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浮生

第四章 问卦镇卜吉凶

    
    第四章  问卦镇卜凶吉
    油茶城北去十里地,傍山立着一座小镇,镇上虽无那碧瓦朱檐,雕栏玉砌。确也有着曲径通幽的深街小巷,竹顶木楼。小镇正中一条溪水自镇外穿城而过,溪边青石板铺成的街道边,倒是立着几处还算别致的酒楼茶坊。回廊石桥上摆着几处小摊,摊主们各自在叫卖着自家制的点心,香袋和些竹编小件。
    镇外溪边石桥下,一个戴着破斗笠的老头,一身黄灰色的旧葛布褂子,银发白须,正躺在那岸边,嘴里叼了根茅草,双手枕在那脑后,仰着头,翘着二郎腿,脚趾夹了根细长的一丈绿色竹竿,悬在那溪水之上,一副世外糟老头的形象。
    老头身后小道上,正并肩行过来两人,左侧男子眉眼灵动,一身青色麻布衫,头顶裹了方青色葛巾,正是那八金。右侧男子紫袍黑发,衣发飘逸,不扎不束。身躯凛凛,眼透寒光,胸脯横阔,气魄非凡。男子背上斜负了一杆挂着黑缨的银白长枪,枪头锋芒逼人,枪身雕着几条游龙缠绕,煞是好看。八金侧了侧头道:
    “我说枪痴大爷,你这游龙枪不能拿块破布包着吗?馆主嘱咐不可露了身份,你倒好,打扮得衣袍飘飘,英俊非凡,准备大摇大摆背着你这扎眼的游龙枪进这问卦镇,枉费我还精心乔装了一番。待会进了镇寻个布店买块烂麻布包一下吧,别误了事情。”
    枪痴不接他话,手指指了指溪边那戴着破斗笠的老头道:
    “那老头,是个绝顶高手。”
    八金顺着枪痴指的方向瞧去,大笑道:
    “哈哈,大爷,你何时学会逗趣了,脚趾夹鱼竿就是高手了,那鱼竿上鱼线都未系,高手可真瞧不出,高寿高脚倒是瞧出来了。”
    那老头闻得八金大笑,叼着那茅草转头看了看两人,目光停在那枪痴身上道了句:
    “多谢小友点醒,老朽年纪大咯,忘了系这鱼线了,怪不得今日一尾鱼都没上钩。”
    说罢,伸手去身旁那竹篓里拿了根拇指粗的麻绳绑在了鱼竿头,又用脚趾夹了那鱼竿悬在溪面上。兀自躺着,不再理会二人。
    八金瞧着老头举动,甚是好笑,高声喊了句:
    “大爷,麻绳钓鱼,这溪水里莫不是有条游龙在候着您吧?”
    那老头也不答他,枪痴拱了拱手弯腰朝他行了个礼道:
    “扰了前辈清静了,小辈们这就离去。”
    老头背着二人挥了挥手,算作是听到了。
    八金瞧着枪痴如此恭敬,也不再说什么,二人继续朝着那镇内行去。行了约五六丈,枪痴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八金道:
    “八金,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大爷,刚刚那老头你唤作大爷,我与你年纪相仿,你也唤我大爷,似乎不太妥当啊。”
    八金饶有兴致的瞧着枪痴,摸了摸下巴道:
    “我说大爷,没承想您还在意这种俗事啊,真乃今古奇观啊,您这平日里气魄非凡的模样,今日在我这心里可是凉透半截了。不叫你大爷也行,待会进了这问卦镇,你只需按我要求乔装一番,这大爷的称谓自当给你摘了,如何?”
    枪痴若有所想的点了点头道:
    “行,自当听你八金安排,今日我这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马上就到午时了,这肚中有些饥饿了,快些去吃饭吧。进了这镇子,那桃溪酒楼的桃仁鸡丁,挂炉烧猪的午食钱可得你付。”
    八金瞪大眼睛瞧着他问道:
    “大爷来过这?”
    枪痴摇了摇头,背着手,迈着步子往前行去。
    八金停在他身后,啪的击了下双掌道:
    “八银这饭袋子!打探个消息都惦记着吃食,还到处散播。黄老头和白奇这两根上梁不正,这下梁里整个八进馆也全是好吃鬼,连这枪痴都是个伴食大爷。事还未做,菜倒先点上了,哎!”
    二人行到那镇内,八金瞧着街口有家布店,三两步跃了进去,买了张长两丈的黑色粗麻布,一条细麻绳,一方紫色逍遥巾塞到枪痴手里。似笑非笑的道着:
    “枪痴,这方紫色逍遥巾可是我精细挑出来的,先缠上吧,配你这紫袍也是好看的紧啊。还有这两丈粗麻布,快些裹了你那游龙枪,镇上人虽不多,也怕露了身份。”
    枪痴点了点头,缠了那方逍遥巾在头上,又拿了那粗麻布包了游龙枪滚了几圈,用麻绳系了个结斜负在了背上,手朝东南石桥另一头几栋酒楼指了指道:
    “八银说的那桃溪酒楼就在那处,你这嗓门细声着点,不要叫我枪痴了,叫我本名。”
    八金退后一步,躬身朝他作了个揖道:
    “好嘞,罗玄海大爷。”
    二人言语了一番,便并肩朝着那桃溪酒楼行去,行得七八丈,瞧见那街边一张镇桌后,正坐着一年轻道人,身着一件灰白道袍,头戴顶五岳冠。手里抓了个鸡腿儿,大口大口的啃着,满嘴沾满了油,好不快活。八金瞧着大笑一声道:
    “哈哈,今日第三桩奇事,这道门吃斋修身的小道士竟在这当街啃鸡腿儿,看看这算命幡上写的,道门正宗,卜吉避凶。你这小道士莫不是个江湖骗子吧。”
    那年轻道人瞧着二人,嘴上却不歇气,吧唧吧唧的嚼着。那八金瞧着更好笑了,侧肩撞了撞旁边的枪痴道:
    “待他啃完,看他如何辩解。”
    枪痴也不接他话,想是觉得这八金太闲,自己腹中尚且空空,饥肠辘辘,还要在此处看着这小道士啃鸡腿儿,简直遭罪。奈何自己身无分文,受制于他。只得咽了咽口水站在那镇桌前,看着小道士继续大口大口啃那油滋滋的鸡腿儿。
    年轻道人呲着牙扯下那鸡腿骨上最后点肉渣,放进嘴里用舌头捋了捋,嘴里嚼了嚼,这才将那鸡腿骨放在镇桌上,一手揉了揉肚子,一手抹了抹嘴道:
    “二位善人,道法自然,想吃就吃,不必拘泥这些凡尘规矩嘛。二位是卜卦还是看相啊?卜卦十文,看相五文,这位青麻衫的善人,你看相需二十文。”
    听得此言,八金一愣,张嘴便问:
    “小道士,为何我看相需二十文?”
