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荒

    
    木晨将石头上的另一枚锁气果拿起，对着青流开口道：“这锁气果是炼制君境破丹常用的一种芒药，其作用正如其名，那便是锁气。”
    “方才你已是将芒药的芒气糅进了兽芒丹芒气之内，但是这锁气果的芒气还未被完全调和，药效不能完全发挥出来，而另一株芒药血蛹花也是如此，这锁气果与血蛹花合在一起，能相互刺激，将药效发挥到最大。”木晨接着道。
    “相互刺激，将药效发挥到最大？”青流听得这话，不由暗自将其记在心中。
    只听木晨解释道：“老夫早先便说了，这芒药的药效千差万别，有些能相互促进，有些却是相互排斥，炼芒所用的芒药也是各不相同，根据需要炼制的芒丹来选择所需要的芒药，甚至有时会故意选择那些相互排斥的芒药，这些...都只是为了能炼制出更好的芒丹罢了。”
    “这样么？”不由得青流便想起先前木晨给他的那四合破丹丹方，当时青流还感觉十分的奇怪，这炼制破丹的丹方竟然是什么都没有讲，只是写了些所需芒药的药效以及几种芒药糅合后的结果，青流当时看得不知所以，如今到了蕴丹这一步方才明白，原来这丹方一开始就是为蕴丹这一步所准备的呐。
    这时只见木晨正色道：“青流，你须得知道，这大陆上的芒药数不胜数，芒药与芒药之间的药效也是千差万别，即使是到了老夫这个岁数，炼了大半辈子的芒，对于这芒药仍旧只能说一知半解，而炼芒者之所以留下丹方，便是为了能让后辈炼芒者能更好的掌握炼芒时芒药的药效，所以每一枚芒丹，珍贵的不是芒丹本身，而是其背后隐藏的那卷丹方。”
    “大陆上？呵...老师，莫非你真以为这世界是天圆地方？”青流听到木晨的话，没有关心他所说的丹方之事，反而是纠缠于他所说的大陆。
    听到青流这般问，反倒是将木晨给问住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有人这般问过，不由怪异的看了青流一眼，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所有人都知道这玄芒大陆是天圆地方，为何你小子对这有疑问？”
    抬头望了望高悬的太阳，阳光依旧耀眼，太阳已从深林山脉的东侧移到了西侧，青流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道：“老师...你不懂，但是弟子不能说，这是独属于弟子的秘密。”
    看着青流紧皱的眉头，木晨不由朗声一笑，拍着青流的肩膀道：“谁还能没有秘密？你小子不想说，老夫还懒得听呢，别在这叽叽歪歪的，赶紧蕴丹吧，你小子要做的事，可还多着呢。”
    从芒戒内将四合破丹的丹方取了出来，木晨却并未递给青流，开口道：“你现在炼制的这枚破丹和这卷丹方上所讲的破丹不一样，是经过老夫修改过芒药数量的，原本按这卷丹方炼制破丹需要用到四株芒药，但是因为没有相应的芒药，老夫仔细看了丹方上芒药的药效，所以用锁气果和血蛹花来代替。”
    “不过即使是代替，那也是以老夫的眼界来筛选的代替芒药，这丹方是前人所留，是其他炼芒前辈的心血，一般情况下还是不要随意改动的好。”只听木晨接着道。
    青流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他现在都还是炼芒的菜鸟，就算是他想改丹方也是不知该从何下手，木晨毕竟是老人家，言语之间难免显得有些啰嗦，但青流还是将他讲的话记在心里。
    炼芒到了这一步，心念的探查就显得至关重要了，此时雏丹已成，光凭肉眼已是不能察觉芒丹性质的变化，须得用心念小心探查方才能将芒丹内部的药性观察清楚。
