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凝急的直拍门,里面却一点回应也不给她,她心急如焚,真怕穆厉延走了极端,她不了解黑暗对一个拥有光明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只是她愿意与他一起承担,免他苦难与彷徨。
穆振等人见舒凝都被赶了出来,也是担忧的很。
医生听见动静过来,舒凝抓着医生的手臂焦急的问:“医生,他的眼睛还有恢复的可能是不是?一定会看见,你跟他说,一定会看见的。”
医生摇摇头,诚恳的说:“这次手术失败,再做手术的成功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想看见,恐怕……”
后面的话医生已经不再说下去,因为所有人已经知道了答案。
舒凝心口一窒,永远的黑暗对于穆厉延而言,他就成为了废人,那么骄傲的他,怎么能允许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
她明白穆厉延赶她走的用意,可她怎么能弃他不顾呢?
深深地闭眼,将心底的消极情绪都自我消化掉,穆厉延已经没了再振作起来的决心,她怎么能够先放弃?
再睁开时,她的眸子里透着坚定,给了所有人一个宽慰的笑,也是给自己的鼓励,她十分坚定的说:“会看见,堂堂的穆总怎么会看不见,就算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也是有可能的不是,没到绝望,就要朝着希望前进,他一定能看见,我就在这里陪着他。”
舒凝的话透过门传进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穆厉延缓缓地从门上滑下去,瘫坐在地上,颓然至极,两行泪也跟着滑落在地。
舒凝的坚持,让穆家人感到欣慰,但让穆厉延觉得十分难堪,他现在就是在黑暗中堕落的人,他不想任何人跟着他一起堕落,特别是舒凝,可这个女人偏偏跟他一样固执。
眼睛看不见,穆厉延也就暂时回了家里,舒凝将舒宝贝交给舒父照顾,自己每天陪着穆厉延,从医院回来,穆厉延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在回来之前,穆振就让人将房间里多余的摆设全都清空了,就留下一张床,方便穆厉延行走。
穆振的这份用心却更让穆厉延为自己的无能而痛恨自己,憎恨自己。
医生说穆厉延这种情况需要多出去走走,不要一直待在黑暗的空间里,为了让穆厉延走出去,舒凝用尽了办法,可每次都是以穆厉延的咆哮声而告终,好几次舒凝坐在门外,心里也快跟着穆厉延一起崩溃了。
坐在门内的穆厉延也知道舒凝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两人就隔着一扇门,他想打开门让她进来,想拥抱她,可一想到自己永远失明,他怎么也迈不出,他痛恨自己。
穆振看着两人互相折磨着,心里也是不好受,整个穆家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中,穆厉延眼睛失明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现在整个A市没人不知道,穆氏刚经过改革,得知穆厉延失明的消息,底下那些人人心惶惶,毕竟穆振的能力有限,大家服的是穆厉延,现在却得知领袖已经是一名瞎子,这不得不让人为自己的前途堪忧。
识时务者为俊杰,趁着这个空档,穆氏不少人才被别的公司高薪挖走,如今的穆氏就像是一片被慢慢蚕食的桑叶,直到有一天被蚕食殆尽。
穆氏的情况,没人敢告诉穆厉延,可不告诉不代表不知道,这一天,他早有预料,一直让穆振坐镇不是办法,如果眼睛不恢复,早晚被外界人知道,只是现在的结果比他预想的要严重,因为背后有曲氏在兴风作浪。
公司与眼睛两件事压在他的胸口上,脾气愈加暴躁。
舒凝十分心疼穆厉延,能体会他心里的烦躁与痛苦,可穆厉延却憎恨舒凝,怎么赶都赶不走,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时候。
这天穆娉婷送来午饭,舒凝端进去,因为穆厉延看不见,她准备喂他,穆厉延忽然暴躁的吼她出去,她不出去,他失控地抄起她端进来的碗砸在舒凝头上。
鲜血顿时从舒凝的头上不断的流出来,沾满了她的衣襟,半边脸都是鲜血。
穆厉延看不见,却能闻到浓烈的,让他害怕的血腥味,想起舒凝之前被曲韦恩打至流产,浑身是血,他被自己的失控而惊到,舒凝却很平静的看着他说:“我让娉婷再端一份饭菜上来,医生说你不宜动怒,你就别再折磨自己,越是这样,我越不会走。”
他颤抖着指尖去摸索她的脸,全都是血,他朝门外怒吼:“娉婷,娉婷……”
他不断叫穆娉婷的名字,让她带舒凝去包扎。
穆振也正好回来,听见穆厉延的声音,几乎是与穆娉婷同时上楼,看到舒凝满脸是血,吓了一跳,赶紧带去医院包扎。
包扎好的舒凝又继续回到穆家,穆厉延听说舒凝只是轻微脑震荡,他心里舒了一口气,可却更懊恼自己,憎恨自己。
经过这事之后,他没再对舒凝吼,每次舒凝端饭进来,他也配合着吃,只是十分疲倦,不想跟舒凝说任何一句话,舒凝已经多久没看见穆厉延如此了,激动的不断掉眼泪。
吃好了饭,他忽然开口,疲倦道:“舒凝,你还是离开吧,别再跟一个瞎子纠缠了,我会让大哥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带着宝贝过一辈子的钱,你是要重新嫁人,还是自己过日子都随便你,只是穆家的门,就别再踏进来了。”
舒凝气愤又心疼,她搂着他坚决的说:“我不走,你别想就这样甩开我们母子俩,你已经亏欠了宝贝五年父爱,亏欠了我,你不能这么没责任不管我们母子俩,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哪这么容易就放过你。”
说到最后,她已忍不住哭了,满脸泪水,就连声音也是哽咽,穆厉延听的心仿佛狠狠一揪,被刺刀狠狠地宰。
他冷讽热嘲的道:“一个看不见的废人,怎么能照顾你们母子俩,如果嫌钱不够,我让大哥把我名下的财产全都给你,这下总满意了吧?”
