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荒

    
    一息，瞬若流光，久若半生长。
    只是半息，青流就已双耳轰鸣，鼻溢鲜血，天柏印，终究不是青流这般实力所能硬抗的。
    “我说能抗一息，就能抗一息。”青流已是双眼半闭，却凭自身的毅力苦苦支撑，喃喃自语。
    念力已几近枯竭，看样子是绝对撑不过一息时间的，木晨此时心念犹如洪荒猛兽，全力凝芒，拼命要在一息之内将芒丹凝出。
    三分之二息，已经到青流的极限了，此时青流已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念，脑海也是一片混沌，却依旧在苦苦支撑，不断的压榨着自己的潜能，让心念涌生，丝丝流出。
    “快一点，再快一点。”木晨在嘴里叨念，青流的状况他心中清楚无比，按他推测，青流在半息的时候就已经是绝对坚持不住的，却不曾想到他的韧性这般强，生生挨到了三分之二息，青流都已是如此拼命，木晨抽不出手护住他，只能不断加快凝芒的速度。
    只见木晨面前的芒气如流水一般缓缓波动，极赋韵律，其心念流转之间，凝芒的步骤宛若行云流水，却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三次凝芒之后，雏丹一成，木晨立刻不再凝压芒气，开始聚芒成丹。以前木晨炼芒，最少都会凝压个十几二十次，方才会聚芒成丹，以保证芒丹的品质，但此次炼芒不光材料不足，而且时间紧迫，只是凝压三次，木晨便已是急急成丹。
    他不求能炼出芒丹，只求能炼出雏丹就够了，甚至于他打定主意，一息之后，无论成丹与否，他都得停下，他这个弟子，已经坚持太久太久了。
    一息，终于是到了！
    木晨枯掌猛握，将芒团凝成丹丸，却是看也没看，任其落于地上，本就喷涌的心念片刻也未停息，扑向自己胸口处的天柏印，将其牢牢的封住。
    青流在看到成丹的那一瞬间，便松了一口气，而这一口气松，却是再也坚持不住，刺痛感如潮水般袭来，青流脑袋昏沉，昏死过去。
    急急将青流扶住，不让他跌落地上，木晨褶皱的老脸此时显得既是心疼，又是欣慰，老眼昏花却已热泪盈眶。
    “傻小子，你可知你硬抗天柏印得担多大的风险，一个不慎，你会变成白痴的。”木晨看着怀中沉睡的青流，像是在对青流埋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低头看了看胸口依旧极富韵律的天柏印，木晨神色阴沉如水，枯掌一招，将地上的丹丸招入掌中，却没立刻服下，喃喃自语道：“柏云倾，我原以为我此生再无出头之日，本想苟延残喘，过此余生，但...既然天不亡我，我们的仇怨，还是好好算算吧。”
    一语言罢，木晨老首一昂，将丹丸吞服而下。
    ......
    “呼”，也不知是昏睡了多久，青流的脑袋昏沉无比，但还是醒了过来。
    此时木晨端坐在青流的身前，见他醒来，带着长疤的老脸欣慰的笑了笑：“醒了？”
    “啊”青流哀嚎一声，使劲儿用手掌揉了揉脑袋，想借此缓解脑袋的疼痛，却听木晨开口道：“别揉了，没用的，你小子硬抗了一息的天柏印，没变成白痴就该谢天谢地了，这点疼痛已经算是轻的了。”
    木晨话虽如此说，但心中也是惊异不已，要知道青流如今才君境的实力，开始学习炼芒也不过几日，竟然凭借其羸弱的心念硬抗了天柏印一息，木晨与这天柏印纠缠了数十年，其威力有多强自然是清楚，这世上如说谁最了解天柏印，除了柏家的人，木晨绝对算能排得上号的。
    按木晨原本估计，青流翻了天最多也就只能坚持半息，毕竟境界的压制可不是开玩笑，虽说天柏印的芒压并不显得强烈，但依旧不是青流所能招架的，再加上两方极为不成比例的心念分量，木晨原本觉得天柏印即使不是摧枯拉朽般直接击垮青流，也该是轻而易举便将青流心念所凝的屏障击破，却是没想到青流凭着自己的韧性，生生的给木晨拖了一息的时间。
