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和往常一样,年味越来越淡了。
贴上窗花,贴上了春联,屋里也添置了些新家具,换上了新衣,戴葙在窗前发愣了很久,心情一直都是旧的,这样想着,就听到了门从外轻轻的推开。
“姐姐,爸爸叫你过去。”戴弦站在门口探出个小脑袋来,小脸上是孩童般自然的微笑。
“嗯。”戴葙走出卧室,来到了客厅。
戴招在阳台上,听到了小铁门推开,屋里温热的气息就出来,不过一会儿就被扼杀在寒冷的气息中。
“葙葙啊,”戴招把手里的红包递给她,“给你的。”
戴葙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望着他,“不是说了,只给我买新衣服,没有说给我压岁钱。”
戴招一怔,还是把红包给了她,没有说话就回到了客厅。
红包外表印上了新年快乐的四个大红字,崭新的红包在戴葙手里差点捏变形。
大门咿呀一声,是元婉里和戴晚外出回来了。
听到这声,戴葙赶紧将红包塞进兜里,把阳台上的灰尘扫了,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客厅坐下。
茶几上一个很大的塑料袋,里面全是干果,薯片,凤椒鸡爪和卤味鸡爪,亲嘴烧辣条,大白兔奶糖,满满当当一大袋。
边上的塑料袋里是果味饮料,牛奶,酸奶,果酒。
戴葙这时才注意到什么,她看到了戴晚的神色。
戴晚拿了一袋凤椒鸡爪走到戴葙面前,递给她,小手粉嫩嫩的,带着露指手套,把小手指尖露出来就更好看了。
凤椒鸡爪在眼前晃来晃去,戴葙隔着一层塑料袋都能闻到了里面的辛辣味,现在不止是辛辣味,还有恶心。
戴葙仰头看了戴晚一眼,看到的是一汪水汪汪的眸子。
戴晚哭着说,“我都亲自把好吃的给姐姐了,她居然不理我。”
话落才两秒,元婉里就站起来把凤椒鸡爪拿下来,柔声道,“那你自己吃,别管她。”
戴葙完全傻愣在当场,要不是感觉到有人拉她的袖子,她都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戴弦悄悄地拉了她的袖子,“姐姐,我们去外面看别人放小烟花。”
记得关上门那一瞬,戴弦从门缝里看到了戴晚和元婉里的微笑在脸上慢慢展开。
戴弦胆子小啊,不敢自己放小烟花,就拉着戴葙坐在一边看那些小孩子放。
戴葙其实会放,但是,她的钱都是得来不易,不敢乱花钱。
随随便便一小把,就是她一本资料的钱。
身边本是寒风呼呼的,不知不觉的有了个盾牌挡着了这寒风,戴葙外头看去。
易易一双明亮的眼睛就这么和戴葙对视上了。
他看到的是凄楚和无奈,眸子里还有淡淡的血丝。
她看到的是柔意和微笑,眸子里晶莹剔透的光芒闪过。
“你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
一起又低下头去。
易易摸摸鼻子,看着戴葙微微一笑,“你怎么了?”
戴葙很识趣的等他先说完才回答,“嗯,小弦要看烟花,又不会放,就只能在这看别人放了。”
戴葙无意间扯开了话题,易易也懂了,他笑着看了一边撑着下巴看人放烟花的戴弦,“你等等。”
话还在耳边回旋,人早就跑出了老远。
戴葙看着走远的易易,嘴角慢慢轻抿了一下。
戴弦巴巴的看人家放烟花,眼珠子都恨不能一直盯在那个方向。
易易回来,手里多了小把烟花,打火机。
“我带他玩,”易易把戴弦叫起来,一起到了边上空旷的地方去了。
白天的烟花不如夜间的漂亮璀璨夺目耀眼,只是看到了一束光芒和灰白的青烟,也残留了一身的烟火味,很是刺鼻,熏脑子。
戴弦玩得很开心呢,跑过来拉着戴葙的手,亲昵的说,“姐,烟花很漂亮。”
易易在边上拍打自己身上残留的味道,这个味道她不喜欢的。
等味道散开了不少,他才过来。“葙葙,有事和你说。”
“嗯,”戴葙和他来到一棵白桦树下,一些叶子也飘落下来,也正好落在鞋上。
易易踌躇了半会儿,才说,“我要走了,可能……不会回来了。”
“去哪?”戴葙不免有些诧异,又追问,“为什么?”