    年轻道人朝他拱了拱手道:
    “这位善人,你额阔面广,天人地辽阔无边,可看尽这天下事,细细看完你这面相,恐怕需费半柱香的时辰,是以收你二十文,也只是两只鸡腿儿的划算价了。如何?卜卦还是看相?”
    八金听得此言,好气又好笑。本只想问问这小道士为何当街啃鸡腿儿,如今确被他反摆一道,不仅被讥笑了一番爱管闲事,还被逼得个不得不卜一卦的场面。心里对这小道士越发的有了兴致,便问道:
    “你这卦怎么卜?我看这镇桌上除了这根你方才啃剩的鸡骨头,既无龟壳,又无铜钱,竹签也无一桶。莫非是想用这鸡骨头来替我二人占卜算卦?”
    年轻道人朝他点了点头道:
    “善人真是好眼力,这都被你未卜先知了,小道不得不佩服啊。”
    八金呵呵一笑的看着他,只见那年轻道人拿了那根鸡骨头,夹在掌心一搓,口中念了句:
    “道门老祖乘鹤来,一卦示吉添我财”。
    站在那镇桌前的枪痴,听得他念得这句,噗嗤一笑,八金瞧得枪痴都被这小道士逗乐了,也咧了咧嘴哈哈笑了笑。
    年轻道人将手中的鸡骨头往那镇桌上一散,方才还是整根的鸡骨头,如今却散作了三节,在那镇桌上排了个只有那道门人看得懂的卦象。八金和枪痴凑上前,眼神直直的看着那年轻道人,待他开口解卦。
    年轻道人拱了拱手道:
    “好卦好卦,离上乾下,火天大有。两位善人,这是卦大有卦啊,此行乃是抑恶扬善,顺应天命,必定大有所获,只是...”
    八金瞧得他欲言又止,心想这小道士莫不是要曲解卦象,化吉为凶,赚点避凶乞福钱。即是如此,自然不接他话,便眯着眼睛怪模怪样的瞧着他。
    年轻道人瞧了瞧八金那副嘴脸,哈哈干笑了两声,又将头转向那另一侧的枪痴,满心期待的瞧着他。枪痴被他瞧得不自在,便指了指八金道了句:
    “身上无银子,银子都在他那里。”
    年轻道人听得此言,又是两声干笑,搓了搓双手,摇了摇头道:
    “两位善人的福钱可真不好挣啊,方才这卦象中获中有缺,只有补了这缺才可大有所获啊。”
    八金凑到那三根鸡骨头前仔细瞧了瞧,指着最长的那根上的一个牙印凹槽道:
    “道仙说的这缺莫不就是这鸡骨头上被你啃的牙印子吧。”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朝他躬身拱手道:
    “道法自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善人慧眼观世,观鸡骨三根自解卦象,这缺在何处看来也无需小道来卜卦求解了。只需谨记遇缺而收,遇缺而救,此行自可得圆满。”
    八金听得他此番言语,自当他是弃了这化吉为凶的念头,当下便不再调侃他,拿了一两白银放在那镇桌上。八金手还未收回来,那年轻道人便急忙起身抓了镇桌上那两白银,眉开眼笑的拿在手里掂了掂。瞧着那银子色泽洁白,赶忙放到嘴里咬了咬,觉着口感略软,拿出口中瞧着上面印了几个大牙印,这才收起那两白银藏到衣襟之中,挤了个笑朝着面前的八金拱手道谢。
    八金瞧着他那俗不可耐之样,着实有趣,便也朝他拱了拱手道:
    “道仙这巧口利牙,真是令人羞愧啊。今日也算是增广见闻了,我二人便不在此耽扰您添财了,就此别过吧!”
    那年轻道人一只手捂了那胸口的白银,另一只手屈了食指,行了个一气化三清之礼,满脸堆笑着躬了躬身道:
    “慈悲慈悲,二位善人好走,下次再来哈。”
    辞别了这年轻道人后,八金和枪痴上了那东南边的石桥,朝着那桃溪酒楼行去。
    瞧着二人上了那石桥,年轻道人从那道袍内摸出张黄纸,一只狼毫笔,笔头在那舌头上沾了沾,在黄纸上写下了【家中无桌无米者可取之】,又从衣襟里取出先前那两白银,拿了那两白银将那黄纸压在镇桌之上。这才收了那算命幡,朝着出镇的方向行去,边行嘴里边喃喃的念着:
    “金行险谷,游龙破海,遇缺而收,遇缺而救,可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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