    “这小子，倒是好强的韧性。”木晨心中自喃，也未出声。
    青流不再揉搓自己的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噌”一下跳了起来，对木晨问道：“老师，怎么样了？天柏印压制住了吗？”
    木晨闻言点头一笑，答道：“老夫已将大半的天柏印封了起来，周身的芒气，也能动用个六七成，现在即便是碰上洛皇，老夫也能拼一拼。”
    “卧槽，这么强，碰上洛皇也能拼一拼？”青流心口一跳，喃喃自语道。
    “你既是老夫的弟子，眼界就要放高一点，洛皇不过是皇境一重罢了，小人物。”恢复了六七成的芒气，木晨此时也显得有些意气风发，言语间也不再显得如以前一般唯唯诺诺，身子虽说依旧佝偻，却别有一番气质。
    轻轻的握了握手掌，木晨似乎是在感受着自己体内蕴含的力量，三十年不敢动用自身芒气，空有一身实力却不能运用，只能藏踪匿迹，生怕行迹败露招来仇家，这种日子即使青流没有切身体会，也能略微想象。
    蓦的，木晨手掌一收，负于身后，开口道：“好好恢复一下，有好戏看了。”
    青流不解，傻愣愣的看着木晨。
    “你昏睡了半天了，老夫方才收拾这天柏印之时，动静不小，连灵荒扶桑的芒气也泄露了出去，橘螈睛蛟和洛皇该都是感应到了，正在往这边赶来，此外，老夫能隐约感觉到其它的两股芒压，应该也是皇境。”木晨开口解释道。
    “啥？”青流一拍大腿，拉着木晨就要往外跑，却是没有拉动。
    “嗨哟，老师你还愣着干嘛？赶快跑路啊！三个皇境加上一头皇境芒兽，不跑可够我们喝一壶的。”青流火急火燎，气急败坏的道。
    木晨闻言却是笑着摇摇头，道：“跑不掉了，他们已经来了，不用担心，老夫用心念将你我裹挟，他们暂时发现不了我们。”
    “去看看吧，多见见世面，对你也有好处。”木晨起身，倒是显得云淡风轻，抬步向不远那芒压最浓郁处走去。
    愣了愣神，青流讷讷跟上，对于木晨的转变有些不适应。
    此前的木晨什么事都唯唯诺诺，连常人基本的趋利避害都不会，只是一门心思的躲藏自己，但既是有仇家追杀，这也无可厚非。
    而如今他恢复了六七成的实力，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这只是一种感觉，毕竟朝夕相处，青流最是敏感，木晨似乎...多了点生气。
    “呵，倒是越来越有当老师的模样。”青流笑了笑，似乎对于木晨这样的转变并不排斥。
    “你说什么？”木晨转过头来，向青流问道。
    青流笑答道：“弟子在说，老师越来越有当老师的模样。”
    木晨闻言一愣，褶皱的老脸也是一笑，并未多言，已经走在前头。
    待青流木晨走近，这才看到，此时离他们落脚的不远处，已是站了不少的人，不光有皇境，众多的候境也是聚在了这里。那三位皇境强者正将橘螈睛蛟围在中间，成三足鼎立之势。
    其中一众人马，以洛皇为首，青流见到了不少熟面孔，那风殒候也在其列，觉厉依旧站在洛皇的身后。
    目光一转，青流却是看到了冯轩以及冯家的一众人马，若非青流目力极好，还真发现不了他们，冯家只有君境，站在老后面，估计是来凑凑热闹，毕竟皇境强者并不多见，能看到他们出手，对于其俢芒也是大有好处。
    另一众人马，以两位老者为首，其身后的人虽不多，但实力却是不弱，青流看了看，只怕是最弱的都有君境六七重的实力。
    “洛皇倒是好胆气，竟然封锁了消息，琉璃这种东西，你我也就是够格争上一争，你封锁消息想独吞，怎么...你是嫌命长还是怎么着？”为首的其中一位老者阴阳怪气的开口道
    洛皇闻言脸色阴翳，冷笑道：“殷十三，你少在哪里装腔作势的挤兑我，此次你们影门前来，不也是封锁了消息吗？我嫌命长是不错，不过这不是有你们陪着么。”