    “炼芒界流传着一句俗语：‘温润如玉，凝散如霜’。这句话是讲经过蕴丹的芒丹犹如美玉一般，其表面泛着淡淡的毫芒，像是抹了层寒霜一样。”木晨接着开口道。
    “温润如玉，凝散如霜么？”青流望着面前被心念紧紧包裹的雏丹，低低呢喃着。
    只见木晨捋须笑了笑，轻声开口道：“在这炼芒界中，芒丹的卖相也是极为重要的，卖相越佳的芒丹自然是被炼制得越为精细，其效果自然也越好。”
    “像你起先炼制的那枚药丹，一般的修芒者到没什么，若是被有见识的修芒者或是稍有功底的炼芒者看到了，是不免要嘲笑你一番的。那枚药丹一没蕴丹，二没挑选芒气，还是出自你这半吊子之手，说是药丹实在是有些辱没药丹的名头。”木晨喋喋不休，仍旧对青流炼制出的那枚极丑的药丹耿耿于怀。
    青流听得木晨的这话，不由大大的翻了翻白眼，小声嘀咕道：“再怎么半吊子不也是你教出来的么。”
    不再理会木晨的调笑，青流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雏丹上，准备开始蕴丹。
    木晨说过，炼制破丹凝气、糅芒、蕴丹，三步一步也不能少，而蕴丹关乎破丹能否长久存在而不消散，所以极为重要。
    若是蕴丹这一步不成，则之前的凝气糅芒便是做的无用功。
    心神一沉，青流将心念探入雏丹的内部，准备开始调和雏丹内两种芒药的药效。
    按照之前青流见那四合破丹丹方所说，这四合破丹该是由四种芒药辅助兽芒丹炼制而成，四种芒药的药效相辅相成，不仅能将兽芒丹的芒气锁死在雏丹内，还能大幅提高破丹在炼芒者突破时的成功率，算是君境修芒者难得的奇药。
    此时青流炼制的雏丹之内虽说只有两种芒药，但不得不说的是木晨的眼界的确很高，四种芒药炼制确实能大幅增强破丹的药效，不过也使其炼制的难度成倍增长，按照青流如今的炼芒水平来说仍旧有些困难。
    四种芒药由锁气果血蛹花代替，虽说减弱了破丹的药效，但却极大的降低了蕴丹的难度，即使是以青流如今的境界以及心念强度，也能勉强炼制。
    木晨这种老怪物的底蕴以及眼界，的确不是青流这种初生牛犊所能比拟的。
    “锁气果生长于深林背阴处，药性绵柔，而血蛹花生长于深林向阳处，长久受烈日照耀，所以药性阳刚。锁气果的药性能将兽芒丹芒气的排斥之力消解，再配以血蛹花，能使破丹更具功效。”既是那四合破丹丹方已改，自然不能再按照丹方所述炼芒，木晨言传身教，倒是使青流理解得更为透彻。
    浑浊的老眼轻瞥着青流面前的雏丹，木晨淡淡开口接着道：“别想着心念能有富余，蕴丹是个精细活儿，这是考验你心念掌控能力的地方，以你现在的底子，还是别藏私的好。”
    听得木晨这般讲，青流本就紧绷的神经再紧了一两分，识海中留底的心念倾巢而出，统统灌注到面前的雏丹之中。
    心念仔细探查着雏丹的内部，将雏丹内部的情况清晰的传回青流识海，此时雏丹的内部芒气已是糅合在一起，兽芒丹芒气与芒药芒气将近大半糅成一体，按照炼芒者对于芒丹品质的划分，这枚雏丹炼出成丹，得有六成左右。
    这是被糅芒所限制的，到了蕴丹这一步，青流总算是明白，炼芒者将炼芒分为三步确实是大有深意。第一步凝气，决定着第二步糅芒的程度，芒气淬炼得越是彻底，则糅芒的上限便越高，而糅芒的程度又决定着蕴丹以及成丹的上限，也不怪木晨说凝气是炼芒的基础，糅芒是炼芒的关键。
    凝气越彻底，糅芒的程度便能越高，而糅芒的程度越高，则芒丹的品质越好。
    至于蕴丹，按照青流的理解，蕴丹是整个炼芒过程的点睛之笔，原因无他，只因蕴丹能使芒丹更为圆润如意，功效增强。