舒凝知道他这又是在气自己,她并没有跟他对着干,只是伏在他的肩膀上,放轻了声音说:“宝贝最近恢复的很好,医生说再观察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这段时间你没去看宝贝,他又囔着要找你,厉延,我跟宝贝都需要你,你别放弃自己,宝贝昨天还说,出院了就让你带着他去海底世界,我也还等着你给我豪华婚礼的那天,你说我穿上婚纱会好看吗?对了,娉婷将你藏在房间里的婚纱拿给我看了,我很喜欢,等你眼睛好了,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舒凝,别再我身上耗费时间了,现在我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片漆黑,给不了你们美好的生活。”穆厉延痛苦的闭上眼睛:“我真的好累,我以为自己就算是看不见也能承受,可我到底还是做不到,公司我无能为力,也不能替孩子报仇,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又怎能照顾你们母子俩,你就离开吧,别再让我受折磨了。”
每折磨舒凝一次,在他心里却是双倍疼痛,难受,他现在醒来跟睡着根本没有区别,都是一片漆黑,他已经太烦躁了。
“这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
舒凝轻柔的声音就在耳边,忽然他感觉唇上一暖,他身子一僵,手下意识的想要推开舒凝,她却轻声说:“别推开我,放松下来,你好好感受,到底是痛苦还是甜蜜。”
穆厉延没再推开舒凝,她的吻落下来,软软的,甜甜的,就像是棉花糖,她的小舌缓缓的伸进自己,温柔的缠着自己,那种美好,仿佛就像是几世的恋人,像是甘露,让他忍不住沦陷,想要索取的更多,让他主动回应。
他的回应让舒凝喜极而泣,她柔声问道:“是痛苦还是甜蜜?”
穆厉延怔了怔,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他何尝不明白她的用心,可甜蜜只是一时的,往后的几十年岁月,都将是黑暗,痛苦。
他没有能力做好一名父亲,一名丈夫。
趁着他此时情绪平缓,她捧着他的脸说:“黑暗只是暂时的,痛苦也会过去,你现在就是要保持心情平和,奇迹未尝不会出现,你一味的让我离开,可我的离开难道就真能让你高兴?让你的痛苦少一点吗?”
不会,若舒凝真的离开了,他会更痛苦,可他宁愿自己承担,也不要她陪着,给不了幸福,他不想再拖累她。
舒凝看穿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也瞎了,或者是瘫了,不能说话了,少胳膊少腿了,你会不要我吗?你不会,就像我也不会不要你,我们只是彼此相爱,不是同情,知道吗?厉延,你记住,我舒凝爱你才留下来,如果你也爱我,就振作起来,走出这个房间,眼睛看不见算什么?你能做的很多,你可是宝贝崇拜的对象,怎么能难得住你呢,你看不见,我就是你的眼睛。”
她握住他的手,与之十指紧扣,满含期许的看着他。
她期待着他能振作起来,走出去,可穆厉延的心多硬啊,他嘲讽的说:“舒凝,你可真是伟大,也把我想得太无所不能了,我只是个平凡人,我给不了你的期许,你要真是为我好,就离开穆家。”
舒凝没想穆厉延心会这么冷,不顾别人的心情,自私自利,每一个字怎么伤她怎么说,他将自己封闭起来,全身是刺,任谁也无法靠近,一旦靠近,两人都是鲜血淋漓。
舒凝痛苦的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眼怔怔的看了他许久,最后只能笑了笑说:“我不勉强你,但让我离开,你就别想了,我先出去,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还是走不出来,就别怪我将宝贝带过来。”
听见舒凝要将舒宝贝带过来,立刻咆哮道:“舒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我滚出去,不许将宝贝带过来,就算是我求你了。”
他一边骂着,又一边求着,舒凝的心痛着,无奈着,又坚定着。
“带不带过来,全看你。”
丢下这句话,舒凝不顾穆厉延的咆哮出了房间,如果穆厉延不想舒宝贝看见他狼狈的样子,给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就会走出来。
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出了房间后,舒凝觉得自己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勇气跟力气,脚步虚浮的朝楼下走,她很疲倦,这段日子就没好好休息过,加上之前曲韦恩给的身体创伤,她累的只想倒下去好好睡一觉。
穆娉婷听见穆厉延又发脾气了,不放心过来看,见舒凝脸色十分难看,赶紧扶着她:“舒美女,你没事吧?”
