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侍中贾不许、中书侍郎迎泽平、尚书仆射徐诲,这三位正是门下、中书、尚书三省主官,老百姓所谓的宰相是也。
再加上被他们三人拉来的中书省参知政事蒙津,正好凑成一桌麻将。
三位宰相的本意,是蒙津乃官家宠臣,对于官家为何选择姜曙为嗣子储君一事,必定所知甚多,因为特意拉他来询问。
谁知,这一桌麻将就一起被人连锅端了。
政事堂内设有舍人院,又设有吏、户、兵、礼和刑等五房分曹办公所在,但因为今日重阳节,百官放假,所以都空了。
整个政事堂内空空荡荡,唯有几个书吏值班留守。
门下侍中贾不许平日办公的都堂之内,四位高官大佬依次坐在椅子上,听着外头毕毕剥剥的着火声,感受着越来越盛的热浪,浑身酸软,四肢无力,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不是被这大火吓得,而是被人下了药。
政事堂内除三省六部的高官之外,平日出入的有多少侍郎、大夫,又有多少协助办公的书吏孔目,以这些大佬们的地位,又怎么会去注意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书吏呢。
今日休沐,政事堂内无人,四位大佬进来,不过是为了在册封姜曙为皇太子的诏书上署个名、盖个章而已。
一个低眉顺眼、服饰平常的书吏进来,给大家倒茶水。
大家自然毫无防备地就喝了。
谁知道一杯茶水下肚,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而刚署名盖章的诏书,也落在了伪装成书吏的姜旸手里。
姜旸就坐在都堂正厅的中间,把玩着诏书,对外头惊慌呼喝的声音,充耳不闻。
政事堂外,殿前司禁军已将整个起火现场团团包围。
尚未离宫的文武百官,被隔离在右掖门之外。
殿前司指挥使蓝纬正在接受姜昉、姜晏的询问。
“姜旸如何出现在此处?”
蓝纬正在忙碌,一面命军巡铺调水车过来救火;一面又指挥在场的禁军,利用政事堂原有的几个大水缸,控制火势,避免蔓延;一面命手下都虞候向姜旸喊话,要求释放四位官员;一面又叫人调军中神射手过来,寻高处埋伏,伺机而动;一面还要打点腹稿,叫人去禀报官家。
百忙之中答道:“今日留守政事堂的几个书吏都被拿下了,据他们所说,并没有看见姜旸在此地出入,也不知他从哪里冒出来。”
姜昉顿时皱眉:“难不成他从天上掉下来的?”
蓝纬道:“此处位于大内,平日巡逻值班均十分严密,何况政事堂内素日里办公往来者繁多,姜旸若早前便露面,必定早已被人发现。也就是今日百官休沐,政事堂内无人,他才有机会趁虚而入。”
姜昉、姜晏还待再问,那位奉命向姜旸喊话的都虞候满头大汗地跑来。
“姜旸说要跟官家说话。”
蓝纬大怒:“混账!”
都虞候道:“他说官家若不来,每过一刻钟,他便杀掉一位相公。”
众人顿时心头发紧。
四位相公在他手里,份量着实不轻。
蓝纬无法,呸了一句,道:“他有人质在手,为了四位相公的安全,只能先答应他。”
围观的众多官员之中,正有中书舍人唐三戊。
他高声道:“蓝指挥使需在此主持大局,我去禀报官家。”
说完,拎起袍角飞奔而去,虽然身形胖硕,却十分灵活快速,倒叫众人意外。
与此同时,军巡铺水车水龙到位,开始向政事堂起火处喷水。
谁知,那火势被强力的水龙压制了一下之后,竟反弹式得往上一蹿,愈发熊熊逼人起来。
军巡铺的人经验丰富,稍微勘查之后,发现火场内竟有大量桐油生漆。
右掖门下众人,都被逼人的热浪给逼退了数丈。
“政事堂怎么会有桐油生漆?”
蓝纬道:“前头询问书吏得知,政事堂因年久失修,各处门窗油漆均剥落陈旧了,近日正待重新粉刷修缮,重阳节前工匠们刚把桐油生漆运进来。”
桐油生漆原本也并不会随便着火。但姜旸先放了一把火,火势起来之后,温度越来越高,终于点燃了桐油生漆。
这样一来,便无法用水龙灭火,只能紧急调集沙袋。
此时,唐三戊回来了。
“官家已至文德殿,授命我与姜旸对话。”
蓝纬便道:“唐舍人小心。”
唐三戊便顶着火光,通过事先清理出来的一小片白地,靠近政事堂都堂。
他身体胖,刚走近就被大火烤得浑身流汗,一张口又被浓烟给熏得狠狠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清了嗓子,对姜旸高声喊道:
“官家授命我与你对话,你谋逆作乱、劫杀宗室、挟持宰相,已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奉劝你尽快释放四位大人,束手就擒,否则下场惨烈,悔之晚矣。”
他话音落下,火场之内传来姜旸的大笑。
“哈哈哈……”
“我已经家破人亡,还怕什么下场惨烈。”
“真是可笑!”
唐三戊喊道:“难道你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翁舅妻儿吗?”
姜旸冷酷道:“我连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会管其他人的性命吗?兄弟姐妹,都各凭天命;至于妻子,呵,我鲁王府遭逢大难之日,孙家袖手旁观,何曾伸过援手?他既无情,就别怪我无义!”
蓝纬、姜昉、姜晏以及其余大臣,都围在旁边,将这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姜旸已经疯了。”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唐三戊回头低声道:“他虽不可理喻,但三位相公和蒙参政都在他手上呢。”
投鼠忌器,若不是为了保全四位人质的性命,官家何必派他谈判,一把火烧死姜旸,岂不方便。
他再次喊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三位相公和蒙参政?”
火场之内稍微安静了片刻。
然后传来姜旸的声音。
“官家立刻废除姜曙的储君之位,将我立为太子!只要圣旨一下,我立刻就释放他们四个。”
“怎么样,够简单吧?”
唐三戊气得想跳脚,简单个鬼!
其余人等也都又惊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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