    “你...”那被洛皇称为殷十三的老者闻言气诘，正要还口，却被身旁的另一位老者拦下，只见其淡淡开口，道：“洛皇，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我们就把话挑明了说。”
    “琉璃这异宝，世人垂涎，但即使我与十三弟联手，也不敢说能凭实力将这刚殒的琉璃收入囊中，所以谁能收取，还凭运气，只不过我们三人的机会相较而言大一些罢了。”这老者直视洛皇，一字一句，语调也算和气。
    洛皇冷哼一声，道：“殷九，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你的意思无非是不想我把动静搞太大，惹来某些隐匿的老家伙罢了，你放心，我也不傻，要是隐匿的那些老家伙来了，我们连口汤都喝不了，我没必要自找没趣。”
    那殷九闻言一笑，笑容有些阴翳，转头看着早就被三人夹在中间的橘螈睛蛟，道：“既然都商量好了，也该说说这皇境芒兽的事了吧。”
    “我要兽芒丹，其它的都归你们。”洛皇面无表情，开口道。
    殷十三嘿嘿一笑，道：“臭不要脸的，一上来就要兽芒丹，不过今儿大爷我心情好，行，兽芒丹就让给你了。”
    “昂”被围住的橘螈睛蛟一声嘶吼，芒兽已开灵智，三位皇境的话显然是彻底的激怒了它。
    “老师，我们退远一点吧。”青流见他们就要动手，想起上次橘螈睛蛟和洛皇交手时所散发的余波，对木晨开口道。
    木晨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不过是几个刚入皇境的人交手，护住你可还没什么问题，放心吧，老夫的心念有了芒气作为支撑，比起以前可是强上太多太多。”
    “砰”青流与木晨说话间，不远处的三人一兽就已是打了起来，那殷九与殷十三一起，联合出手，施展的芒决似乎相辅相成，威力极大，而洛皇则是切断了橘螈睛蛟的所有退路，逼得其只能和殷九以及殷十三硬拼。
    “昂”，又是一声兽吼，从洛皇他们动手开始，橘螈睛蛟完全就是被压着打，毕竟三人一兽实力相差无几，而如今又是三人围着打一兽，虽说橘螈睛蛟肉身力道强劲，但也是招架不住，只能是苦苦支撑，哀吼不止。
    “走吧，我们去找琉璃。”木晨突然转身，对着青流开口道。
    青流闻言一愣，却是没有回过神来。
    木晨已是抬步走在了前面，青流急急跟上。
    “老师，怎么我们突然要去找琉璃呢？不是之前说的只要寻些芒药原芒石炼制芒丹就好了吗？”青流跟在木晨身后，开口问道。
    “呼”木晨也未回头，一边走一边答道：“那是以前，老夫实力不足，若是带着你去争夺这琉璃，怕是有死无生。但是如今不同了。”
    “怎么不同？”青流急急问道。
    木晨“嚯”的转头，道：“洛皇和影门，封锁了消息，也就是说，某些隐匿的老家伙，可能还不知道！”
    “而且我们是看着琉璃坠入深林山脉的，大致的方位老夫依然记得，我们有具体的方位而洛皇他们没有，最主要的是，老夫现在有了自保的实力，这琉璃，我们必须要争上一争。”木晨对着青流解释道。
    顿了顿，木晨神色略显激动，接着道：“如今三位皇境因为先前老夫散发的芒压而被吸引了过来，又和橘螈睛蛟缠斗在一起，动静之大，足以将深林山脉所有的人都吸引过来，甚至众人会以为这里就是琉璃之所在，但是老夫亲眼见到过琉璃的殒落之地，是在内围南边的某处，现在是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啊！”
    青流也是不笨，瞬间便想明缘由，趁众人被皇境强者交手的动静所吸引，而自己则去寻找琉璃，青流与木晨可是亲眼看着琉璃殒落的，大致方位自然是记得，而今木晨实力恢复六七成，如此机遇，万万不可错过。
