对宰予的语气并不做什么理会,直接说道:“我今日来,要带你换一个地方。去看一些东西,你看过之后,若是依旧什么都不想说,我就送你去投胎。”
“哈哈,阎君就只有这点本事么?除了投胎,就没有别的手段了?”
“手段我当然有很多,只是用在你身上,并不是很合适,你在很多世之前,也算得上仙道的前辈,对于前辈,我一向尊重。”
“前辈?哈哈,阎君居然说我是他的前辈。”宰予笑的有些疯癫,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笑话。
对于他这样的人,实在没有必要过多的理会。我所尊重的,毕竟是老二的那位师尊,而不是这一世的宰予。这辈子与上辈子是不同的,一个人会继承上辈子的因果,上辈子的福祉,上辈子的亏欠,但他绝不会再度成为上辈子的模样。轮回就是这样,总能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改变。
在望乡台出现之前,地府有两种奇异。一种是能让鬼忘记前尘种种的孟婆汤,一种是是能让鬼回望三生的三生石。
孟婆汤比三生石有名,忘记总比记起容易。鬼也大多只担心这一辈子的事,很少会去理会自己上一世是干什么的。三生石前,总是不如孟婆那儿那般热闹。
我带宰予去的地方,就是三生石前。这块亮如明镜的石头,或许只有老大清楚它的来头,清楚它是从何时起被立在地府的。
我到那里的时候,三生石前本来站着几个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是一家人。见到我拎着宰予过来,都纷纷散了。大概是不想被我窥探到他们上辈子的事,谁又没有一些隐秘的不能与外人道的事情呢。
从送走天帝与勾陈之后,我就专注于一种法门的研究。就是陆压传给我的,回溯时光的法门。把它与三生石结合起来,有向前看的更远的可能。
这种可能在前几日的时候终于成为了现实,只是到底能向前看多远,还是个未知之数。但我还是决定试一试,如果可以让宰予看见自己当初的轨迹,或许能让他转换心意。即便无法追溯到那时候,也可以将他身在地府的消息传递出去,看一看老五和老七,谁会着急。
把宰予扔在地上,他干脆直接盘腿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打定了主意不做配合。
他配合与否,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我只需要他坐在这块石头前面,不要挪动地方就好。
将手搭在三生石上,法力喷涌而出,那石上映照的画面飞快的转变,在数息时间便飞跃了几千年。
宰予哭了,我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而哭。但哭一哭也没什么不好,他哭了,不就正说明他受到了触动么。
我问他道:“现在你明白了自己从前是谁,还打算什么都不说么?”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太苍他还好么?为何在地府不见他?”
“他去了天界,现在是南极长生大帝。上次我带你从天界回地府的时候,你有见过他的。”
宰予点了点头,道:“是啊,我竟忘了他曾是我的弟子。我一个落魄的修者,能教出他这样的弟子来,足够自豪了。”
“你以后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感慨,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老五还是老七。”
“你不该来问我的,我转生了几百世,为的就是这一世的目标,我怎么会告诉你,那人是谁。”
我惊愕道:“你不停轮回的目的,就是为了来搞乱地府?”
他摇头道:“九阎君啊,你还是太过糊涂了。如果是为了搞乱地府,我又何必在人间做下那么多事呢?我们的目的,远比你想象的要伟大的多。”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新仙道,不受任何限制的新仙道。新的仙人必将取代旧日的腐朽,破除一切枷锁,叫群仙自由!!!”
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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