    照木晨所说，经历过蕴丹的芒丹，方才能算得上圆满。
    心念流转于雏丹之内，青流眉头紧皱，浑身肌肉绷紧，全神贯注探查着雏丹的一丝一毫，思考着这蕴丹该从何下手。
    待得青流心念运转到极致，雏丹内丝丝的不寻常却是被青流所探查，只见雏丹内那已是糅成一体的芒气流转间竟是浮现出淡淡的赤色纹理，只是这纹路极少，只有零星点点，若不是青流仔细，还真是发现不了。
    “老师，这雏丹内糅合的芒气怎么会...有纹路？”青流双目依旧紧闭，眉头已是拧成了一个结，实在是不知所以，不由开口向身旁的木晨问道。
    听到青流这句话，木晨竟是轻声舒了一口气，皱巴巴的手掌不自觉地摸了摸胡须，笑着答道：“呵...这纹理，便是蕴丹的门径。”
    青流蓦的睁开双眼，一脸不解的望着木晨，只等他继续将。
    “老夫事先没有和你说，也是想看看你小子的心念是否敏锐，这雏丹芒气的纹理极淡，乃是芒药与芒药经过糅合自然成型的，所以不仅数量极少，而且不易被察觉，你若是再等半盏茶还没发现，老夫也会告诉你的。”似乎是对青流能发现雏丹内芒气的纹理极为满意，木晨言语间也是脸带笑意。
    只听木晨接着道：“蕴丹是调和芒药与芒药之间的药效，而调和的方法便是让雏丹内的芒气按照药效形成纹理。芒丹在经历过糅合之后，芒药的药效或多或少都会形成纹理，这些纹理是芒药药效间自我调和的结果，据说炼芒之始，炼芒者正是受到芒气纹理的启发，才有了蕴丹之说。”
    “这些纹理只是一个雏形，你要做的便是用心念引导雏丹内的芒气，按照那雏形不断将纹理完善，最终让雏丹内所有的芒气皆是充满纹路，所以呐...老夫说蕴丹是个精细活。”似乎是刻意忽略青流脸上肌肉的抽动，木晨自顾自的笑了笑。
    咽了咽舌底涌出的涎水，青流呐呐开口道：“老师，你没跟我开玩笑吧？那纹路那么小，我心念都凝成那个样子了也才看到一丁点，把整个雏丹的芒气梳理成那个鬼样子，我靠，学刺绣都没这么难好吧。”
    听得青流这话，木晨勾起嘴角笑了笑，也不言语，只是伸出手掌停在青流面前，心念缓缓在掌心汇聚，只见那心念不断流转，竟是片刻间就成了锁气果的模样，连锁气果上的独有的花纹也一模一样，若不是这心念无色，几近透明，青流都还以为木晨手里便抓着一枚锁气果。
    随手将掌中的心念挥散，看着面前面露异色的青流，木晨咧嘴一笑，道：“小崽子，为师说了，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切，显摆！”青流将注意力放回在雏丹上，不再看一脸浅笑的木晨。
    虽说嘴上较着劲，但是青流心中确实是被木晨这一手震得不轻，心念无形，木晨能用心念在掌中凝出锁气果栩栩如生的模样，由此可见其对心念的掌控已是到了何种地步。
    全身一紧，青流的心念长驱直入，直直向雏丹内部探去，寻到方才发现芒气纹理的地方。这纹理只有极淡极淡一点，也亏得青流心念敏锐，不然还真就忽略了。
    心念顺着芒气纹理的纹路，青流大气不敢喘，轻轻的牵动着芒气缓缓勾勒。
    “卧槽，我弄出的纹路怎么这么粗啊！”刚刚勾勒出一丝，青流将自己弄出的纹路与雏丹芒气的纹路一比较，顿时受不住打击，哀嚎出声。
    其实青流勾勒的纹路已有发丝粗细了，可以算是极为细致，但这蕴丹的要求本就很高，以至于即使如此，和雏丹芒气的纹理比起来，依旧是不行。
    老人走的路，比你走的桥还多，青流对于木晨口中的精细活儿，总算是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
