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仙

思无邪 第五章 世道

    
    儒士行走在村中,按耐住荡起浪花的心湖,眉头紧锁,脑海中一条条信息罗列,多是一些村子的状况,已经数条陆艮长滞地方,他都去探查过,只是一些平常地。
    董启早先是想以雷霆手段,直接抽离这个村子所有人的魂魄,一问便知,可又寻思着陆艮,为何没这么做,却怎么也连不起线来。
    儒士缓住念头,坐在一地,开始吞吐,心头暗骂了声那个发羊癫疯的男子,真当陆艮那只是普通拳脚?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若在走下去,哪怕多一步,修为最少都要跌境,或是大道止步。
    不然那会儿会看着陆艮那么潇洒的离去?
    此时在村里转悠的青袍男子,笑嘻嘻的来到一位老汉家中,把野花精魅随意丢在喂养着鸡鸭的草坪上,又一副老熟人的样子,把那五小时前买来的肥胖老母鸡拿出笼,就是杀鸡拔毛,那熟练样子,让老汉都感到了有些羞愧,没有多说多问,跟老婆子说了点大概后,去厨房烧了几道饭菜。
    在上桌的时候,男子嗅觉就像是狗鼻子一样,在草坪地下挖出一瓶酒,餐桌上,若不是汉子跟老婆子一副拘谨样子,在旁人看来,男子仿佛就是他们二老失散多年的孩子,这会儿享天伦之乐呢。
    东部,一座古城升起一层青色的光幕,此时青盛无比,下一刻却淡若无光,导致这一切的原因,皆是城外一个穿着残破铠甲的大汉,一刀劈下的结果。
    这时,里面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外来修士,你若想寻得机缘,不若去其他地域,此阵,乃是老夫宗门历时千年祭炼出来的魂阵,城中居民只要尚存一魂,魂阵便不会破裂,阁下修为高深,又何必止步不前于一座小小古城。”
    大汉不屑看了眼城头的一处地方,讥笑道:“啧啧,好厉害的一个阵法,实在是让我后怕,尚存一魂,魂阵不破,若此城中人皆魂飞魄散呢?!”
    城头那边传来一些嘈杂声,大多是要大汉不要口气大,本事小之类的。
    大汉低头看了眼手中大刀,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城背后的阵法有些门道,以魂为引,倒也狠毒,看来此星虽贫瘠,但也不能轻视,就是不知能不能在三个时辰内打破阵法?”
    大汉思索了片刻,把刀扔在了一边,慢步走向那层青色光幕,平常拿着把大刀,就真把他金震当做是炼刀的?
    西部,这条街上一片寂静,在路灯的照视下,一道红袍男子持着木剑独行,在他后方,一具具尸体遍布街头,年轻的,年轻力胜,杀了,老的,一把岁数的,半只脚都踏入棺材了,活着也没意思,帮他们一把,小的,都死了,还活着干嘛?
    北部,是一点儿异常都没有,亮起灯火,一切日常,顺顺利利,至于那些吸入散落下的红雾罪犯?都一个不少的安安静静在局子里待着,甚至是来了些平常不出世的“得道高人”都来了些镇守,布置阵法,祛除邪祟的,什么都有。
    可就是没有人看到,他们的耳朵,鼻子,眼睛,嘴巴,都有大量的虫子进进出出,瘆人至极!
    虫子吃什么?虚无缥缈的精气神,吃完后,再由内而外的啃食,到那一天,这片北部区域,除了王乐乐一人外,就再无一人生还,皆成养分,再让蛊虫集体互相吞噬,剩下一个,那就是蛊王,一现世,王乐乐即刻破境,且用数亿人为养分练出的蛊王,简直就是大道可期!
    中部,响起一片片哭咽哀嚎声,只有一位红袍少女笑看着一位颤抖双手拿着刀,对着怀里一位满是泪水的女子,他们原本是一对情侣,此刻却不得不接受一场游戏。
    少女起先似厌倦了,而后说了个游戏,一个规则,只要男的亲自剥女子脸皮,就可不必断手断脚。
    那男子噙着泪水,忍痛下心,将刀子一次次在女子脸上划过,任由女子怎样的痛苦哀求,他都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待到男子颤抖的把一张血淋淋面皮拿在手心时,奄奄一息的女子用尽最后力气,小声对男子说了声“带我走”,而后昏死过去。
    男子紧闭双眼,拽紧了手中那滴着血珠的刀,没敢去看怀里的女子,往日情分、欢乐在一瞬间一一掠过脑海,任由心中如刀割,意如死灰,可他有错吗?他想活下去,可她又有错吗?