舒凝有气无力的说:“我没事,扶我到楼下坐坐吧。”
穆娉婷是看着穆厉延这段时间怎么折磨舒凝的,见舒凝脸色难看,额头上还缠着纱布,心里也是心疼。
将舒凝扶到大厅的沙发上躺着休息,自己又去给舒凝倒了水,心疼的扶着她喂:“舒美女,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二叔不想看见你,你就别再进去了吧,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舒凝喝了一口水,无力的笑了笑说:“娉婷,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他这个时候最需要我。”
穆娉婷忍不住红了眼眶,见舒凝实在疲惫至极,让她好好的躺着休息,楼上穆厉延咆哮了一会儿就没了动静,整座房子又恢复了宁静,舒凝在沙发上睡着了,穆娉婷就在一旁守着。
没睡几个小时,因为惦记着穆厉延,舒凝又勉强的撑着起来,她坐在沙发上醒了醒神,穆家厨房专门给她炖了补品,吃了之后,她又继续上去给穆厉延送饭。
现在唯有她送饭穆厉延还能吃,其他人都会被轰出来。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了,穆厉延没有要离开房间的意思,倒是让穆振替他叫来了帆姐。
舒凝站在门外,她以为帆姐进去,穆厉延会发火,可是没有,也不知道两人在房间里说了什么,过了两个小时,帆姐才出来。
舒凝担忧的问:“帆姐,他跟你说了什么?”
她十分想了解穆厉延的心思,帆姐能跟穆厉延聊两个小时,而她必须得小心翼翼的面对,说心里不酸,那是假的,但帆姐能来,也一定跟公司的事有关。
帆姐看了眼房间为难的说:“小舒,不是帆姐不愿意说,只是……”
帆姐不说后面,舒凝也已经明了意思,苦笑一声:“没事,我理解,帆姐,我们去后园走走吧,有些事我想问你。”
帆姐点了头,两人去了穆宅的后园,在后园的建设上,穆家人花了不少功夫,弄得很漂亮,又正值春天,后园的花开的很绚烂,五颜六色,都是些珍贵的花卉。
这么美丽的景象,舒凝真希望穆厉延能陪她出来走走,就算看不见,也有她做眼睛。
帆姐侧首看了眼舒凝说:“你这段时间瘦了,还是多注意身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真的苦了你了。”
“那些都不算什么,帆姐,我想问你,现在公司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穆振几乎是深夜才回来,很是疲惫,焦头烂额的,她也知道曲韦恩趁着穆厉延失明的事被外界所知道而攻击穆氏,更甚至她有怀疑穆厉延眼睛的事就是曲韦恩散播出去的。
帆姐说:“池清禾手里的股份你也是知道的,现在拿百分之十五已经到了曲韦恩手里,加上外界那些对穆总不利的谣言,公司里的人人心惶惶的,曲韦恩也就趁机在购买穆氏股份,现在穆氏的情况很糟糕,改革之后本就处于修整阶段,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曲韦恩这样一来让穆氏雪上加霜,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
帆姐看了舒凝,将后面的话给咽回去了,舒凝知道那是因为她。
舒凝平视着前方,嘴角勾起一抹无奈:“曲韦恩曾说让穆家一无所有,为了我,他要毁了穆家,我想做点什么,可我知道现在我如果出面的话,曲韦恩不会停止,反而更变本加厉,每天看着厉延在痛苦中,公司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就觉得自己特没用,很难受。”
帆姐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会儿看着舒凝问:“小舒,你真想帮公司,帮穆总吗?”
“帆姐,你有办法?”舒凝心底一喜问道。
帆姐沉思了一会儿说:“办法是有,刚才我也跟穆总提过,只是被他否决了,可现在这或许是目前唯一能拖住曲韦恩的,曲韦恩的目的在于你,只要你进入公司,曲韦恩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了。”
舒凝开始不是太明白帆姐的话,可只要略想一下也就明白了,帆姐这是要让她在穆氏站着高位置,以此来掣肘曲韦恩。
这个提议穆厉延自然不会答应,他不会将她推出去面对那些事,可如果这是唯一能缓解的办法,她愿意。
只要撑到穆厉延愿意走出去,愿意再做手术,公司还会有好转。
而且就算不为了公司,她也不会让曲韦恩得逞。
想通了这些,她说:“帆姐,如果这能帮到厉延,我愿意去,至于厉延那里,我会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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