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月从后门偷溜回到府里,穿过后花园,走过回廊。可是回到房间的路必须要经过会客厅,远远的就听到了阿玛爽朗的笑声,我蹑手蹑脚地将脚步挪到了会客厅的门外,小月则小心地跟在了我的身后,我趴在门框边上,顺着缝隙向厅里望去。
和珅坐在主位,手端茶杯,揭开茶盖,轻轻撩开浮沫,左侧客位坐着的是十七阿哥永璘,我心生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呢?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不会,不会的,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连和兰韾谈个恋爱都那么低调,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呢。右侧的人始终都看不到,被门挡住死死地。我的脑袋也不能再往外探了,否则就一定会被发现的。
“小姐,老爷在这儿,我们要怎么回去呢?会被发现的。”小月拉了拉我的衣袖,虚掩声音问道。
我回过头朝她打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她安静些!我转回过头,继续向里边张望,听到右侧的人对阿玛说道:“和中堂,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永琰回去定会将此事列入表中,敬待令千金的出色表演。”
我心中疑惑:“永琰,不就是十五爷么?那令千金,不就是我吗?什么表演,想让我表演什么?”
“我虽生活在宫中,却一直听闻令千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蕙质兰心,不知今日永璘可有幸一睹令千金之风采。”永璘笑问
我撇了撇嘴,在心里喃喃念道:“你早已和兰韾交往了,今日还能装作不认识一般。谎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还真是一个当演员的料。金像奖最佳男主角肯定非你莫属。”
只听阿玛大笑几声,说道:“十七阿哥实在是谬赞了,小女兰韾才疏学浅,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十七阿哥不见也罢!何况小女日日都呆在房间里抚琴绣花,恐生得很。”
听到和珅的回答,我心笑道:“和珅还真是不简单啊!连堂堂大清国皇子的面子也不买!”小月在身后突然一声大叫:“老鼠!”惊吓之时撞到了我,我一时没有站稳,身体向前侧前方仰过去,直接越过门槛,摔了一个大马趴,狗吃屎!
“小月见状也冲了进来将我扶起,低头扑了扑身上的灰,我忽然觉得两道没有温度的目光一直凝视在脸上,心里一惊,暗叫不妙。
小月立马磕头跪地,声音颤抖着说道:“老爷饶命?两位爷饶命?”
我缓缓地将头抬起,不料正撞上了永琰注视我的目光,似乎等待着看我的好戏。
“放肆?这么没有规矩?还不见过十五王爷和十七阿哥?”阿玛厉声训斥道。
我极不情愿地福了福身“十五爷吉祥,十七爷吉祥!”
永璘虚扶了我一把,道:“起身吧!”
永琰则起身走到我面前,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说“自打上次送你回府,就没再见过。不知你的身体恢复的可还好。”
我愕然一惊,心叹道:“又一个影帝诞生了,明明下午才见过,骑着同一匹马。还硬生生地强吻了我,嘴唇上我咬过的地方还明显地露在外面,现在居然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好,既然你想演,那我就奉陪到底,让你也看看什么叫做实力派。”
我福身微笑道:“谢十五爷关心,奴婢安好。十五爷的救命之恩奴婢一直铭记于心,感恩戴德,只是苦于一直未有机会报答。”
永琰有些发怔,怔怔看了我一会,轻笑道:“报恩容易,嫁给我做······侧福晋。”
永璘一听此言,猛地站起身,碍于阿玛在旁,欲言又止。
屋内立刻鸦雀无声,落针皆可闻。我的心也骤然变的慌乱,未曾想永琰会讲出这番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招架。我看了看蹙眉噤鼻的永璘,又看了看一脸笑意的和珅,静了半晌,忙扯了个笑说:“奴婢怎么能配得上您呢?十五爷拿奴婢说笑了,”这个魔鬼十五到底想干什么?我都不准备招惹你了,你还来劲儿了。我的心里是既恨又气。
永琰面色沉静,看了看永璘,又瞟了一眼和珅,低头笑道:“本王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别见怪。”我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永琰继续道:“不过,皇阿玛大寿之日,期待你的表演,可记得一定要好好表现啊!”
大寿,什么大寿?我一脸迷茫。永琰似乎读懂了我的眼神,淡淡说道:“下月二十五是皇阿玛大寿,今年由本王负责操办事宜,钮祜禄·兰韾三岁已识千字,能够将唐代白居易的《长恨歌》倒背如流。七岁已能弹出《云裳诉》此等高难曲子。八岁棋艺就已和纪大学士平分秋色了。你虽年纪小,却有咏絮之才,出口成章,提笔成文。就连本王都自愧不如。所以,本王已与和中堂不谋同辞。让你在寿宴当日表演一番,尽显才华。”他虽用最平淡的口吻说着,但是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三分期待和七分讥笑。
我舌桥不下,大寿,表演,什么三岁识千字,七岁能弹云裳诉。那都不是我,我怎么能做到?如果在乾隆大寿那天演砸了,我不是死定了。脑袋岂不是要搬家。这个魔鬼十五不就是故意整我吗?一想到这,我的脑袋就发蒙,身子开始颤抖,晃悠欲倒。永琰扶着我,一脸坏笑道:“小心,身子若是不舒服一定要多加休息,寿宴那天才能够不负众望。”
“十五爷对奴婢还真是关爱有加啊!”我咬牙切齿,声音小的只有永琰一人才能够听到。
永琰轻挑眉,以同样小的声音回我:“那是自然。”
“十五哥,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告辞吧!”永璘开口道。
永琰转头看向外面,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永琰遂赞同地点了点头。
“老臣送两位阿哥!”阿玛走到门口躬下身,永琰走时还不忘留给我一抹阴冷的笑意,永璘则在走到我身旁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紫色锦缎包裹的东西塞到了我的手里。我紧忙藏到了衣袖里。
藏好东西,我抬眼看了看和珅,还好他没有注意到我。
刚送走了两位阿哥,阿玛就一声厉喝道“是不是又偷跑出去了,现在真是越来越放肆,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小月随即又跪了下去,“老爷饶命!都是小月的错,小月再也不敢了。”我明显地感觉到小月的身体在发抖。
“好阿玛,您就别怪小月了,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逼着她出去的,目的不也是为了给阿玛买你最喜欢吃的糕点吗?”我回身给小月使了一个手势,示意让她起身先离开。
我将阿玛扶到椅子上坐下,接着给他捏捏肩膀:“怎么样阿玛,舒服吗?”我殷勤的询问着,阿玛长叹口气,开口道:“阿玛不是要将你关在府里,限制你的自由,毕竟你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若让人抓到把柄传出闲话对你是很不利的。何况,阿玛也讲过,你若想出府的话可以多带几个家丁,保护你的周全。以免像之前一样出现意外,为何你总是喜欢偷偷地溜出去呢?”