易易轻轻的应着,“我妈的分店要开到别处去。”
“噢。”戴葙答应的很轻,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直直得看着易易。
“我希望,我们可以在初中,或者高中再见。”易易笑了声,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扰扰鼻尖。
“嗯。”戴葙点头。
“那我走了。”易易把一个手链递给她,就已飞快的跑开,
手链戴葙没有看,直接放在了兜里,回到家也是锁在了柜子里,这个可不能叫戴晚发现,不然就什么都是她的了。
关于易易和易漾的突击转学,姜寞是有疑问的,看着没有任何感觉的姜秋自顾自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也不再去找杨阿姨。
这次,趁着年夜饭,只有两个人的年夜饭,姜寞放下了筷子,抬眸看他,“爸,你现在和杨阿姨怎么了?”
姜秋眉头微皱,“没事。”
“那……杨阿姨怎么离开了?”姜寞不解。
桌上的饭菜渐渐冷去,姜秋也没了食欲,淡淡的语气,闪着冷光的眸子,“没事。”
姜秋仍旧还是不想说出那些斩断情缘的事情,看着姜寞,手伸去扰了扰鼻子,“吃饱了没?”
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姜寞也是没什么胃口,站起来去收拾了碗筷,快走到厨房门口时回头看了走到阳台上去的姜秋,他的背影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
璀璨耀眼的烟花在一点一点展开,在没有星星的夜晚,光晕在窗子上印下了无数的影子,只不过刹那间就消失了。
星空又进入了黑暗,只有路灯的光照进来,模糊不清的光芒忽明忽暗,姜寞看得竟是无声了。
他进了厨房开始洗碗,好久都没有出来,直到烟花不再绽放,他才慢慢出来。
姜秋还是站在阳台上,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只是手里多了一缕青烟,在路灯折射过来的光芒中随风晃了晃。
姜秋身边烟雾弥漫,可是他不抽烟解闷儿,只是仍那只烟在风中燃烧成灰烬。
姜寞已经走过去了,正要推开门,想了想后手指就顿在半空中,只停了两秒就又缩回来。
然后默默不语的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偌大的客厅里,千遖就在沙发上盘腿坐着,手里拿着游戏机在玩,正玩的很起劲儿,就听到了门铃响了三遍。
千遖勾了勾毛拖鞋穿好,披上了件大衣,站在廊下看着庭院门外站着的一个人。
路灯下面站着一个女人,长发在寒夜里飘了她一下,她的影子在路灯下的陪衬下,竟也是显得很瘦小。
千遖打开门,看到她,“肖阿姨。”
肖熙微微笑着,“嗯,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千遖让她跟着进屋。
千遖倒了杯温水递给了肖熙,坐到了边上,拿了个枕头放在怀里。
肖熙轻轻地抿了一口,“阿遖,谢谢。”
“不客气,”千遖关掉了游戏。
“阿遖,那我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她?”肖熙声音很细,低着头。
“过几天吧,”千遖摸摸鼻子,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谢谢,”肖熙还是谢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很好看。
“客气了,”千遖有些不自在的往后靠了靠。
“那,你吃饭了吗?”肖熙问,在这屋里闻不到一丝的烟火气息。
“嗯,”千遖笑笑,藏在枕头后面的手显得很不安,手心里全是汗。
肖熙望着他,捧着杯子显得有些尴尬,赶紧把杯子放下了,站起来微微笑了声,“那,我回去了。”
从呢子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个红包递给他,“新年快乐。”
千遖看着她拿着两份红包,显得很诧异,“新年快乐。”
但是红包他没有接,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不需要红包,葙葙的那个你自己给她吧。”
肖熙尴尬的缩回了手,但是又递出去,直接放在了千遖身边,“你帮我给她,我现在不敢出现,怕她讨厌我。”
千遖一愣,看着刺眼的红色,又看到了肖熙红红的眼眶,心里一颤,才把红包拿起来,“好,我拿给她。”
肖熙这才笑了,也离开了。
戴葙吃过了年夜饭,就趴在窗边看烟花雨,可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美丽的画面就不见了。
外面的世界不是她的,吃过了年夜饭,这个小小的卧室才是她的栖身之所。
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开始写字,写的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她在打发时间。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淌着,在年夜饭后的烟花里消失,在这一个月的寒假里慢慢消失,就像,易易和易漾离开了。
戴葙看到他家里空空如也,也看到了有人搬了新的家具在里面摆放。
戴葙就在自家门口看着那些人在往屋里搬着家具,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样子,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站在楼道里,注视着那些搬家公司的人在搬家具,也看到了靠着门框的戴葙。
小女孩两只小手都在毛茸茸的暖宝宝里,小跑过来和戴葙打招呼,“你好,我叫白阿狸。”
白阿狸?戴葙愣了愣,不着调的调侃,“白色的狐狸?”
