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嘴角莞尔,双目脉脉的看向紫斛。
紫斛早已湿了眼眶,这故事中的女子,不正是自己么?
就在方才她还觉得有些黯然,孙悟空的世界里还有另一个她不知晓的人的存在,她带着介意和苦涩走了孙悟空的故事里,闻到过半,方知故事中的人竟是自己。
有些怅然,有些欢喜,有些内疚。
她低下了眉头,眼角的莹珠变成一滴伤心泪落入了手里的忘忧物中,散出一抹五彩斑斓,但转瞬即逝。
孙悟空伸手拂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清浅一笑,继续道:“那女孩实在是嚣张跋扈,性子多端,逼着妖怪带她去人间吃肉,妖怪不会用人间的筷子,女孩不但没有取消妖怪,反而和妖怪一起用手撕扯着肉。那一刻妖怪才明白,原来女孩的嚣张不过是保护衣罢了。”
“再到后来,妖怪始终是妖怪,为仙道正途所不容,女孩自然也该遵从师命站在妖怪的对立面,可女孩没有那么做,女孩再一次逃出了山门,陪着妖怪,他们赏着孤月,淌着凉水,看着漫山遍野的花,嗅着果香,谈及过往……好不自在,妖怪想和女孩永远都这么开心的生活下去,直到地老天荒,生命逝去。”
“妖怪喜欢上女孩了,很喜欢很喜欢。”
孙悟空的视线从未从紫斛的身上离开过,故事简短,些许字数便是他们所经历的所有,承载着盛情和怦然心动。
紫斛蓦然抬头,对上一双悠远却又满是自己的眸子,二人对视,皆是莞尔一笑,陈情过往。
世人执着于具象,凡是太过表面,神亦是如此,以理之态,对立之举,束缚情字往来,看似通向大义,实则于真魔无异。
既无忧摇了摇头,暗叹着。
“你们两个就别在本肆主前头你侬我侬情深意切了。”既无忧冷冷的瞟了他们两个一眼,她怕自己再不多说几句话,他们两个就要当着自己的面亲上了。
既无忧才见不得这种场面,浑身起鸡皮疙瘩。
紫斛和孙悟空这才想起既无忧还在此处,紫斛连忙撇过头,调整了一会,看着既无忧说道:“肆主,这故事也说完了,您可以筑梦了吧。”
既无忧点点头,“……嗯,用谁的?”
紫斛和孙悟空显然没有明白既无忧的话是什么意思,两人一脸茫然的看着既无忧,疑惑道:“啊?”
既无忧冷冷的白了紫斛一眼,感觉自己招了个白痴,她很是不耐烦的道:“神识,用谁的?”
“用我的!”
“用我的!”
二人异口同声道,随后又看向彼此,孙悟空肃穆道:“我来就好!”
虽说取走这百多年的神识于妖猴和上仙来说没多大影响,但是剥离神识和妖魄势必需要一阵的修养期,这期间功力和法术都会大减。
现如今天界正极力商议如何将孙悟空给押回天界,虽说既无忧筑梦可化解东海之难,但天界一向是排除异己,以己为尊,指不定倒是会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方式折磨孙悟空。
“不行!用我的,臭猴子,你若是敢阻拦你这辈子都别想见着老娘!”紫斛拧起了孙悟空的耳朵。
“行行行!我答应你,你先放开!”孙悟空哀求道,紫斛这才放开手,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孙悟空趁机施法将紫斛击晕。
她把紫斛放到旁侧的软榻上,又轻抚了一下紫斛光滑柔软的脸颊,低声道:“好好睡一觉,梦醒了见。”
孙悟空走到西窗前,双目尽然的看着既无忧,沉声道:“开始吧。”
既无忧笑着点点头,白衣拂过桌面,褪去了酒香,遗留山画卷同那只绘梦笔。
只见既无忧唇间微微张开,像是念着什么咒语,随后孙悟空便觉着自己的身体有些轻飘飘的,就好似一缕青烟,被风力驱使着,自己无法掌舵。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孙悟空还没来得及做些反馈,既无忧的指尖处便多了一股月白色的浓雾。
这是他的妖魄,看着浓度,怕是剥离了近五百年的。
既无忧将所抽取的妖魄捻成两股,一股入了山海卷,一股入了自己的暗袖,眼尖的孙悟空瞧见了,但是没点破,只是紧锁着眉心。
既无忧提笔筑青岚,入卷三分,孙悟空看不清卷中之物,只知道既无忧手中的笔从未停下,一直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茫。
还有一股荷香。
很淡。
但这股清香一如方才的感觉,皆是转瞬即逝,就好像是孙悟空的幻觉一般。
只见既无忧将山海卷和绘梦笔一同撤去,不知从哪里端起一杯浊酒,饮了一口,缓缓道:“好了,东海之患本肆主已平息,东海倒是不会找你的麻烦了,只是不知天界又会如何对付你啊!”
