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参知政事蒙津,压力很大。
因为追查毒杀闵淑妃一事,进行得十分艰难。
那名毒杀闵淑妃的宫人,当场就畏罪自尽了,搜索其住处,也是一无所获。而平日跟他相熟的内官宫女,多番拷问之后也是没有一点线索。
他是怎么与宫外传递消息的?
他的乌头毒又是从哪里来的?
是谁安排他给闵淑妃送饭食的?
蒙津越是追查,越是发现事情不简单。
原先以为对方只是跟闵淑妃私通而已,但他居然能遥控指挥宫人下毒,如此迅速果断又精准,绝对不是临时安排能够达到的效果。
一定早就在宫中安插了内应。
但即便早有筹谋安排,下毒一时应该也是临机反应,无论如何该有点线索才是。
令人害怕的正在这里,被拷问的宫人,即便已经死了将近十个,竟然还是什么也审不出来。
都很无辜,都不知情,都是偶然,都是巧合。
唯一的规律在于,这些有牵连的宫人,都不是汴京人士,都来自外地,而且基本上,都来自京东路,祖籍在青州、密州、沂州、齐州、莱州等地。
这个发现,引起了蒙津的注意,并禀报给了官家。
官家亦十分重视,下令继续追查。
蒙津便派人出京,开始查这些宫人的祖籍、家乡、亲人。
八月二十,宜出行,李小七离京,走汴河水路回歙县。
蒙庆云和姜昉、姜曙为他送行,一路同船,直行到上善门外。
虽然黄历上确实写了“宜出行”四个字,但今日的天气却是阴雨连绵,风从河面吹过来,令人遍体生凉。
蒙庆云忍不住稍微拉紧了身上的衣裳。
李小七和姜昉正并排站在船头,看着沿途的风景。
今日恰逢漕粮入京,因延丰仓、永丰仓、夷仓都位于外城东南角,上善门正是最近的一处水门,所以漕船都从上善门入京。
李小七的船是官船,挂的是御史中丞李牧的牌子,所以可以很方便地出入汴河。
此时在船头看去,一艘艘满载粮食的漕船首尾相连,排成长长的队伍,等着进城,李小七的船则与之反方向而行,走了一刻钟,前后依然看不见船队的尽头。
姜昉便笑道:“早知道,就不该送你到城外。出来容易,如今要回去,却必须得排到漕船后头去了。”
这是漕运规定,漕船入京,所有官船民船皆须让行,除非特令,否则一应船只入京都要排在漕船后头。
李小七的船是出京,不受这条规定限制。
但姜昉等人回京若依然走水路,那只能等漕船全部进城之后了。
看这样子,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
李小七也笑:“那不如就多送我一程,干脆送到凤凰城罢。”
凤凰城是陈留的古称,距离开封约四十里,走水路不到半个时辰。
姜昉看看他,又看看蒙庆云,再回过来又看着他。
“故意的吧?”
李小七只是笑。
姜昉嫌弃道:“别笑了,我又不是大姑娘,你这张脸对我没用。”
李小七长得好看,笑起来自然更好看。
没见浅草紫荆俩丫头脸都红了么
自从上次蒙庆云跟李小七同游州桥夜市,回来说了那些话之后,蒙家的几个婢女对李小七便总是另眼相看。
李小七自然也察觉到了。
他绕过姜昉,走到蒙庆云身边,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蒙庆云正在看对面的漕船,感叹这盛况,突然身上一暖,回过头去,迎面便是李小七春水般温暖澄澈的双眸。
顿时心头一软。
披风上还带着他常用的熏香的味道。
蒙庆云其实一直对这个香味好奇,贵族男士用的熏香,种类远不及仕女们的熏香花样繁多,最受欢迎的无非那几样罢了。
但李小七这个熏香吧,咋说呢,非要精准一点形容地话,蒙庆云觉得,很像奶香。就像婴儿身上的香味一样,很淡,却很让人着迷,闻了还想再闻。
浅草紫荆都乐见其成地看着这一幕。
然而总有人会跳出来煞风景。
“咱们就在这里换船吧!”
姜昉大声说道。
原来船行到此,已到了漕船队伍的尾部。
李小七便给了他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大家再三道别,约定来年再见,姜昉便带着蒙庆云和姜曙换了船。他们的船一直都跟在李小七的船后面。
换船之后,李家的官船继续前行,李小七站在船尾冲他们挥手。
“元娘,等我呀!”
蒙庆云脸上微微一红,这李小七,看着儒雅温柔,有时候做事还挺进击的。
姜昉倒是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道:“可算给他送走了。”
船慢慢掉头,准备向漕船队伍后面靠拢。
与此同时,另外也有一艘客船也靠了过来,大约是想抢在姜昉他们的船前面,靠过来的速度有些快。
这边船上的船丁便呵斥对方,要求对方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
对方船上却不肯想让,硬是横着挤了过来。
此时阴云又汇聚过来,视野昏暗,眼看着刚停了不就的雨又要落下来了。
姜昉对蒙庆云道:“要下雨了,到舱里去吧。”
蒙庆云点头。
大家转过身,正要往船舱走。
变故陡生。
一丝破风声传来,姜昉反应最快,条件反射地抓住蒙庆云往自己怀里一带,同时却听到蒙庆云闷哼一声,倒在他身上。
只见一枚飞镖,深深地插入了她的肩窝。
若不是姜昉拉了她一把,这枚飞镖只怕就没入她的脖颈了。
他顿时心头大怒,大喝一声:“冬青!”
冬青一直随他出入,在他出声之前,便已经锁定了目标,一指那艘靠过来的客船:“在那里!”
那艘客船的船舱里,突然窗门大开,嗖嗖嗖便是几支利箭凌空射来。
姜昉抱着蒙庆云,冬青抱着姜曙,连连后退,躲开箭簇,浅草紫荆等人也是尖叫着蹲下去,慌乱地找掩体。
对方的箭簇不断射来,姜昉咬着牙,抱着蒙庆云就地一滚,滚到船舱门前,连滚带爬地进去。
冬青也试图抱着姜曙进舱,但射向他们的箭簇却更加密集,他干脆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姜曙,飞快地跑出去两步,然后用力一推,把姜曙推进了船舱。
而他自己,却被两支最粗的箭射中,踉跄之下,翻身掉进了河里。
同时,紫荆中箭,扑倒在甲板上;浅草则在躲闪时,也不小心掉落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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