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自称能够模拟信物的灵性波动频率,然后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她当着我的面实际地演示了一遍。我感受到从塞壬之刃里传出来了与信物相同的灵性波动频率。
虽然我知道她有着极强的运算力,但居然连这么复杂的波动都可以模拟还原,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同时,我也没有忘记表扬她。说实话在这么做的时候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她的表现比我优秀太多了,由我来表扬她“做得好”颇有些恬不知耻的感觉。而她却是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我暂时没有打算把信物扔掉。
“为什么?”塞壬好像很想要我扔掉信物,由她自己负责帮助我跨越天堑结界,“狂信徒是个谨慎的人,就算其他人无法使用信物,他也有可能会在信物里面设置后门,甚至是设置了某些对使用者有害的诅咒或者其他法术。”
“这个信物里真灵之力的量很少,即使设置了那种陷阱也不足以造成威胁。更加重要的是,我没有从这个信物上感受到危险。”我说。
“就算是这样,到了关键时刻,狂信徒也有可能让这个信物突然派不上用场。”她提醒。
“这反而是这个信物可以利用的地方。”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比起这个,我有个问题,现在的我还可以再次使用‘阴燃’吗?”
“如果你是在灵体恢复完全之后再燃烧,我有信心保证你的性命安全,但是现在的你……”她迟疑着说。
“那么,我会尽可能在不使用那招的情况下战斗。”我说,“一旦狂信徒成为真灵术士,这片迷雾就会成为剩下来的人们究其一生都无法离开的牢狱,我即使是以性命作为代价也要阻止他。但是,那也意味着伱要被迫与我冒险。如果你想要留下来,我……”
她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我是你的利刃,会永远为你而战斗。”
“谢谢。”我发自真心地说。
在前往广播塔之前,我先做了一些简单的准备工作。
具体地说,我在城市里大量地猎杀了恶魔。鸣义在生前为了拯救幸存者们而在城市里四处奔波,他在这里生活了半年时间,对于城市里恶魔的分布情况了如指掌。拜他的记忆所赐,我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很多恶魔密集的地点。
在群众遭到恶魔屠杀的初期,蜃楼市里活跃的恶魔达到六位数,而如今幸存者数量越来越少,大部分恶魔似乎也自动解体,回归到了迷雾里。即使如此,我也足足猎杀了数千头恶魔。听上去好像很费时费力,其实反而是赶路要更加花费时间。虽然这么说可能显得傲慢,但这些恶魔的强度对我来说与虫子也没多少差别。与咬血战斗消耗掉的灵体碎片没过多久就全部补充了回来,还大幅度地反超了原本的数量。
曾经的鸣义也尝试过像我一样猎杀过恶魔,只可惜与我不同,他没有吸收灵体碎片的能力。纵使杀死的恶魔再多,恶魔的遗骸也会被迷雾吸收,再重新生产出来。
虽然还想要再多多猎杀恶魔补充灵体碎片,但是时间有限。说不定就在我沉迷于“收获的乐趣”之际,狂信徒就要升华为真灵术士了。在补充得差不多之后,我就立刻前往了广播塔。在路上,塞壬也烧了点灵体碎片,激活青鸟送给我的纽扣护符,给我换上了执法术士制服。
我进入了广播塔周边的一公里,能够感受到周边的空间出现了畸变,企图拉开我与广播塔之间的距离。一旦身陷于天堑结界,就连咬血那样的超主力级术士也无法战胜狂信徒,说不定就连列缺也会对狂信徒束手无策。但是,我拿出了魔方信物,以特定的手法将其转动。信物散发出来极其复杂的灵性波动,抵消了周围的空间畸变。我畅通无阻地前进着,很快就来到了广播塔的正门前,然后走入其中,一路向上。
在广播塔的高层,有一个空旷的瞭望台。当我上到这层的时候,便看到一道人影站在了边缘,他换了身白色的衣服,孤零零地背对着我,透过落地窗看着外界。但是他没有低头去看下方荒废的城市,而是抬起头颅,望着上空盘旋的真灵之力漩涡。同时我也很清楚,他已经觉察到了我的到来。
“小时候,老师问我想要成为什么人。我说,我想要成为科学家。因为我觉得科学家是这个世界上最酷的人。”狂信徒像是在自言自语,“长大以后才有人告诉我,真正的科学家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世界也和我小时候以为的大相径庭。可既然事实不是那样的,就不要那么教我啊。你不觉得这很不讲道理吗?”