既无忧的语气有些奇怪,就好像她并非天界之人一般,可她又是天帝此封的筑梦师,天界中的女上神,莫非她同天界也有什么过节?
孙悟空默默思虑着,他看不清眼前这个女人,不知是敌是友。
既无忧冷扫了一眼,嘴角露出不屑,道:“你这猴子啊,就别再瞎想了,无论本肆主是敌是友,你都不是本肆主的对手,又何必纠结于此,自取烦恼。”
既无忧一饮而尽,将手中的杯盏放置桌上,清脆定音,召回孙悟空的思绪。
孙悟空沉思了一会,觉得既无忧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打不过既无忧,可这不代表他就该应该任由既无忧来摆布,他可是齐天大圣,这世间还没有他能屈服的主。
“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可我警告你,千万别玩弄俺老孙,更别欺负紫斛,否则我一定让你和这酒肆化为虚无!”孙悟空撑起身子,附身双目怒斥着既无忧。
既无忧只是轻蔑一笑,毫不在意。
“这千百年来和你一样前来找死的不在少数,大都仗着自己身世,权贵和嚣张,将我这酒肆乱砸一通,只是后来啊……他们皆献祭于我这酒肆的阵法之中,成了永远禁锢在这酒肆的一缕亡魂,你若是觉着我在开玩笑,大可以试试!”
既无忧身体微微前倾,嘴角的笑容依旧,她凑到孙悟空的耳畔,轻喃道:“本肆主不介意让紫斛先去给你探探路。”
“你敢!”孙悟空掌心紧握,他看着既无忧眼神里的挑衅,心中的怒火早已是千万重。
既无忧自然是闻得着孙悟空身上的怒火,可她根本就无需在意一只妖猴的能力,只要孙悟空敢动手,既无忧也绝不留情。
她是想过要救紫斛和孙悟空,她的确也这么做了,不过是她当时心情好罢了,倘若是真的把既无忧惹毛了,她倒是真的不介意自己好生的将天意好好篡改一番,杀他个片甲不留。
孙悟空看着既无忧,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哪怕同归于尽,他的余念中闪过紫斛笑脸盈盈的模样,他不能让紫斛死。
孙悟空沉吸了一气,放心心中所有的尊严和冲动,拳头松散,“只要你能好生的待紫斛,我给你当牛做马也行。”
既无忧嘴角得意的向上扬起,身体想后靠了靠,“本肆主无需大圣为我当牛作马,只需大圣平日里少惹些事情,倘若有天界中人前来同你搭话闲聊,你好生对待便是。”
孙悟空挺直了身子,微点头,转身又看了一眼紫斛,她睡得正香,嘴角还有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看样子是做了一个好梦,孙悟空的嘴角也微微扬起。
“你可以走了,本肆主累了,你若是想见她随时过来便是,本肆主不会阻拦的,只是有一点,她不能离开无名酒肆半步,否则……你知道的!”既无忧伸起懒腰,扬了扬手便大步朝内室走去,躺在软榻之上,睡了个好觉。
孙悟空看着紫斛熟睡的容颜,心中泛起无数微澜,“臭丫头,我明天再来找你,晚安。”
……
……
晨珈殿。
太白金星方从灵虚殿出来,商议了一整日,口干舌燥,饮了两口百花露之后便是昏昏欲睡,沉迷夜游神所酿造的梦境之中。
感知万物瞬息变化的司仪一时间晃动不止,就俩天机珠也是大放异彩,光茫刺痛了太白金星的眼角,他挥手将那光茫斩断,却无济于事。
太白金星撑起沉重的身子,揉着惺忪的眼睛朝万丈光芒处看去,那晃动和异彩驱走了太白金星所有的困顿。
他连忙掐指一算,指中三检皆是空无。他心中大惊,再一次奔向了天府宫。
司命星君虽未曾在灵虚殿商议要事,但编篡了一整日的宗卷,倒也乏了,整个天府宫都是熄了灯火,太白金星急匆匆的跑了进去,一个响指让这天府宫灿若明珠。