我心想:“那还不是因为你的女儿要和十七阿哥约会,带几个720度的大灯泡还怎么约会。”见我没反应,阿玛又开口说道:“下月二十五日是万岁爷寿辰,现在你也知道了。一定要好生表现,将风头全部揽进。只要讨得皇上开心了,将你赐婚于嘉亲王,你日后也就平步青云了,以万岁爷对我们钮祜禄氏的关爱,你主中宫之位也不是没可能。”
“中宫,皇后?”我内心惊愕,清了下嗓子奇道:“阿玛怎知将来继承大统之人会是十五爷?为何不能是十七阿哥?”
和珅瞪我:“阿玛叫你如何做,你就如何去做,只需听从,无需质疑,更加不可有好奇之心,你只管准备好万岁爷寿宴表演才艺即可,旁人旁事要做到不闻不听不看不讲。”
我僵了僵,深吸一口气,说道:“阿玛,您也知道女儿因为上次失踪的缘故,得了离魂症,直到现在还未恢复记忆,若是在寿宴之上出了什么岔子,惹得皇上龙颜不悦,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和珅猛然抬头看着我,我直勾勾地回看着他,我俩对视了一会儿,和珅又将头转了过去,淡淡道:“记忆又不会影响你的才能。你打小就比你哥哥聪慧,又有厚重的底子。离下月二十五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只要勤加练习,定不会有问题。你已过了及笄之年,圣上经年(前年)就已经有给你指婚的意思了,但是因为时局不明,有些事情阿玛还不是很有把握,才寻了诸多理由一再推脱方能留你到今日。再过百日,你哥哥也将迎娶固伦公主进门。趁着这次寿宴,想必皇上也是时候该给你指婚了。阿玛多年来一直蒙得皇上圣宠,再加上皇上对你和你哥哥的疼爱,这次必定会将他心中理想之人指给你。
“阿玛,一入宫门深似海,您为何一定要将我嫁给嘉亲王呢?您也应该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会真心想娶女儿的。”我不解地问道。
阿玛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子到了适当的年龄理应婚配,何况阿玛为了你已经铺垫了太多的路,你定然不会走的磕磕绊绊。至于想不想娶你,要不要娶你,能不能娶你,从来都由不得十五爷做主,你就只管专心练好才艺,其它一切都有阿玛为你打点。”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兰韾和永璘的爱要偷偷摸摸,见不得光了。也明白为什么皇上赐婚他却一再阻拦,十七阿哥的身份够尊贵,只是还不够尊贵而已。和珅能够容得的女婿只可以是将来的九五之尊,一国之君,他在乾隆身边受宠多年,必然可以洞悉皇上的一切心理和想法,他一定知道十七阿哥不是那个人选。这是他精心布下的局,自己的儿子娶了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当然也要嫁给未来的一国之君。因为他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虽蒙受圣宠皇恩,但是想要保持住他的地位和权利,这是唯一的方法。他以为日后新皇登基,女儿做了嫔妃或者有机会可以做皇后的话,他就可以父凭女贵了。可是他并不清楚,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努力都改变不了他将来所要承受的结果。他的权利,地位,甚至是生命都会伴随着乾隆的离开而消失!
我苦笑着,感慨着古人的无情和自私!因为眷恋权利,宁可牺牲亲生女儿的幸福,看来这条路,他已未雨绸缪地铺了许多年。
夜晚的天空就好像一块洗净了的蓝黑色的粗布,星星仿佛是撒在这块粗布上闪光的碎金,今夜的夜空中,月亮显得有些昏晕。似乎有些不愿意照亮我的角落。
我借着微弱的烛光摆弄着永璘临走时塞给我的东西,我小心翼翼地将锦缎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支簪,是紫罗兰玉簪。他怎么会有?上次的那只不是送给了和敏格格吗?我静静地摆弄着簪子,竟不自觉地流了两行泪珠,想问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原因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命运和一只簪子是一样的?我不由自主地离开了父母来到了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成为了贪官和珅的女儿,更加不由自主地要代替别人去完成一段阴谋政治的婚姻,就好像这只紫罗兰玉簪一样,看似做工细致,雍容华贵,但是它却没有办法选择要将自己戴在谁的发髻上,多么地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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