我一句话都不说,对着他就是一记全力的刀罡,靛蓝色的破坏洪流直接淹没了他的背影,连带着破坏了大半的瞭望台。
然而当烟尘消散之后,狂信徒却毫发无损地站在了原地。我刚才看得分明,他是在被命中的前一刻转过身来,同时拿出钉头锤向刀罡砸了过去。大量的灵性集中在了钉头锤上,竟与刀罡的威力相互抵消了。
这种做法简单到容不得任何取巧,凭借他以前展现过的力量水平应该远不足以做到才对。而他带给我的惊讶还不止于此,当他从烟尘中重新现身之后,便以远超过去的速度冲到了我的面前,并且抡动钉头锤向我发动攻击。我立刻尝试招架,却被他直接砸飞了出去。这个速度,这个力量,已经与献祭寿命的尉迟处于同一水平了。
我勉强重整态势,而狂信徒则再次向我袭来。
“你也献祭了寿命?”我竭力迎击,同时观察着他,“不对,这是……”
“献祭寿命?你以为我是尉迟那种小角色吗?”他不屑一顾地说。
是的,这不是献祭寿命。不如说,现在的狂信徒更加像是我。从他的身上传来了鲜明的真灵之力的波动。我感受得到现在的他是同时操纵着两种力量,一份是他原本就有的力量,而另外一份则是真灵之力。
他与上空的真灵之力漩涡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连接,真灵之力漩涡就是以这条连接作为桥梁源源不断地将真灵之力输送到他的身上。原本的力量与真灵之力相加,使得他发挥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
同时,我还在他那身白色的衣服上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符文。他之所以能够将真灵之力接引到自己身上,靠的应该是这身特殊的装备。
“我就不问你是怎么跨越天堑结界的了,我已经感应到了你身上那个原本属于鸣义的信物。既然你都走到了这个地步,想必应该已经对我的目的有所掌握了吧。没错,我的目的就是成为真灵术士。”他说,“不过,虽然我是想要自证真灵,但不意味着我喜欢使用真灵之力。你应该也有所耳闻,真灵之力是天地间最原始的灵性,能够实现使用者的任何欲望,唯一束缚真灵之力的就只有使用者的想象力。却正因为其过于万能,有时亦会反噬其主。”
“我其实很讨厌这种不稳定的力量,但对付你,果然还是真灵之力比较合适。”他猛地挥动锤头,击碎了我的胸膛。
我趁着被击飞的功夫再次重整架势,同时修复胸膛的伤势。但这次,我的伤势恢复速度远比过去缓慢。他得势不饶人,再次狂风骤雨般地攻击过来。
“不好,这是‘真实杀伤’……”塞壬严肃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了起来,“他对你造成的伤害也是无法修复的,不过我这边可以用真灵之力与其相抵消,让伤势重新变得可以修复。但是速度会变得很慢,还需要额外消耗大量的灵体碎片。”
这是狂信徒第一次在我的面前使用真灵之力进行战斗。我想,过去的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过,恐怕不止是因为喜好问题,也是因为对他来说调动真灵之力并不是那么方便的事情。他必须满足特殊的条件,比如说必须依靠着像现在这身白色的衣服一样的装备才可以做到。
他应该没有料想到我真的会攻入广播塔,即使如此,他也提前穿上这身装备。听上去有些矛盾,可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多半是怀着“虽然我也想不到对方要怎么打过来,但是万一呢”这般谨慎至极的念头才做好了迎击我的准备。
我虽然从来没有指望过靠着敌人的掉以轻心来胜利,但有时候真的很希望敌人可以再把我看扁一些。
现在这个局面似乎只有直接使用“阴燃”了,然而当我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的觉察力却反馈给了我失败的预感。
是的,就算现在那么做也只会失败。毫无疑问,狂信徒一定还隐藏着更加巨大的底牌。
那么,有没有办法通过破坏他穿在身上的装备来削弱他呢?我边采取防守姿态,边在交锋中观察着他的衣服。
“如果你是在打我装备的主意,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还是说,从你的角度来看,我必须通过装备才可以操纵真灵之力是很奇怪的事情?”他说,“我尽管是以自证真灵作为目标,却没有走在自证真灵的道路上,当然无法自己操纵真灵之力。我只是打算以纯粹而又巨大的力量直接从起点跃迁到终点而已。不过,要说没有走在自证真灵的道路上这一点,你也是一样的,然而你却可以不借助外物运用真灵之力,这怎么看都很异常。”
他边说边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这也是‘来访者’对你造成的影响吗?”
