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赵氏面露阴狠。
瑞儿是她唯一的亲孙子,虽然不能传宗接代,但为了体面,她还是得想办法为他娶一房妻室。
既然祸水是谢锦词,那么就该由她来弥补罪过。
昔日司马府的掌上明珠,也不算辱没瑞儿。
谢锦词垂下眼帘,瞳眸微动。
良久,她淡淡道:“你们想娶司马府的千金,维持体面?”
“正是!”
谢锦词抚了抚茶盖,唇瓣扬起,“那便如你们所愿。”
沈知行和赵氏对视一眼,不明白她怎么答应得这么干脆。
……
书房。
沈长风把洛明珍拖进来,顺手掩上槅扇。
洛明珍大大咧咧落座,“老沈,你家谢侧妃生得真水灵,什么时候给我尝尝鲜——”
话音未落,沈长风一把拎起她的衣领!
桃花眼微微眯起,男人凶悍至极,“洛明珍,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我命太长?!”
“啧,我都还没碰她——”
“砰!”
洛明珍整个人被沈长风甩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利落落地,慢悠悠掸了掸衣袖,“好好的,跟我闹什么脾气?”
她的语调始终不咸不淡,还透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沈长风在书案后撩袍落座,“皇上对我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你这个时候来找我,生怕他不怀疑咱俩勾结?”
“‘勾结’?这词儿可真难听。”
洛明珍重新坐下,长腿懒散伸开,“你替我诛杀越国皇族,我替你刺杀大戎皇帝,这是一桩平等的交易,这是一桩美好的联盟,怎么能叫勾结?不过……”
她挑了挑眉,“都说瑾王君子如玉,可你却连皇帝都想杀……我怎么瞧着,你分明是个乱臣贼子呢?”
沈长风:“请叫我枭雄。”
洛明珍“噗”地笑出声。
她舒服地仰靠在椅背上,“老沈啊,大戎的后宫好无聊,我娇滴滴跟你们皇帝求了半天,他才允我出宫玩儿。我听他说上元节后皇家猎场会进行春猎,到时候你去不去?”
“自然。”
洛明珍突然坐正,丹凤眼闪闪发光,“那你家小娇妃去不去?”
沈长风翻阅兵书的动作顿住。
他抬眸盯向洛明珍。
洛明珍心虚地别开视线。
沈长风:“老毛病又犯了?”
洛明珍“啧”了声,“我喜欢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男人桃花眼里隐约酝酿着风暴,“别碰她。”
“好哒好哒!”洛明珍狗腿地舔了舔唇瓣,“我琢磨着春猎时动手弑君,是个不错的机会。说起来,我觉得皇帝对你挺好的,你为什么要杀他?”
沈长风翻了一页书,没说话。
他和皇族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想登上那个位置,只有弑君这一条路。
他必须杀了皇帝,扶持蠢太子上位。
蠢太子操纵利用起来,比皇帝简单多了。
洛明珍单手托腮,“老沈啊,作为女人,我的直觉告诉我,皇帝似乎对你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情。只要他活着,他就能让你权倾朝野。”
沈长风:“权倾朝野的男人,下场都很惨。”
洛明珍大笑,“那就权倾朝野,再加无可替代!”
沈长风难得冷峻,“朝堂里,没有谁无可替代。当一位大臣能够做到旁人无可替代时,便也是他死亡的开始。”
天下诸国纷争,几乎所有国君都非常多疑。
他的话,细品之下,情理之中。
洛明珍轻叹一声,似乎不愿跟他进行这样沉重的对话,于是直奔主院找谢锦词玩儿。
主院厅堂。
谢锦词目送赵氏和沈知行离开,唇瓣弧度冰冷上扬。
梨白皱眉,“娘娘,您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您要舍身取义,为王爷的名声牺牲自己?”
谢锦词抚了抚心口。
她复杂地望向梨白,“平日里挺聪明的,怎么突然傻了?”
梨白脸红,“奴婢担心您。”
谢锦词笑容温软了些,“司马府没有出嫁的千金,咱们这里不是有一位吗?他们点名要司马府的千金,给他们就是。”
“您是说……谢晚筝?!”
谢锦词歪了歪头,笑容娇憨。
谢晚筝和桂嬷嬷,吃着瑾王府的、住着瑾王府的,还霸占她身份那么多年,到头来,竟然帮着外人毁她清白。
这样的人,她可不敢再养着。
谢锦词好心情,“去收拾收拾嫁妆,让她体体面面地嫁给沈瑞。”
梨白笑着走后,洛明珍窜进了厅堂。
她笑吟吟拦住谢锦词的去路,“谢侧妃。”
谢锦词后退两步,规规矩矩地朝她福身行礼。
心里却在犯嘀咕。
洛明珍和沈长风在书房干了什么,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洛明珍打量谢锦词。
少女婉约娇俏,说话的嗓音软糯如水,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最是点睛,望过来时仿佛含着千万种情意,容易叫人浮想联翩。
肌肤雪白干净,半点儿瑕疵也无。
剥了衣裳,不知是怎样的美景……
她已经开始垂涎欲滴。
谢锦词看着她。
莫名的,从这个陌生的越国公主眼睛里读出了几分贪婪。
她蹙了蹙眉尖。
难道,这位越国公主和沈长风有一腿?
