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饼菩萨误救邪魔
羁林心下不解:“为何一定是二十个铜板?二十个铜板很多吗?”
罗池渊掰着手指细算起来:“我做三个饼才能换一个铜板,二十个铜板便要做六十个油酥饼。但我一天也不一定能卖出去四十个,而且还要买面和油,又要花去一些铜板。其实原本也不难的,只是我前些日子在回来的路上救了一个小女孩。她病的很重,我请郎中问南门哥哥借了二十个铜板,又问现哥哥借了二十个铜板,昨日才还清现哥哥的那一份。所以,现在是个穷光蛋。”
羁林活了这么久,最短板的地方便是算账,听了半天,不甚明白。只觉耳边不断回“响铜板”二字,便再问道:“那,要几天才赚得出?”
罗池渊:“我最快能三天赚出二十个铜板,把它们还给南门哥哥,然后再卖一天饼,便可以支撑日常的开销,我就可以拿出五个铜板去买一张画了。”
罗池渊像是知道羁林接下去要问什么,便抢先答了:“虽然我们是朋友,但他是卖画为生的,绝没有让他白白作画的道理。”
羁林这下听懂了,而且对这件事突然有了兴趣,打算刨根问底一回,也想看看凡人多么无聊:“那个你救的小女孩呢?”
罗池渊挠挠头:“她身子有了好转,便被她叔叔接走了。说起来也委屈,她那叔叔醉醺醺的,硬要说是我将那小姑娘拐了来,向我生了好大气。好在见到小姑娘病情有所好转,他也并未跟我纠缠,只是骂骂咧咧将人领走了。”罗池渊讲完,脸上还有些愧疚。
羁林一听,便觉不太对劲:“你这个姑娘,是不是有些太傻。这人明摆着就是故意将那孩子放在那里,等你出手相救。不然为何孩子病一好他便神兵天降?”
其实羁林说的也有道理。这罗池渊虽然远离城中,但常常爱心泛滥,见不得别人有个三灾八难。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土财主,还是每每都倾囊相助。
自然,得过她帮助的人多是还不上钱给她的。也只能去到处向人表一表她的功德。如此“饼菩萨”的名称便这么来了。既然知道她的性子,那孩子的叔叔,八成到真是故意的。最后假装丢了孩子,便不用再考虑还钱的事情了。
其实罗池渊从不向这些人要什么回报,只是人各不同,难免有几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罗池渊听了,并没有懊恼,而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若真是这样便好了,他心里自知理亏,应该不会去外面说我的坏话。看来这些天生意不好跟这件事无关,谢天谢地……”
羁林气得想笑,心说:“这凡人真傻的出奇,看她并不惊讶,好像明明知道人性劣根。你救了人,人家不领情还可能反咬一口。非但不生气,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无奈道:“妹妹,你关注的问题好像并不是关键。”
罗池渊一脸认真道:“姐姐,你要不真的当我姐姐吧?这样我就有家人了。”
羁林愣着,并没有搭话。罗池渊又道:“怎么不重要?那可是钱啊,你看现在,没有钱我就没办法买画。”
羁林微微一笑,心道:“真的蠢,但真的不算讨厌。”遂摊开手掌,心念一决,手上瞬间就多了一锭十两的银子。由于钱这种东西是凡间唯一不可定量去变的物品,所以羁林也不知道会变出多少。知道可能会多,也可能会少,但没想到超出了这么多。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而是被这一波操作吓的惊声尖叫的罗池渊。
糟了,心里一直念叨着“蠢凡人”怎么还是傍若无人的施起法力了?
羁林故作淡定:“这个,是……是野道人都会修的法术,厉害吧?”
罗池渊有些恍然大悟:“姐姐是我见过法术最高的野道人了,虽然我也就只见过你这一个。原来你们和神仙也没差嘛,都能凭空变出银两。”
羁林为了装作一个正儿八经的“野道人”只好谦虚起来:“没有没有,不是凭空。这个,这个是我的积蓄,就在身上藏着。刚才就是一点障眼法,看起来就像凭空变出来的。是不是很成功?”
罗池渊这才轻松起来,一脸崇拜:“太成功了,姐姐真的很厉害。”
羁林拿起银子递向罗池渊:“这应该够了吧?”
