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璘叩头回道:“皇阿玛,儿臣多年来一直不愿娶正室,是因为感受不到爱。而今日不愿娶,正是因为感受到了爱。在儿臣的心中,那个名分就是儿臣一直守护的爱,儿臣不愿将它送给不爱之人。儿臣甘愿受罚!”
“皇阿玛······”永琰在乾隆正欲动怒之时,飞速跑下台,跪倒在乾隆面前,继续道:“皇阿玛,十七弟并非是要抗旨不尊,只是儿臣曾取笑过十七弟府中的侍妾过多,还和他打了一个赌,若是他三年之内府中不再添娶,就将追随儿臣多年的赤兔马赠予他!儿臣当时也就是一时兴起,却未曾想十七弟为了一匹赤兔马竟然如此认真。这事儿说来还是怪儿臣了,请求皇阿玛责罚!”永琰说罢飞速在永璘的耳旁低声道:“如果你想让她死,就否定我所讲的话。”
“为了一匹马,也值得赌上三年。哈······”乾隆一笑,众人也都跟着凑趣儿,把刚刚的阴沉暗流遮了过去。我看了一眼嘴角噙着笑的永琰,今天才能够真正地体会到,原来他的睿智是可以不动声色的。而永璘,往日的嬉笑从容已是半点儿不见,脸色一变,还想开口,乾隆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永璘侧头看了看我,便把话吞了回去。我心里倒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开口,不然的话,乾隆必定会严惩我,随便给我一个狐媚,私会,勾引任何一个罪名,到时只会适得其反,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也必然保不住了。
我看着永璘那有些苍白甚至面无血色担忧的脸,他起身时却还不忘强作镇定地看着我。我别过了头,不再去看他。此刻的我,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人虽站在外面,倒觉得原本有些微微刺骨的秋风竟也温柔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回到了热闹的最初,天色已入傍晚,灯笼一瞬间全部点亮,夜色透过灯笼散发出红亮色的光,转变成迷离的海洋蓝,一轮明月好似从海面上缓缓地升起,走上舞台的舞姬面蒙薄纱,轻福了福身,将云袖一挥,摆出凤凰舞的起舞势,随着乐师的奏乐声,舞姬一抬手,锦衣舞动,金色漫天,众人仿佛看见一只凤凰独立于天地之间,明月之下。带着俯视苍生的高贵,不染尘埃。她步步生姿,摇曳生香,金钗步摇微晃,云袖长带轻舞,金色的裙带开始翩飞,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固定在了她的身上。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妩媚娇俏,如月中嫦娥一般,不免令人心向往之。同样身为女人的我,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各种琴鼓声戛然而止,全场落针皆可闻,众人抬头凝视着月下的凤凰仙子,极度的静谧中,突然乍起笛声,人人心中惊动,惊还未定,舞姬绵长悠远的嗓音,沁人心脾,渗透肺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舞姬的舞美到极致,媚到极致,软到极致,灵到极致,歌曲是缠绵到极致,深情到极致。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抗拒这样一个变化万千的女子,当然,就算后宫佳丽三千,年过七旬的乾隆也不会例外。
我游目四顾,只见乾隆爷满脸的色与魂授,虽看不见八阿哥的表情,但是斜侧面也能看到他的口微张。定是十分惊讶。十一阿哥的身子微微地向前倾,永璘全程都垂目看地,而永琰的嘴角则牵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侧头看向身旁的阿玛,一副眼开眉展的神情,嘴角略微上扬,赞赏之喜形于色,顺着阿玛的目光投望过去,我看到的是乾隆的笑逐颜开,而非舞台。不禁苦笑了起来,看来对于今日,阿玛早已处心积虑多时,棋子并非我一人。
台上舞曲完毕,台下静谧非常。当舞姬停止旋转,用最后匍匐的姿态倒在台上时,没有人发出声音,耳边里所能听到的,全是人们浓重的呼吸声。片刻之后,叫好之声四起,乾隆连声夸赞感叹台上的仙子如凤凰一般涅槃重生,美哉美哉!回过神来的妃子带着酸意白眼着台上的舞姬,只有颖妃的笑容一如往常,温柔婉约。