白阿狸笑笑不说话,一双好看的杏眼望着戴葙,长发披在肩上,耳边的发丝上别了黑色的细发卡。
戴葙见她不说话了,就觉得很尴尬,往屋里走了一步,“我有事。”
“你叫什么名字?”白阿狸问好看的脸上全是无邪的微笑。
“戴葙,”丢下这个名字,就关了门。
将人隔离在外。
心中全是疑虑,这大过年的搬家过来,真的是……戴葙摇摇头,不想再想下去。
元婉里把戴晚和戴弦回了老家。
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外加已经回工厂加班的戴招,这才刚过完年没两,就开始忙碌了。
戴葙一个人在家里,看着无聊的电视剧,看完了买来的书籍,想去买新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摸空了两个口袋都翻不出来零钱的人,也想了一会儿就把这个想法搁置了。
门外有敲门声,戴葙拖着毛茸茸的拖鞋去看了猫眼,外面的人是刚搬来的新邻居,白阿狸。
白阿狸今天穿了黑的羽绒服,黑色的棉裙,黑色的棉鞋,只是帽子是红色的。长发披在两肩,有些微卷着。
白阿狸站在门外,很有耐心的等着,双手在羽绒服口袋里,看到了一小截露出来的手腕,很白很细腻。
戴葙在门后略做思量,才打开了门,“你来做什么?”
白阿狸微微一笑,只是轻轻柔柔的点头,像是在打招呼。
过了一会儿,白阿狸才清了清嗓子,“你家有螺丝刀吗?”
戴葙想了想,才点点头,“有的。”
“能不能借我?”白阿狸温柔笑了。
“你等等,”戴葙到了客厅一角的柜子里,打开了一个内层抽屉,拿到了大号螺丝刀和小号螺丝刀。
两把螺丝刀递出去,戴葙礼貌一笑,“你要哪个?”
白阿狸拿走了大号的螺丝刀,朝她挥挥手,“我一会儿拿来。”
“嗯,”戴葙也对她笑了一下。
门关上以后,戴葙继续看电视,捧着杯子慢慢喝水,欣赏着泡沫似的电视剧。
白阿狸来还螺丝刀时,给戴葙拿了袋大白兔奶糖,“这个给你的。”
戴葙把螺丝刀拿回来,也只拿了两颗大白兔奶糖,“两颗就行了。”
白阿狸笑笑,和戴葙挥手再见。
戴葙觉得白阿狸笑起来很好看,嘴角微微笑着的时候,有两个很明显的酒窝。
戴葙没事做,在家里也无聊,就换了鞋,背上小包包,就往楼下走。
正月里,春风拂面时还是很冷的,脸上被吹的一阵刺痛,脖子也缩了缩,戴葙就来到了一个避风的亭子里。
拿出了素描本,正要画眼前的景象,就有一个男孩子走进来,戴葙下意识的收起画本,背起书包就往外走。
男孩没注意到这里有人在,看到了女孩的惊惧,忙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男孩的声音很温柔,轻声细气的,长得很干净,也很阳光,一身休闲装,肩上还有个书包带子,身后也坠了个沉重的书包。
戴葙忙摆手,边离开边说,“没事没事!”
男孩儿追上来,笑着问,“你叫戴葙吧?”
疑问带着肯定的语气,戴葙眨了眨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男孩儿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我叫白阿狐,阿狸是我妹妹。”
戴葙恍然,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白阿狐笑笑,“你要去那里?”
戴葙不说话,只是警惕的看着他。
白阿狐被看得不好意思,就抬起手去指了小区门口,“那边,有人在闹事,你最好不要出去,怕有危险。”
白阿狐说话间很温柔,手指抬起来时,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
戴葙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紧紧抱着素描本,也抓紧了自己的手,很快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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