罗池渊没有接过银子,而是说:“现哥哥跟我说过,只有一家人才能用对方的银子。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不能用。而且姐姐的画像是要留给我的,自然得我来买。”
羁林只想速战速决,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我看你亲切,便收你做个妹妹。”
其实这话多少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可说着,心里便觉有些恐怖,自己居然对一个凡人说这种话。真是堕落到了极点,但既然已经开了头,只好说下去:“这个,就存在你这里吧。你现在需要,便拿来用,卖了饼再补上去。并不是送给你,银子我实在用不着,还不如你先拿去。”
一番话毕,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就算是偶尔与凡人玩个游戏,有了交情,日后折磨起她来,想必怨气更甚。”羁林如此安慰自己。
那罗池渊明显激动的想蹦起来,但还是没有接过银子。试探的问道:“姐姐是说真的?”
“好吧,逼我出狠招。”羁林酝酿一下情绪,轻声道:“是认真的,待我伤好,咱们便拜成金兰之交。”
闻声,罗池渊眼睛一亮。像是就等这句话的样子,速度极快,扑在羁林怀里。羁林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抬手还是起身,是将这不知死活的凡人一把推开,还是玩把狠的,自己也配合她来个“义结金兰”的深情拥抱。
这时罗池渊连忙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太高兴了,忘了姐姐不喜欢与人亲近。”说完终于拿了银子,又道:“姐姐伤着了,得吃点荤菜补补身体,我下山去了,天黑之前一定会回来。姐姐一定不要到处乱跑,要静养。”
羁林轻轻“嗯”了一声,假意乖巧躺了下去。见罗池渊已经走远,才起身继续运法修身。
罗池渊为她腋好被子,满面春风的跑出去。到了城里,逢人便说:“我有姐姐了,而且美的像天仙,还会法术,厉害的不得了。”
那些认识她的人客套的回个:“恭喜恭喜”那不认识她的人便扭头跟别人谈论,笑话罗池渊像个疯子。
至一处不大不小的街铺,其上写到“罗记汤粉”这正是罗现的小店。罗池渊兴冲冲的跑进去,直奔后厨,边跑边喊:“现哥哥,我有姐姐了。”
一身材魁梧,丰神俊朗的男子放下菜刀转过头来:“疯丫头又来了?”
罗池渊笑道:“现哥哥,你又说我。我才不疯,我是说真的。不过她现在伤的很重,等过几日我带她下来画张像,到时候你就能见着了。”
罗现道:“有了姐姐?看把你高兴的,比有我这个哥哥还高兴?”
罗池渊笑道:“你是别人家的哥哥,姐姐是要跟我拜把子的姐姐,哈哈。”
罗现表情忽然有些认真,道:“那我做你家里哥哥可好?”
罗池渊摆了个嫌弃的表情,道:“我家里才不要男孩子,太不方便了。”
罗现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个孩子。”继续切肉又道:“你给你姐姐画像做什么?”
罗池渊道:“我怕以后她走了,我想她。”
罗现:“她不是你姐姐了吗?怎么也和之前那些人一样,不留下与你一起生活,还要去别处?”
罗池渊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问过羁林,今后会不会离开。
“对啊,她也没说过她以后要不要留下来啊。现哥哥提醒的真是及时,我回去便问问她。不说了,我要先去买肉了,等下还要和姐姐一起吃饭。”说完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罗现追上去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道:“长也长不大,怎么说她也听不懂。”
“掌柜的,你就是太老实巴交,要我说你就直接提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突然冒出一句话,罗现吓了一跳。
啐道:“罗福,你要吓死我啊?无声无息从哪冒出来的?”
罗福尴尬的笑笑,毛巾一搭跑开了:“客官你要的油酥饼,两碗汤粉……”
罗池渊一路小跑至一路边的槐树下渐渐放慢脚步。远远看去,那树下摆了一张长桌,其上有一叠纸。桌后坐了一个身着素服的男子,还未走近,便能看到其发带微动,风度翩翩。走到跟前再看,果然是个剑眉星目的少年郎。
这少年便是卖画为生的南门贺,世代书香。只到了他这一辈,南门贺醉心于此。竟不去科考,终日作画。人家是“富贵闲人”而他是不富贵也要做个闲人。
幸而他确有天资,画的还算不错。无甚名气自然卖不了高价,但是以此为生还说得过去。父亲早亡,家中只剩一老母亲,老夫人向来通情达理,并不对他做什么加以干涉,于是便这么着了。
罗池渊喊了声:“南门哥哥!”伸手去摸钱袋,才想起自己还未去换铜板。于是笑笑,边跑边说:“南门哥哥,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回来啊”
南门贺轻笑道:“疯丫头慢点跑,别摔了。”
不肖多时,罗池渊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串钱,背上多了一个包袱。她将那串钱兴高采烈的递给南门贺。南门贺也不推辞,接过来笑道:“这才几日,便赚了这么多钱,疯丫头定是抢劫去了。”
罗池渊:“对对对,就是抢来的。呐,就是抢他的。墙边蹲着的那个,穿蓝衣服扎朝天揪的那个。”说着,手指向槐树后面墙下的小童。
“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一笑,罗池渊又拿了五个铜板递给南门贺,道:“南门哥哥,我告诉你啊,我可是有姐姐了,你以后再欺负我,我就喊她来打你。她可厉害了,两个你,不,三个你都打不过。”
南门贺噗嗤一笑:“这么厉害?唉,你何时有个姐姐?失散多年,亲人重逢?”