阿玛看到了乾隆眼中的狂热,效果是出其意料的好,不免勾起嘴角,这一切都被我看在了眼里,毫无疑问,阿玛成功了。感叹着宫里又要添一位小主了。
覆着面纱的舞姬缓缓地将面纱摘下,绝色的丽容淡淡一笑,如梨花一般干净无暇,上前两步,跪下道:“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民女花玉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起身在总管太监高玉的搀扶下,走上舞台,“将头抬起来”。花玉蓉缓缓地将头抬起,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乾隆不禁笑道:“闭月羞花,粉妆玉琢,出水芙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我扫视一圈后宫各位妃子的面容表情,颖妃温婉的面容上也不禁添了一丝苦涩。荣嫔娘娘更是冷眉怒目。至于其她的人,也只有暗自感叹咒骂的份了。
寿宴终于结束了,我也终于在看似喜庆的宴会里全身而退了,颖妃请旨将我留在宫中小住几日,额娘虽有不舍,却也抵不过阿玛的喜不自禁。毕竟这是朝着他的计划又迈进了一步。
寿宴结束后,我直接被颖妃留到了承乾宫---颖妃的居所。进了门,两个宫女上前对我福身请安。颖妃侧倒在榻上,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福下身:“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颖妃忙道:“快起来,来本宫这里坐。”
我半坐在榻上,细细打量着永璘的这位养母,今日身着湖蓝色绣金旗袍,配着白色的围领,慈眉善目,妆容细致,态度大方之余又不失威仪,让人亲近,又不敢过度失仪。与昨日乾隆寿辰之时有着些许不同。
颖妃拉住我:“昨日是皇上的寿辰,本宫也不便多问,一直听老十七说你生病了,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现在呢?还是记不得么?本宫一会儿请太医过来好好给你诊治诊治,可别落下了病根才好!”
我笑答道:“谢娘娘关心,奴婢的身子已经大好了,阿玛也请太医到府里诊治过,对于从前的事还是想不起来。”
颖妃一边说着,一边坐直了身子,看着我道:“如今你已经是格格了,可不许再自称奴婢了。长得可真是乖巧伶俐,难怪皇上会这般喜爱你,这就难怪老······”颖妃欲言又止,冲着身旁的一名宫女招了招手,一名花信年华,白净的容长脸,一双杏仁眼甚是灵动,嘴角微微上扬,行了礼,态度恭敬,低垂着眼,站在侧边,双手交叠放在襟前。
颖妃笑看我道:“她叫什玛,已经跟在本宫身边七年了,乖巧伶俐,本宫甚是喜欢。你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就由什玛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奴婢什玛,参见兰韾格格,格格吉祥!”什玛福身向我行礼。我忙起身将她扶起,笑道:“别这么多礼了,兰韾在宫中还有望姐姐你的照顾呢?”
什玛颌首一笑,低头道:“奴婢不敢,格格唤奴婢什玛就好。”
“哪个什?”我问道
“回格格,什锦的什”
“什玛,好特别的名字”我浅笑道
同颖妃不知不觉谈话间,已快到晌午了,只听得外面小太监传:“十七阿哥来看娘娘了。”我一惊,没来由一阵心乱。
门帘一掀,永璘款步进入大殿,见我也在,先是一愣,而后朝我温柔一笑。
“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颖妃喜形于色,笑道:“快起,可是才下朝,穿着朝服就过来了。”
我走下脚踏,福下身:“给十七阿哥请安,十七阿哥吉祥。”
永璘微笑着扶起我,说了声“别多礼了。”然后笑着坐下:“可不是才下朝么?立马就过来给额娘请安了。”说完,抬手喝茶,突然又抬眼凝视我,眩即又放下眼神。只看着眼前的茶碗沉默不语。我也慌乱地将头低下,颖妃见状忙招呼宫女上些点心小食。回头笑语:“今儿既然已经来了,就留下用了午膳再走也不迟,咱们娘俩也好长时间没有话家常了。正好也当是欢迎兰韾正式入住咱们承乾宫了。”
永璘浅笑着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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