少女已经开始脑补沈长风在越国战场上,和洛明珍发生了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脑补的东西,让谢锦词刚刚的好心情消失不见。
她小脸清寒,绕开洛明珍往外走。
洛明珍亦步亦趋。
她生得高挑修长不亚于寻常男人,又做公子打扮,路过的侍女都以为她是哪家的贵公子,纷纷回顾观望,惊叹世间男儿竟有这般美色。
洛明珍勾着薄唇,“谢侧妃似乎心情不好。”
谢锦词不搭理她。
洛明珍又道:“我寻思着,定是和瑾王有关。不瞒谢侧妃,我和你家瑾王是在战场上认识的,亦敌亦友,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你想不想知道,他在越国的故事?”
谢锦词脚步顿住。
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呢?
两人靠在游廊的扶栏边,洛明珍笑道:“你家瑾王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打仗之余最常逛的地方,就是青楼妓馆。踏平大越之后,啧啧,他几乎把大越所有花楼都睡了个遍!”
寒风拂过。
谢锦词额前的几缕漆黑碎发被吹到脸颊上,衬得肌肤白嫩。
她低着头,拢在袖管里的手悄悄握紧成拳。
他去打仗的那大半年,是她最孤单、最艰难的时候。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过得并不艰苦吗?
洛明珍趁机搂住她的细腰,“小词儿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别伤心,我的肩膀宽,借给你靠靠!”
谢锦词稳了稳心绪,淡淡道:“我不伤心。当初是我拒绝了他,无论他在那个时候睡了多少女人,我都没有资格指责他。但是从我和他成亲的那一刻起,我会管着他,不叫他喜欢别的女人。洛公主,我不在乎他的过去,我只在乎他的现在,和将来。”
寒风把细雪吹到她的眼睫上。
它们融化成水,令少女的眼角绯红湿润。
洛明珍吃惊地盯着她。
这都不吃醋生气的?
好女人啊,
老沈取了个好女人啊!
她自幼在皇宫长大,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美人,也见惯了很多心机深沉的女人假装清纯干净,以博得皇帝喜欢。
可是谢锦词不一样。
她从她的眼睛里读出的,是真真正正的干净。
沈长风走了什么狗屎运——哦呸,走了什么桃花运,竟然能找到这样好的女人,还把她娶进了门?!
他祖坟一定冒了青烟!
洛明珍兀自感慨,谢锦词突然道:“你呢,越国覆灭,你看起来却一点都不伤心。沈长风作为第一等凶手,你就不恨他吗?”
洛明珍蹭了蹭鼻尖。
她温声:“我的故事,凄美又漫长,如果谢侧妃不嫌弃,我愿意一点一滴,掰碎了说给你听。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不,我不想听。”
谢锦词忽然朝寝屋走,“我就是礼貌性地随口问问。”
洛明珍:“……”
小词儿看着温柔似水,怎么这张嘴和老沈一样毒?
她赶紧追上去,还没来得及再说话,沈长风鬼魅般出现,皮笑肉不笑地把她拦住。
洛明珍依依不舍地盯着谢锦词的背影,“小词儿,你别走呀,我还没把我的故事掰碎了说给你听呀!”
沈长风挑眉,“自己滚,还是我让你滚?”
洛明珍掩饰般咳嗽两声,“自己滚,自己滚……”
赶走洛明珍,沈长风回到寝屋。
屋子里光线暗淡,谢锦词正坐在窗边软榻上。
她在缝一件衬袍,眼睫低垂,唇角微微下压,可见心情不好。
他上前搂住她的腰身,“我的小词儿怎么不开心呀?”
谢锦词不说话,慢条斯理地缝衣裳。
沈长风埋首在她颈间,轻嗅着她的体香,“说话。”
谢锦词闷闷的,“洛明珍说你在越国的那段时间,睡遍了所有花楼。”
“什么?”
“洛明珍说你在越国时,睡遍了所有花楼。”
谢锦词不情愿地复述一遍。
她针线缝得很用力,仿佛用针刺穿的并不是丝绸,而是沈长风的皮肉。
“不是,”沈长风有点儿慌,“我自己睡没睡女人,我自己不知道吗?除了你谢锦词,其他女人我能看得上?!”
这话中听。
谢锦词下压的唇瓣,微微翘起。
沈长风观察到她的眼睛里噙了一点儿笑意,知道她也是爱听好话的,于是温声哄道:“我的小词儿花容月貌,其他女人就算脱光了站我面前,我也半点儿都不心动的。”
“当真?”
“当真!”
谢锦词缝针的速度慢了些。
忽然,她偏头盯向他,“那么,洛明珍呢?”
沈长风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她是在怀疑他和洛明珍的关系。
他直言,“她喜欢女人。”
这回换谢锦词愣住了。
她惊讶:“喜欢女人?!”
“嗯,以后离她远点儿。”
谢锦词憋闷的心情突然雨过天晴。
她歪头继续缝衣裳,唇瓣扬起,连眼尾都多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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