“你对于‘它’到底知道多少?”我再次问出了过去的问题,“以及……白驹到底在哪里?”
“你想要对付白驹?难不成你是真的爱着那头怪兽,连那么一点点残骸都想要抢到手里?虽然看你和白驹那个小鬼狗咬狗也不失为乐事,但是你就要在这里结束了。”他嘲笑地说,“我劝你还是放弃挣扎为好,那样我至少会出于怜悯,给你留下完整的尸体。你战胜我的可能性,连一丁点都不存在。”
“不存在?你这句话可与你之前的行为矛盾了。”我说。
“哪里矛盾了?”他反问。
“你之所以会给鸣义那个信物,是为了方便他进入广播塔吧。这个迷雾你大概也是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地展开,有很多不明朗的地方需要结合实践调整,所以你才必须安排个信得过的人对迷雾进行观察和汇报。而鸣义这个受制于契约不得不服从你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我看似答非所问地说,“但是你这么做就好像是为了让别人进入自己家,就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了别人一样。其实你也可以让别人按门铃或者敲门,然后自己去把门打开吧。是因为天堑结界隔绝了外面所有的信号,所以你感知不到来自于外面的呼唤吗?”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他说。
“但是当我接近天堑结界周边的时候,你却立刻产生了反应,这又是为什么?”我说,“因为你预知到了生命的危险。你的觉察力告诉你,尽管你身处于天堑结界的腹地,却还是有可能被来自于结界之外的人所挫败。所以你当时第一时间就从广播塔里出来,为的就是趁早扼杀我……难道不是这样吗?”
“原来如此,看来你确实不止是只会挥挥斧头,也有着一定程度的观察力。”他说,“但是别忘记了,在你观察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在接受着别人的观察。你以为自己的秘密总是能够隐藏下去吗?”
“我的秘密?”我反问。
“你能拿着信物跨越天堑结界只能说明两个可能性。一,鸣义背叛了,他把信物和使用方法都教给了你;二,你突破了我亲手改造的‘门禁’,在抢走信物的同时读取了他的记忆。既然鸣义没有与你一起来,那就是后者了。我之所以会在柳城失败,就是因为有人破解了‘门禁’,事后我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似乎连柳城安全局内部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那个人其实就是你吧?”他说,“刚才我在故意暴露自己的目的是自证真灵的时候,你却一脸早已知晓的表情。但是,知道这条秘密的就只有咬血和鸣义,以及那些恶魔术士,且咬血以外所有人的记忆都受到改造后的‘门禁’所保护,不是谁都有办法知晓的,而你的反应则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理。但问题是,你明明那么想要知道来访者的秘密和白驹的下落,上次在柳城却毫不犹豫地杀死了我,现在也是招招都往我的致命处去。你难道就不想要读取我的记忆吗?还是说……”
“你读取记忆的条件,是必须先将对手杀死吗?在对手死亡的情况下,如果你还想要再读取记忆,就只能对灵体下手了。不过这种能力又有什么理由被保密到这种地步?以及,你过去明明在我创造的集体梦境里杀死过恶魔,梦境却没有吸收到恶魔死后分解产生的灵性,那些灵性又消失到哪里去了?”他总结了所有的线索,并且得出了结论,“你这个读取记忆的能力是以杀死对手并吞噬其灵魂为前提成立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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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瀛洲当和尚》胡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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