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霂蓦地盯着父王的脸,眼泪也忘了流淌,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是这还不算完。赵王接着道:“赵玉霂礼仪缺失,明起,换管教嬷嬷,禁足宫中,直至投足有公主之姿,赵玉真与其作伴,明起一起学习罢”。说完,赵王便带着身边的管事太监甩袖离去,竟然是看也不看赵玉霂一眼。
赵玉霂像是突然醒来,三步做两步跪爬到端顺容身边,紧紧地抱住了母亲,忍不住放声大哭:“母亲,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端顺容把赵玉霂搂到怀中,眼睛通红,忍不住地抚摸着赵玉霂的脸:“莫哭,霂霂莫哭,乖儿,莫哭,我的乖霂儿,莫要哭……”赵牧垂头站在两人身边,是难得的手足无措的模样,赵玉真急得要往门外冲去,却被自己的侍女紧紧抱住,突然,“啪”的一声,殿中顿时一肃,赵玉霂抬头,透过泪眼,看到王皇后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和母亲附近,狠狠地打了赵玉真一巴掌,赵玉真悄无声息地涕泗横流,却不再挣扎。王皇后伸手拉起了赵玉霂和端顺容,轻轻捏了捏两人的肩膀,道:“回房去,我会安排”,说罢,转身离开,赵玉真也被侍女们推着跟在王皇后身后离开,赵牧犹豫了半晌,蹲下来拍了拍赵玉霂的脑袋,向端顺容行了礼后同样也离开了。
端顺容抱着赵玉霂坐了会儿,用手指梳理她散乱的头发,笑道:“我儿调皮,去哪里胡闹了,弄得这样凌乱,回去后慢慢说给母亲听”。赵玉霂听着母亲的话,只又紧了紧搂着母亲脖子的手臂,什么话都不说,端顺容也不推开她,撑着丹娘的手站了起来,向伸手欲抱走赵玉霂的丹娘摇了摇头,亲自抱着赵玉霂走向后殿。
母女二人回屋后,端顺容把赵玉霂放在美人靠上,自己搂着她坐在身边,还不及说话,手中便被塞了一物,端顺容垂头一看,竟然是一枚癞头癞脑的果子,颜色金黄,很是小巧。赵玉霂轻声道:“我只是气闷,心中不服,想看她到底如何特别,于是去爬了后殿的墙,谁知后殿门开着,也无人看守,便走进去看看”,“经过厨房,看见台上放着这样一盆果子,倒是新奇,就拿了两枚,想带给母亲看个新鲜。后来转过后殿,正要去花园时,就听见了惊叫声,原本以为出了什么乱子,心里还有些高兴,谁知喧闹声越来越近,心知不妙,不想被牵连于是便跑了,果子也丢了一枚,没想到不仅被发现了,还被当做行事之人……”
端顺容抚摸她的脸,不断地擦她的眼泪,眼睛又红了,脸色也严峻起来:“你是我养大的,我知你心善,你是好孩子,但是,母亲仍要告诉你,无论如何,你不请而入他人宫中,此举便是大错,拿了别人的果子同样是大错。我知你心思单纯却容易怪罪自己,记住母亲的话,此行错便是错了,改过更重要,莫要耽于自责”,赵玉霂哭得更伤心了,但是仍然点头,只是眼泪总也仍不住要掉下来,她忙举袖擦泪。端顺容缓了缓口气,又跟她说道,“乖儿,母亲知你未做此等凶险之事,仍是高兴的”,赵玉霂抬头看端顺容的脸,果真是没有很生气,忍不住呐呐:“母亲……可是我闯祸了,我要失去母亲你了”,说着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一时间,母女俩又抱做一团。此时,王皇后的贴身侍女朱碧来请,丹娘伺候两人擦过手脸,母女二人挽着手往皇后寝殿走去。
不同于端顺容殿中的体贴亲昵,皇后宫中正一片肃冷,赵玉真跪在地上,垂着头不说话,王皇后托着额头坐在矮桌边,赵牧陪站在一旁。见二人进来,王皇后朝二人轻微点头,示意端顺容带着赵玉霂一旁坐下,端顺容屈膝轻行了个礼,也不多话,拉着赵玉霂一齐坐下。王皇后拉住赵玉霂的手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事情原委殿上我已猜到,现也得到证实,只是我不曾想到会有如此结果,不曾阻止,是我的不是。只是,事到如今,我倒希望事情更往前一步。静姝,暂去冷宫,待宥妃生产,我送你出宫如何?”端顺容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王皇后:“如何能至此?况我丢下霂霂和您出宫如何能活?”王皇后摇头,“且告诉我,出宫可为你所愿?”,端顺容沉默半晌,道:“如能带走霂霂,我愿出宫”。王皇后沉默,轻声道:“霂霂不可走,而你,不可留。”
赵玉霂握紧端顺容的手,急急地摇头:“母亲,你不要走,你不要抛下霂霂!”王皇后安静了一下,向赵玉霂正色道:“你母亲必须走。你父王来前,侍者已悄悄捎过话来,宥妃仅受惊吓,无甚大事,你母亲本无甚关联,却被迁怒、被打入冷宫。如此情形,未来不知还会如何,留她在宫中,只会凶险异常”,她停顿了一下:“霂霂,我们不能再心存侥幸。”赵玉霂愣在原处,半晌之后,呆呆地点头:“母后说的是,霂霂懂了,母亲要走,霂霂不闹了”,话如此说出,眼泪却再次汹涌而出,端顺容再也忍不住,抱紧了赵玉霂:“母亲不走,母亲陪着霂霂,哪里也不去”。
“胡闹!”王皇后喝道:“进去过冷宫,你以为出来后还能好好地做你的端顺容吗?!”她冷笑道:“十年不到的时间,你竟越来越天真,前路未知,你居然生出了侥幸心,以往府中之事竟然忘记了个干净!如今情形你还看不明吗?多一人在此只多一分风险,不如出去一人,好好地生,如若宫中未来有何不妥,或许便是我们的生机!”端顺容急急道:“皇后!何至于此!只是一个宥妃和……”话音未落,端顺容便止住了。她想起老丞相大人宠妾虽不至灭妻,却让嫡亲的幼女贫弱长大,并被匆匆指婚给了当时透明人般的懦弱无为的老好人赵小王爷,虽然后来因祸得福成了皇后,但是这近十年平静的宫廷生活的确不应该麻木自己的警惕心。自己怎能忘记数九寒冬,丞相府管理炭火的侍人因讨好新夫人而将上好的白炭多给了前来取炭的侍女,却忘记了幼年王皇后的份例,临了随手拿大侍女们使用的黑炭顶上,伺候王皇后的粗使婆子并不仔细,扔进炭盆里了事,两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懂得炭里还有门道区别,险些中毒死去,一个女人会带来怎样的剧变,别人不知,艰难爬出门外,拼尽全力呼救换来两人生机的自己却不能忘,更何况如今,这近十年的平静生活已被打破,她更不再是从前受王皇后保护、受皇帝喜爱的侍女,而是一个有着正经封号,同时又被贴上皇后标签的顺容!风雨将来,她便已被先行之气吹倒,哪有什么保护女儿、陪伴皇后的力气与资格?!
想明白了关键,端顺容跪倒在地,看着皇后一字一句道:“皇后,不论多难,定要让我出宫去!”
王皇后点头:“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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