    男子流泪不止,无声息的哭咽。
    红袍少女忽而摸了摸脸颊,一行泪水竟不知觉的流下来,她有些愣,却又傻笑,最后仰天大笑,一步步踉蹡着往前走,没去看路上行人的惊魂面容,任由泪水顺流而下,竟有些失魂落魄。
    在红袍少女走后,路灯直直照耀,有好多位男子发了疯一样跑着,或是抱着脸颊见肉的女子大声嚎哭。
    南部,或是最正常的一个地域了,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没有一个人死亡,只是大城里,包括老少儿童在内,几乎每一个人,他们都有一本相同的书,皆是蓝色书皮,朗朗说念出书上文字,抑扬顿挫,笑意盈盈,无知,无觉,无感,若是还有旁人来到此地,莫不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古代私塾。
    只是,在这些“古代私塾”的城上方,都有一条条丝线直接连接到一处地方。
    儒士董启,叛离文教,欺师灭祖,很大原因就是师门不接受这样的学问,传播学问,这个可以,但要人一生只活在学问中,这就犯了天大忌讳,远的不说,同在一条村子里的陆艮,就一直看不惯他。
    ————
    庙宇中的青年男子和上手中《?经》,有些疲惫看着愣愣回神来的少年,笑道:“无邪,这本《?经》,我只讲了其中的一章篇幅,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有读透,对不住啊。”
    少年慌乱站起身,连忙摆手,有些笨手的向男子辑礼,道:“没有的事,林烨哥讲的很好。”
    男子笑了笑,道:“不必如此,这礼,是辑礼给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的,我可没教你什么,就是把书里内容,给念出来的时候,说了些我的注解,举口之劳。”
    或是举手之劳,对少年来说,意义非凡,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听人讲书,不,可以说是讲经,道教的经书,深奥莫测,在他第一次看的时候,陷入其中,完全是我认得字,字不认得我。
    林烨放好手中书,拿出一条黑色长布铺在地上,倒也宽,能容下两个大人,男子躺下去一小会儿,又半起着声,唤了声少年,指了指黑布,说道:“无邪,这儿还有一些地方,你若困了,可以过来一起睡。”
    少年应允了声,算是答应了,翻着所带来的书,津津有味的默读着。
    男子没有立刻睡去,拿出一个睡袋,放在黑布旁边,躺下时,一个翻身,用手肘杵着脑袋,嘴角弧度且微微上扬,似想到了会心事,在笑着。
    庙宇内,除了一些翻书声,再有就是微弱的鼾息声,称的上是安静。
    叶无邪看着书上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字语,不觉间,心中感到有些空洞,和一些茫然。
    天怎么就破了呢?
    少年心思,飞出天外,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个遍,书上说的鬼怪是不是存在?有没有可以御剑飞行的仙人?有没有人可以一拳打破一块大石头……
    少年和上手中书,放回簸箕,拿出那条枝条,走到庙门口坐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天幕,虽一片漆黑,但又能看到有点点亮光。
    叶无邪身子靠着庙门墙,手中枝条时不时的晃动,在感到眼睛刺痛时,才低着头,又靠着墙,疲惫感已经涌上心头,那根一直在紧绷的铉也放松下来,闭上双眸,把这当做是一晚床榻,休养生息。
    哈哈,这倒倒也像了那句古话:天为被地为床。
    真当少年是年轻力壮的健将,走这么多路都不带喘气的?
    如果天没破裂,世界没陷入一片黑暗,那么此刻,天边处应有潮红暮色,渲染世间,动人心魄,也应有一群人下班回到家中后,喝上一口热气腾腾的浓汤,或是两个相互吸引的人,抱在一起,相互依偎……
    可没如果,皆已成舟。
    几个时辰后,忽刮起一道冷风,吹进庙宇,睡在黑布上的男子蜷缩了身,靠躺在庙墙的少年,依旧睡的香甜,晚风也不能让他做出反应,着实是习惯了,甚至有些麻木。
    而打坐中的妇女一个激灵,一睁眼就看到了靠躺在庙门墙上少年,心中泛起些酸楚,哪怕她再怎样不理会少年,但说到底,她也是个母亲,天底下,哪有母亲看着孩子受冷挨冻的?