罗池渊道:“才不是,是我捡回来的姐姐。对了,过几日她身子好些了,我便带她来,哥哥替我给她画张像。”
南门贺颠了颠手里的五个铜板,笑道:“哦,原来是让我画画的钱,我还以为是疯丫头给我的利息。”
罗池渊一撇嘴:“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不跟你胡扯。”说着便朝那街边的肉摊跑过去。
“休想我为翠屏红烛流苏帐,撇了你这黄卷青灯映雪窗......”
听院中哼起小曲儿,羁林睁开双眼。这曲应是戏文,只是那罗池渊哼的五音不全,不大好听。而且原本是悲伤的故事,她唱的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想是并不知那戏文之意。羁林又闭上眼,封闭五识,静心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身体被什么拉着摇晃,遂睁开双眼,打开五识。
只见那罗池渊面色焦急,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喊道:“姐姐,姐姐怎么了?”见羁林睁开眼睛,方才平缓下来:“姐姐方才怎么了?也不动了,也不呼吸了,敲门也听不到了,吓死我了。”
羁林见罗池渊如此担心,自己到真像是她亲姐姐一般。心中暗笑,道:“我没事。”
“没事便好,真的没事?”罗池渊又上下左右的环视羁林一圈。
羁林站起身来,稳稳的在地上转了一圈,表示自己生龙活虎。罗池渊这才放下心来,将羁林拉出去吃饭。
走过院子,羁林总算看清了这院的全部面貌。一共就两间屋子,只是院子修的大。也没有院墙,都是用竹篱围起来的。上面还杂乱无章的爬着些藤蔓,现下季节看着还挺好看,郁郁葱葱的。伙房就挨着卧房,院里种了许多菜。红一片绿一片,虽不是什么奇花异草,但看着到是别有一番风味。
屋子是用各种形状大小不同的石头,活着黄泥盖起来的。有些歪歪扭扭,这里薄那里厚,可总感觉十分结实。那屋顶倒是“精工细作”,一层叠一层磊的有得有二十寸高,看起来绝不会漏雨。
羁林对这屋子的长相并不在意,但她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这只有一间卧房,那么就是说,自己要和凡人住一间房?
“果然堕落不能开头,和凡人搅在一起,麻烦会越来越多。”羁林后悔的想到。
到了晚上,果然该来的躲不过。这羁林其实不需要睡觉,只是需要待在罗池渊身边,以隐藏自己的怨灵。可让她和一个凡人和平共处已经是破天荒头一遭了,现在要共处一室,甚至同睡一榻。这可真有点难为这个邪魔了。
罗池渊已经松了发髻,去了外衫。羁林躺在榻上,感觉身体有些僵硬。只用余光向罗池渊瞟过来瞟过去,竟然有些紧张。
只见罗池渊从那妆台之内取出一张旧席子,又铺了两床褥子,将木枕摆上。动作熟练,像是常常如此打地铺。看样子,羁林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发生的太彻底。
果然,罗池渊道:“姐姐,我知道你定不喜欢和别人睡一张榻。今日已经太晚,明日我再磊一张榻,安心睡吧。”说完便吹了灯。
羁林“嗯”了一声,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一片黑暗。
羁林从来对凡人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折磨他们。可现在羁林满脑子都是“这么单薄的身子睡在地上,明日定会生病。”
羁林努力运法封锁自己的思绪,可似乎并不管用。于是心中便想:“现在不妨对她好些,等日后魔化起来一定会怨气深重”对,这样便说服了自己。
罗池渊早已睡熟,羁林一挥袖,将她原封不动的转移到榻上。自己便盘坐在地上继续运法,修复真身。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