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看着高坚、高兴与一众玄甲军醒来,便再次整队,一遍又一遍的向钟夜白这边发起冲锋,但又一遍又一遍的被巴泽虎以星盘转换阵法空间,将他们一遍又一遍的转出大阵之外,嘴角露出不屑,向正在紧紧箍住自己的钟夜白哂笑道,“无辜?”
“难道不是?”钟夜白反问道。
苏幕遮吃力的抬起头来,仰望灰蒙蒙的、好像马上就要下暴雨的天空,淡淡的说了句,“这个天下,有谁敢说自己无辜?”
这回轮到钟夜白哂笑苏幕遮,“有谁?我就敢说我挺无辜的!你说我爹那么大一个楚王,我就想好好当个整日只会混吃混喝等死的世子,招谁惹谁了?你说你徒弟齐龙骧不就是想当这个楚王世子么?我让给他便是,何必整日算空心思就想着怎么杀我,还把你这个老前辈都搬出来了!”
苏幕遮故作惊讶道,“你当真能让出楚王世子的位置?”
钟夜白一本正经道,“这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让给他便是。当个世子有什么好的?又是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心累!再者说,到那边的梁国去当质子,你们问过我愿意不愿意了么?就让我去!要我说,齐龙骧既然想当这个世子,那便让他去做这个质子好了,说不准到了那边为我大玄朝立了大功,就更能顺应民心继承我爹的楚王之位了呢!”
谁料苏幕遮轻轻摇了摇头,“我觉着,还是死人最靠得住!”
“那苏老前辈是非要杀我不可罗?”钟夜白惊叹道。
苏幕遮双眼一眯,点了点头。
钟夜白继续道,“要不,我让你杀我,我保证不反抗,可是青鸾和巴泽虎你不能杀他们!”
苏幕遮眯着双眼审视着钟夜白,突然笑出声来,“世子殿下,你反不反抗,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再者说,就算我答应了你,你死了之后,你怎能知道我杀没杀他们?苏幕遮可是个从来不守信用的!对了,世子殿下这么聪明,难道真的认为我在杀了你之后,还能放走他们两个?”
钟夜白明知故问道,“为何不能放?”
苏幕遮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仿佛是在帮助钟夜白完成自己的遗愿一般,不介意和这个将死之人再多说几句话。
“嘿嘿!青鸾和巴泽虎与你关系最为要好,就算你没有死在我手上,他们也不可能真心实意效忠龙骧。而如果你死在了我的手上,那么将来龙骧接掌玄甲军最大的阻力就会是他们两位。我刚才说过,最可靠的人,只有死人!”
钟夜白摇摇头,眼见高坚、高兴仍旧率领两百玄甲军拼命的再向阵眼中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便声嘶力竭的向高坚高兴二人喊道:“高坚、高兴!你们二位听令,速速率军回禀我的父王,我是死在苏幕遮的手上,这是军令,不得违逆,违令者斩!快……”
钟夜白话还没说完,高坚、高兴便已涌出止不住的泪水,还想向钟夜白做最后的道别,可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到远远地传来世子殿下喊出的最后一个字,“滚……”
“快滚!”这两个字若是用在平时,高坚高兴和属下两百玄甲军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舒服,因为平日里那些千总对待他们这百夫长都是呼来喝去,招招手就得跪着过去,腻歪了就直接喊个“滚”字,更不耐烦些就会不厌其烦的再加一个字,“快滚!”更别说百夫长之下、与士兵无异的十夫长和普通士卒了。
但此时听到这两个字,高坚高兴二人以及他们所率领的两百士卒均是心中酸楚,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好说话的、爱兵如子甚至身先士卒的“大官”,而且是那种一辈子都有可能见不到一次的、比千总大上百倍的楚王世子,而此时,这位身份显赫的楚王世子竟然在保护自己这些本应保护世子殿下的士兵……
但军令在前,况且高坚、高兴二人也知道巴泽虎和青鸾二人的实力,当时在郡守府,自己兄弟二人率领的两百玄甲军,再加上近百位陈郡的官军和捕快,竟然三下五除二就被那位名叫巴泽虎的悍将给一个挨个剥光了捆起来,而那位青鸾将军的实力与巴泽虎将军应该也是不遑多让,就这二人联手都干不过的老头,自己二人所率领的两百玄甲军能帮得上什么忙?