    妇女站起身来,看到后方黑布旁边的睡袋,短暂思考了番,轻轻拿起睡袋,走到庙前,凑过身,伸出手正要拍向少年时,忽而看到他脸上流下两行热泪,内心有些心疼,收回那快要拍向少年的素手,盯着那稚嫩脸颊,轻叹了声。
    睡觉,不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嘛?昨天事了,一觉醒来,宛若初生,可怎么睡着睡着就哭了啊。
    妇女别过头,不忍去看,站起身,放下睡袋,小心的越过男子,凭借着记忆,拿出了一件紫色绒毛大衣,这是她为了以防天寒,顺手拿过来的。
    云姨轻轻的拍了拍大衣,眼中流露出些惆怅,可很快就散去了,蹑手蹑脚的将大衣披在少年身上,而后低头拿起面包,放入簸箕内,只是看了一眼簸箕内的物品,心中再一次酸楚,想到初见少年时,他手中只有一条枝条,那会儿就有个念头是难道少年就靠着这么一条枝条,一路走到山上,不会害怕么?
    凭借这么些年来的经历,妇女大概猜到个七八,更加心疼了。
    云姨来到桌子边拿起两根火烛,续上火光,又点燃了三炷香,走了回去,钻进睡袋,只露出面容,有意无意的与墙角相对,就此睡去。
    ————
    天幕,劫雷已散,剩下一道裂缝在迅速扩延,用不了多久,就会遍布全球,那时候,世间会迎来光明,可也在那一瞬间,此星将会真正意义的曝露在天地之间。
    世间染上夜色,除却灯火阑珊,难见亮光,就似那长夜难明,一切缘由,皆是此时在星辰外,一手不停拂过一层幕光的老者,亦是那之前暗红巨手的主人,他在撕裂此星的自我保护光幕,有意让天地灵气进入。
    别看此时贫瘠,可若引入灵气,那会儿会发生什么?尚且不知,可最少也是机缘遍地,真的不叫人眼红?对于山上野修或者祖师堂记录在谱的仙师,都要心动,会横渡星辰来到此,这简直涉及到了大道!
    这可谓是大机缘,却也算是滔天祸源。
    若是山上仙师还好说,会与你讲道理,可若是野修呢?根本不难想象,一个手拿大刀的汉子,面对一群呀语孩童,有悬念么?
    诸天星辰,星光点点,暗明有序,混乱不一。
    ————
    城外,袒露上身的大汉随意递出一拳,微弱不可见的青色光幕顷刻间碎裂,城中,那最后勉强站立之人也软了腿脚,直直倒地,只剩下城头灯火凋零,有四人不停的哆嗦着,惶恐不安,他们穿着蓝色长袍,一老者,一男子,一女子,一少年。
    老者望着城下大汉,皱脸上泛浮恐惧,瞳孔睁大,眼珠露出血丝,似要崩裂,他怎样都无法相信,宗门在此千年布置的阵法,就这么碎了?且他还是看到城外大汉一拳拳落下,城中便倒下数人,这算什么事?
    就是西方那位大教皇,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阵法击破,要知道,阵法哪怕会被击破,也会依照城有一魂的特性而自行修复,而那位大汉,却是将阵法彻彻底底的击溃,同时还有城中人的魂魄消散,不融入轮回,不被计入生死簿,若干年后,此地,将会变成一座孤魂鬼城!
    大汉神色冷漠,没有一丝色彩望向城头残留的四人,讥笑道:“三魂七魄皆与阵法一体,死后灵体不入地府,好一个魂阵,这么大规模,便是我所在州域都不曾见过,够狠,有点野修的风范,却连给野修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除了一脸阴鸷的老者外,剩下三人都是一脸茫然,他们都是鬼云宗门不过数载的新鲜血液,涉世未深,若不是这次天变,也不会被派遣下山,也根本不明白大汉话语中的意思。
    此星灵气稀薄,最早五个,也是最后五个摸索出修行法门的人,各立宗派,隐世不出,难寻踪迹,唯有在招收弟子时,才会有宗门大长老亲自下山挑选。
    而鬼云宗,在世间五大派中排行第四,一身鬼神莫测的魂术,就是门下弟子行走天下的资本。
    蓝袍少年被盯得发瘆,腿脚一软,既一下子瘫倒在地,吞咽了一口,看着那宛若杀神的大汉,颤声道:“你要怎样才放过我?”