    “走！”打定主意，青流也不是拖沓之人，立即向木晨开口道，两人认准方向，急急向深林山脉内围的南侧而去。
    “老师，莫非凭你现在的实力，能强收琉璃？”半途中，青流开口向木晨问道。
    木晨笑了笑，道：“怎么可能，若想强收这种刚刚陨落的琉璃，起码也得是皇境九重顶峰，老夫最多也只是能稍稍压制而已。想强行烙印，差了可不只是一星半点。”
    青流与木晨穿行于林间，一直向深林山脉的南侧而行，那三位皇境强者与橘螈睛蛟交手的余波越来越强烈，芒压溢散也是越来越凶猛，不时夹杂着橘螈睛蛟的哀吼。
    “就算是三打一，以橘螈睛蛟的实力临死都可能拉一个垫背的，三个皇境不会一开始就把橘螈睛蛟往死里逼，他们会慢慢消耗橘螈睛蛟的芒气，最后再给它致命一击，这过程不会短，肯定能把深林山脉的人都给吸引过去。”木晨走到一处空地，停了下来，开口对青流道。
    四下望了望，这里古木参天，枝林荫蔽，却是没有什么异样，木晨接着道：“就是这里了，按照琉璃殒落的位置来看，就该降落在这附近，只是琉璃极赋灵性，会伪装躲藏自己，我们还需好好找找。”
    青流也是四下望了望，这里和深林山脉其他的地方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杂草丛生，树木枝繁叶茂，之势芒气稍微浓郁了一些而已，想在这片林子里找东西，怕是有些难度。
    “琉璃会不自觉的吸收天地间的芒气，所以琉璃所在之处天地芒气一般都比较充沛，专挑那些芒气浓郁的地方找肯定不会有错。”木晨开口对青流讲道，毕竟曾是走南闯北的强者，见识广博，即使是琉璃木晨也是有所了解。
    芒气充沛？青流心神愣了愣，却不知从何找起。
    “沉神外视可察天地芒气，这是天殒赤炎，而且刚刚陨落，吸收的该是赤色芒气，我们找赤芒最浓郁的地方就行了。”木晨见青流依旧没有头绪，开口教导道。
    青流闻言，闭目沉神准备看看周遭的芒气，谁曾想到，刚一闭眼，一股剧痛便从脑海中传来，疼的青流龇牙咧嘴，“啊”的一声，哀嚎出来。
    听到青流哀嚎，木晨也是吓了一跳，急急的将青流扶住，问道：“怎么了？”
    揉了揉疼痛不堪的脑袋，青流道：“我就只是想沉神外视，脑子就传来一股剧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沉神外视便引发剧痛？”木晨沉吟片刻，叹道：“你硬抗天柏印，让你的心念枯竭，以至于心念使用过度，如今心念还未恢复，你又沉神外视调度心念，自然是疼痛难忍了。”
    “心念枯竭恢复起来最是缓慢，你的心念若是只用十分之一，不消一两息便能恢复过来，若是用了二分之一，怕是得有一两天方才能恢复过来，像你如今这般将心念完全耗尽，恐怕得有十天半月方才能将心念完全恢复。”木晨看着青流的眼眸，沉声叹道。
    “啥？十天半月？”青流“噌”的站了起来，半个月不能动用心念，那岂不是意味着半个月不能俢芒，也不能学习炼制芒丹？本来青流还想着这个月最好能俢芒有所精进，再不济也要将境界提升到君境二重，顺带着找找冯家的麻烦，如今十天半个月不能俢芒炼芒，不由得让青流郁闷不已。
    见到青流这般模样，木晨反而是笑了，他这个弟子本来就天赋极佳，如今看他这般，想来也求上进，时刻不忘俢芒。
    想到此处，木晨嘴角不由扬了扬，在心中自喃：“到是块好玉。”
    青流正跳脚间，不远处皇境交手之地，却是异变突生。
    “砰”的一声巨响，震彻云霄，响声从远处传来，带起阵阵音浪，落入两人耳朵，犹如一柄大锤，砸在二人心口。
    木晨瞬间回过神来，心念喷涌，将自己与青流包裹，防止青流被音浪震伤，其脸上也是震惊不已。
    “这橘螈睛蛟，自爆了？”惊疑不定的望着远处，木晨喃喃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