司命星君自然是醒了,他闻着着法术的气味,便知道这天界中最难缠的一个老头来了。
“司命星君!”太白金星喘着大气站在司命星君的卧门前大喊着。
司命星君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掀开被子,足下生晖,衣着皆以冠上,拉开门。
“太白金星。”司命星君恭敬的行了一礼。
“大事不妙了!”太白金星急的跺脚道。
“先进来。”
司命星君和太白金星二人对坐,隔着半尺,司命还是能闻着太白金星身上残存的酒味。
“这天机珠大放异彩,老道掐指一算,这这这——这东海的水患给给给——平息了!”太白金星惊讶的话都说不大利索了。
听到这里司命星君也是皱起了眉头,按理说唯有将定海神针安置原位方可平息水患,河神前不久才说这水患难以平息,他无能为力,怎得一瞬间便平息了。
这着实很奇怪。
莫非是有神力加持?
神力……司命星君思绪着,忽而眼光一闪,像是想到什么东西。
“莫非是隐匿于人间的肆主出手了?”
“什么?”太白金星整个人有些愣住了,倘若是那石猴找到了那筑梦师,以妖魄为筹码,同筑梦师做一场交易,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肆主又为何不直接出手相助呢?”太白金星不解道。
“肆主一向以交易为主,不论私情,那石猴既然能找到肆主,说明有几分本事。”司命星君点头道,不乏欣赏。
太白金星长叹了一气,司命话中的意思他不是不懂,毕竟他也是那场战役的一个见证者啊!
“此事已经明了,金星亦不必过多忧愁了。”司命道。
太白金星呵呵的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司命看着太白金星仍旧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解道:“这……此事已经明朗,东海之乱也已平息,金星为何还是丧着脸?”
“司命老弟,你是有所不知啊!东海的动乱是平息了,可这定海神针仍是东海的啊,天界和东海仍在怀疑这定海神针是那石猴所盗,此等妖猴法力高超却行不轨之事,往后可还得了,你也在天界数百年了,这其中的要害你不是不清楚啊!”
太白金星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该作何处理。
倘若那石猴从未得到过什么定海神针,凭借那石猴的天资,这天界定会将这石猴培养成下一个紫斛,可偏偏这石猴运气不佳,污名染身,天界是不会容忍如此不堪之人。
“不知天帝下了何种处罚?”司命从容的问道,他倒是不担心那石猴,那石猴既然能让既无忧为之筑梦,自然是有他的本事,再说了,既无忧定会护着他。
凡是天界欲摧毁的,既无忧都存在反向心里。
“明日午时三刻,四大天王自会下界捉拿妖猴。”太白金星无奈道,“只是不知天帝是否知晓东海一事,知晓之后又会做出怎样的决断啊!”
“金星无需担心,这天帝的抉择并非我等小辈可干预的,世间万事万物自有命格,宽心便是。”司命星君坦然的安慰着。
太白金星又是无奈的长叹一气,他也搞不懂自己要为一介妖猴而担心忧愁,只是觉着妖猴无辜,修炼不易,天界不该如此妄下杀心。
千百年前的遗憾他已经历过一次,往后的他不愿再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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