    一旁的老者眉头一皱,不悦的看了眼少年,他记得这是在一个废墟里捡来的吧?那会儿有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孩子跪求着带走,做什么都愿意。那会儿的他,有些同情那个孩子,又发现根骨还可,在离去时,身后跟着个脏兮兮的小孩。
    蓝袍少年似有些心虚,别开脸面,避开老者的目光时又满是诚恳的祈求大汉。
    大汉震散体外那层拳罡,往回走去,没去看那城头一眼。
    老者神色不定,按理说,此时就是一个绝佳进攻或者逃走的好机会,但他没动,任由边上的男子跟女子一脸着急的望着他。
    汉子拾起大刀,思索了番,而后将其一扔,直直的刺在城头,淡淡说道:“任意一人,用刀斩下其他三人的头颅,来到我面前,可活命。”
    大汉满脸漠然,像是在吩咐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将城头四人的心湖涟漪探视了一遍,对于他来说,或者说是对于修士来说,看穿境界比自己低的心境,很难么?一眼的事。
    人性,在这生死危机却有一线生机下,暴露的彻底,往日恩情,都将会被压下一线。
    汉子在一边看的乐乎,此刻那四人,才具备了成为野修的资格。
    待到一位男子手拿大刀,怀抱三个头颅走来时,汉子啧啧道:“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够狠。”
    男子麻木的将三个头颅扔在一边,恭敬的把大刀递给男子。
    汉子接过刀,下一会儿直接劈向男子头颅,陷入几分,鲜血直流,男子一声不吭,任由痛楚不断从脖颈处传来。
    汉子收回刀,一拂手,一道罡气止住伤口,淡淡道:“若不是想到陆艮那家伙,最近在召集棋子,你这会儿已经是具尸体,记住,我叫金震,大可向我寻仇,不过我保证,陆艮不会为了一颗棋子,向我翻脸。”
    男子惶恐,断续说着不敢的话语。
    大汉没去走只剩下一具具尸体的死城,而是漫步往另一处行走,因魂阵缘由,此城定会成为一座阴风横行的鬼城,剩下来的时间,正是诞生鬼物凝聚的过程,他虽有一身罡气,但若强行走城,且不说染上因果,连自身体魄,也要被消磨,从而落下病根,麻烦诸多。
    若干年后,此地诞生的鬼物由阵法而生,也会被制肘,一大群鬼物,走不出城,好事对吧?但是它们怎么存世间,无非是靠吞噬来维持自身,长久下去,说不定就要诞生出可以祸乱山水气运的鬼将。
    鬼物,不融于天地,因果缠身,若非真正的谪仙人出手,几乎不死不灭。
    然鬼物诞生初,灵识朦胧,正是消磨或超度的好时时机,汉子没有这么做,正当他是一个好人?
    寒风瑟瑟,吹过城中最后的一盏灯火,下一刻,数以万计的朦胧亮光曝露在空气中……
    红袍少女坐在大石上,泪眼婆娑,这会儿摸了摸脸颊边,想到过往,没来由的惨笑,无声息的哭咽。
    直到眼角干涸时,一股玄妙气息由她体内而外传开,少女却开心不起来,不应该啊,叩关破境,不就是她自荐来到此星的原因么?
    六人:西部,剑修胡锋问剑此星修为最高者,而后屠戮,且寻机缘;北部王乐乐,在一域凡人修士体内种下蛊虫,静待时日;东部金震,一路踏行,所过之地,片甲不留;南部儒士董启,传道一域,学问直入脑海;中部少女古菲,直面心梦魇,步步勘破,再一步登天,叩关破境。
    例外的,就是那正在一户老人家鼾息大睡的青衫男子了,除了散出分身,压着各国不敢有所作为外,再就是来到一个村子,看似无所作为,却又路铺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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