因此,此时此刻,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听从世子殿下的军令,率领一百玄甲骑兵日夜兼程赶赴玄都城向楚王钟岳报信,只有这样,即便世子殿下真的遭遇了不测,好歹也能让楚王知道欠下这笔命债的债主是谁。
既然自己实力不济,但能帮世子殿下传句话,让世子殿下的大仇得报,即便楚王听闻噩耗要杀自己这青州驻防的两百玄甲军,也是死而无憾。
士为知己者死,现在,钟夜白就是这些天底下最为普通的两百士卒的知己。
苏幕遮看着钟夜白声嘶力竭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你以为你让他们走他们就走得了?以老夫的实力,他们能跑出老夫的手掌心?只不过老夫确实需要一个送信的,所以,老夫可以向你保证,不杀他们,放他们回玄都报信!”
钟夜白哑然失笑,“你不是说,你说话从来不算数的么?要不,你给我发个誓,就说必定会杀死他们,一个都不放过!”
苏幕遮仿佛如梦初醒,“对哦,这倒是个好办法!老夫发誓,必定会杀死他们,一个都不放过!”
说罢,苏幕遮真元鼓荡,一把便将钟夜白震得向后飞出一丈多远,巴泽虎迅速转换阵法,钟夜白只在空中摔出一丈,却被巴泽虎控制事先制作好的阵法拼命转换,竟是在摔出七八个小阵,方才稳住身形。
苏幕遮拔剑,剑身刚出鞘一寸,便再次入鞘,一手捂住胸口,怒向钟夜白道,“世子殿下心思活络,竟然想到向老夫下毒了!哈哈哈!”
钟夜白拍了拍手掌,拍下药粉无数,“过奖,过奖!老前辈修为实在太高,都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步了,体内真元不知几何,只能用这化骨散给老前辈减一减真元,我们三个作为晚辈的,才能多有几线生机!”
苏幕遮故作惊讶道,“难道就是那种可以让人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真元消散于无形的那种化骨散么?”
钟夜白笑道,“老前辈见多识广,夜白实在佩服!真元便是修道之人的骨,真元有多少,骨便有多强!这化骨散,对于晚辈这种废人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无毒,但对于老前辈这种修为高深莫测之人,简直就可以说是对症下药了!”
苏幕遮一抹下巴上所剩不多的山羊胡须,笑道,“好一个高深莫测!不过你们既然知道我高深莫测,为何就认为下药对我有用呢?你们以为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就是比一比谁积攒的真元数量多?那还要那么多功法秘籍干嘛,大家一起加油鼓劲积攒真元不就好了?谁积攒得多,谁就是天下第一!只不过,就凭你们几个的本事,苏幕遮就算不使用真元,就凭单纯的剑道,你们也丝毫不是我的对手!”
钟夜白听闻此言,赶紧拍了拍心口,“幸好,幸好!苏老前辈,我们可不敢把您看得太轻了!所以,在对您使用化骨散的同时,我们还对您使用了盈香膏,苏老前辈闻闻,手臂之上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盈香膏对付修道之人完全没用,是世间俗药,牙行里拐卖女子经常用到这种药物,可以使普通人筋骨松软无力,即便有再绝妙的剑法,也难以施展出来。”
苏幕遮故意往手臂上一闻,点了点头,“嗯!好像还真有那么一股异香,好闻得很。世子殿下心思够缜密的啊,先用化骨散让我不能使用真元,再用盈香膏让我无法使用剑法!这药用得绝妙,绝妙!”
说到这里,苏幕遮再次将手臂抬起,凑在鼻尖上使劲嗅了几下,就好像要将手臂上的盈香膏都尽数吸入鼻腔中才肯罢休一般,而在钟夜白看来,这简直就如自己那个时代的瘾君子一般模样,而且是一位老而不正经的瘾君子的模样。
而这位形象不佳、闻起手臂来就如同一位瘾君子一般的老者,在这个时代,确是一位位列武道山巅的用剑高人。
苏幕遮在手臂上夸张的嗅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终于停了下来,“青鸾小丫头药是配得越来越好了,世子殿下的计谋也用得不错,只可惜啊,你们还没有真正了解老夫的实力!”
“青鸾你年纪轻轻,药物便能配制到如此程度,可谓天才,一品巅峰境的高手遇上你一不小心肯定是要吃大亏的,即便是进入圣境,稍不小心可能都要着了你的道。只不过,你们怎么都想不到,老夫其实已经是天地境,也就是圣境的极境,就你们这种毒药,老夫可以当饭吃!”
苏幕遮此言一出,巴泽虎虎躯一震,青鸾则是大惊失色,即便连钟夜白这个从未修行过的人,也都几乎惊掉了下巴,三个人的不约而同的后背上不停地冒气了冷汗。
天地境!圣境的极境。
武道的品级一般参照儒家的方法,将圣境分为三个层级,即君子、无疆、天地。
天地境,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最高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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