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回来的尊严

    
    元月10号，集团公司财务经理联席会（像不像参谋长联席会？）在总部召开了。
    新来的财务经理，坚果国注册会计师美女秦兰，34、5岁的样子。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那种干练，那种风姿绰约，实在叫我难以描述。
    以后这样的会也别一个季度开一次了，咱得建议曾总监，一个月一回吧。
    理由？啊，聆听领导教诲，不断提高财务水平！
    就在我喝啤酒时倒啤酒的过程——歪门邪道（歪门斜倒）、卑鄙下流（杯壁下流）、改邪归正的时候。
    “普度区的刘大军来了没有？！”美女经理毫不客气地点名了，连哥们的经理头衔都免了。
    “啊，您叫我？”平时和曾总监玩笑开惯了，一般都是“您，您的称呼”，我站起来回答。
    “你开小差啊？”美女珍珠成串地说开了：“你就是刘大军呀，我以为水平多高，也不过如此嘛！还有，请你以后不要用您称呼我，我有这么老吗？！”
    一脸小鸟的愤怒。
    “俺不是想尊敬您吗？”被训懵了，我讪讪地回答。
    “还说，还说！”经理跺着脚，后果很严重。
    “啊，不敢，不敢了！”我诚惶诚恐。
    “哈哈哈！”会议室里一片欢腾，这怎么都像小两口在那什么吧？
    总监笑得最欢，胖胖的脸肉崛起，把小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笑什么笑？严肃点！”美女领导红着脸，“stop！”
    “对的，开会！”总监站起来维持秩序，脸上的笑还没回收完。
    唉，世界上最难憋住的就是笑啊！好几个有笑容惯性定律的财务经理都憋得脸蛋通红。
    “刘大军你说说看，今年四季度，你们普度区为什么收入比上季度增长30.75%，利润反而降低了11.38%？你怎么控制成本的！我听说你们已经建立了全面预算，难道只是绣花枕头吗？”美女经理单刀直入，咄咄逼人。
    “哦，是这样啊，我解释一下吧，领导。四季度我们固定成本比上季度节约了3.58%，大约69.83万元；提成和奖励增加了5.74%，数据是111.97万元，这样总的增加2.16%的费用。”
    我背着数据，还很得意，整个集团也就我敢不看分析报告。没办法，记忆力好，7岁就好奇地背诵圆周率后面100位，现在还记得。
    我虽然想低调，但是实力不允许哇！
    “是啊！你也知道整个费用只增加2.16%，那剩下的利润到哪去了？这和30.75%比起来，可是足足少了28.59%！”
    美女的逻辑无懈可击，其他人都懵圈了，频频点头。
    “嘿嘿，秦经理！请仔细验证，净利润的增长是否和销售收入的增长比例相同？其次，你不看毛利吗？”
    我也不客气了，这可是事关哥们专业水平的大事，职业道德不能违背，但职业尊严不容玷污！
    “你想和我抬杠吗？我研究了你们的毛利，确实下降了25%，可这还是解释不了28.59%-25%的差异3.59个百分点的事实啊！”
    美女经理脸红一阵白一阵，表情煞是丰富。
    唉，你怎么就钻牛角尖呢？美女。拿哥们立威，你可真是打错了算盘（俺会计祖师爷的古董计算器）。
    “秦经理，刚才听你讲英语，俺估计你是海龟吧？”我笑咪咪地问道。
    “对啊，我就是海归！在坚果国念的大学。你怎么知道的？”她心里还以为我打探她隐私吧？
    有个哲学家说过：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可是在感情的河流中，哥们已经两次踏入了。找的都是脾气火爆，自以为是，我就是世界中心的那种女人。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你真好骗。
    但我保证：不会有第三次了！
    想着张姗的柔情和好，突然觉得这女子索然无味，偏偏她还自以是人见人哀，花见花败。
    “啊，我猜的。听你口音标准，还带点儿音，估计不是轮墩郊区来的。”我一本正经地胡诌，好像我也在这两个国家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哦，你也在坚果国留学吗？”美女的好奇与生俱来，会害死猫的。
    “拉倒吧，坚果国他倒想去！天府盆地一小县城来滴！”挨我坐的那个嗵用4S店的财务经理尤大，来自北国江城的二人转口音出来了。
    “我说也是嘛！当我踏下从C国飞来的飞机，猛然发现坚果国的空气居然是那么香甜清新，于是贪婪地享受这绝无仅有的清甜空气，莫名有种奇异的奢华，我完全被他震惊了。你们这些下里巴人，怎么可能去那天堂般的国度？”
    美女经理一脸陶醉后，又开始研究天花板的材质。