    “小子，别只会用蛮力，你要感受雏丹内芒气药性的流向，药性相合之处加以引导，药性相斥之处加以规避，顺着药性的流向用心念牵引，否则你只是作无用功罢了。”木晨听得青流的哀嚎，不由出声提醒道。
    紧皱的眉头略微舒缓，青流反复咀嚼着木晨的话：“药性？药性的流向？药性还有流向？”
    将雏丹内芒气的纹理细细看了一遍，青流依旧在想着木晨对他所说的话，芒药芒气已是完全糅合进了兽芒丹芒气之内，而这些纹理的出现正是因为芒气糅合的缘故。
    蓦地，青流脑中浮现出气的流动，水的流动。他学习那没什么用的烟罗芒掌时，曾将芒气凝成芒烟，甚至是凝成实质的芒刃，那些凝成的芒气也蕴含着丝丝的纹路。
    “芒气成纹？”青流的手掌轻轻的向前探了探，仿佛是抚摸身前的青烟一般，掌中芒气缓缓成型，凝出一道锋利的芒刃。
    心念分出细细的一丝，流转于芒刃之上，探查着芒刃上的纹路。
    这些纹路是芒烟成型时自然生成的纹理，并非青流刻意为之。
    轻声一笑，青流的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随手将掌中的芒刃挥散，青流的手掌依旧前伸，长长的手指伸直而后微微弯曲，似乎是想触摸到雏丹内的芒气一般，手指随着雏丹内的芒气有节奏的轻摇，心念顺着雏丹内的芒气流转，规避着那些药性相斥之处。
    一旁的木晨看到青流掌中凝出一把短刃还颇为不解，但是看到他用心念探查芒刃的纹路时却是了然一笑，不由对青流的聪慧暗自赞叹。
    芒气和心念一样了无行迹，但既是芒气流动成刃，自然生成纹理，青流借此探查，倒是颇为巧妙。
    “这悟性...呵！”木晨嘀咕一句，随即闭口不言，看着青流蕴丹。
    有了纹理成型的粗浅理解，青流对如何勾勒雏丹内的芒气也算是略窥门径，心念像是随着他手指的摇动般在雏丹内蜿蜒，将雏丹的纹理不断扩大，使其变得更加紧实圆满。
    蕴丹这一步虽说繁复，却不如糅芒那般来得惊心动魄，即使青流顺着雏丹的药性勾勒出错，也不过是用心念将其抹除重新描绘罢了。雏丹已成，毕竟芒气已被凝成了稳固的实质，要想丹爆什么的还是不太容易。
    随着青流蕴丹的持续进行，其勾勒的手法也是愈发娴熟，原本发丝粗细的纹路也渐渐变得只有起先的四分之一粗细，已是和雏丹自然形成的纹路没有太大的差别。
    “药性的流向...”青流紧闭的眼眸始终没有睁开，其额头散乱的零星碎发也被细汗浸湿，他微微低着头，汗水顺着鼻梁缓缓在鼻尖汇聚随即滴下，也不见他伸手擦拭，只是嘴里不断的叨念着。
    心念如此精细的操控，这不仅对是心神，更是对体力的一种巨大消耗。
    但是此番蕴丹的过程似乎是十分顺畅，即使是青流心念这般损耗，却也未出什么乱子，木晨就安静的伫立在一旁，也不出声打搅。
    就这般过了小半晌的功夫，青流面前雏丹内的芒气已被他勾勒得七七八八。
    “似乎...这蕴丹，没有那么难？老师说药性相合药性相斥，但我似乎大部分的蕴丹都是处于药性相合，药性相斥之处却是少见。”雏丹内糅合的芒气已快被完全勾勒出纹理，但青流却皱着眉头在思索着什么。
    将心头的疑问抛除，蕴丹已是接近尾声，只差一点点，青流就能将所有的纹理勾勒完毕。
    手掌随着手肘在身前轻柔的画了一个圈，青流将雏丹内糅合的芒气最后一点布上纹理，一枚晶莹透着赤色的芒丹映入青流眼帘，芒丹内的纹理随着其弥漫的芒气流转，将逸散的芒气紧锁，在芒丹的表面形成一抹淡淡的白霜，极是好看。
    伸手一招，将这枚小小的破丹捏在指间，青流长长舒了一口气。
    “呼~破丹...炼芒者呐！”转头对木晨咧嘴一笑，露出白暂的牙齿，青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