    “算了，你想去天堂就去吧！阿门！我也不拦着你。甚至那也是你们这一类人口中所谓的自由和人权。”我装模做样画了个十字。
    “哈哈哈！天堂只有单程票哦。”尤大这次还敢于发声支持我，或许是对以前出卖我的一种内疚吧？
    “我警告！不要说和本次会议不相干的话题。呵呵嗨！”总监站起来憋着笑呼吁。
    “好的，领导，我讲个真实的事吧。上个月，税务专管员突然打电话给总监，说俺们普度区偷税，要求补交税款和罚款。”看着财务经理有些要发飙，哥们赶紧偃旗息鼓说：
    “人家相当自信地说，是从我们的报表稽查出来的。当时我和总监都很震惊，如果单凭两张报表就能查出问题，真是全国独一无二的高手啊！咱可得跟人好好学学。总监，您说说吧。”
    我总是在关键时刻，塑造和维护总监的权威。功劳永远是领导的，错误才是自己的，在职场上您要能做到这点，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不信？您先试试啊，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咳咳”，领导的威严主要体现在卫生嗽的水平和时机上。总监眯着小眼，严肃地说道：“啊，这个嘛，是有这么回事。我长话短说：专管员发现大军公司上个月销售收入2109元，她就计算销项税额306.44万元，当期进项税额153.37万元，因此本月应交增值税153.07万元。
    但实际上公司只交了89.72万元，所以偷税63.35万元！她自以为立功了。还要求我和大军带着上上月的全部会计凭证，去税务局接受处罚。
    结果呢？在销售收入里有436万元单独列帐，是公司独立的服务部门的拖车收入。“
    “这有什么说法吗？“美女经理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疑惑。
    她大概也是个学霸，可就是实践经验有所欠缺吧？如果是我，早就敏锐地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滨城和民航区制造业的经验可不是白来的。
    “税法规定，拖车收入按照5%缴纳营业税啊！其实专管员也是考虑问题不全面。
    在利润表上，主营业务税金及附加根本不是按照增值税税率17%的附加税率计算的，因为里面混入了营业税及其附加税，所以已经不再符合单纯的增值税计提比例了！
    大军啊，你是不是想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销售收入的增长比例不一定等于净利润增长比例？因为这里面变数太多，是吗？”总监平静地说。
    看人家反应多快？闻弦歌而知雅意。
    “是的，总监。”我郑重地回答。
    “狡辩！你们四季度净利润率32.51%，在全公司排在倒数第一位又怎么解释？你不觉得脸红吗？总裁也想要个说法。”财务经理脸一红，很快又夹枪带棒。
    “你们心里没数吗？这个月我们普度子公司维修退出增多，为了挽留老客户，我们只好对一部分懂行的客户老老实实采用标准件。
    大家知道，大重规定的标准件毛利只有22.5%，而非标准件的毛利却高达60%多。长此以往，虽然不会出安全事故，但是诚信何在？老客户能不流失吗？”
    哥们最讨厌那种有错不承认，还拉大旗做虎皮的人。
    “那不是你考虑的问题，你只需要不择手段提高净利润率！”财务经理气势汹汹地说。
    在我眼里她已不再美丽。我们可以有财务上的分歧和争论，甚至你暂时经验不丰富，还可能对税法理解错误，我觉得都可以原谅。但是，你闭着眼睛说瞎话，我可就不乐意了。
    后来才知道，经理是总裁的表妹。
    忠言逆耳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
    鬼谷子算古往今来大智慧第一人。他说：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
    可惜啊，那会儿哥们年轻好胜，暴虎冯河。
    年轻时碰壁和摔跟头不可怕，但是不总结就可怕了！
    “不说这个了。大军啊，你研究过东海市最近对新成立的贸易公司，免一年企业所得税的优惠政策吗？”总监赶快灭火。
    “研究过。”
    我知道国家政策是好的，想刺激经济和带动就业。但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会利用它偷税，还美其名曰“合理避税”。
    在我的认知里，该交的税一分钱不能少；不该交的税，咱精研税法，一分钱也不多交。根据税法规定，能享受国家给企业的优惠，要不遗余力争取。
    但是成立表面上不关联的影子贸易公司，从别的真实贸易公司或生产厂家采购，再比市场价高出很多销售给自己的维修公司。
    维修公司因为成本加大，利润减少，可以少交企业所得税；而影子贸易公司的畸高利润，因为新成立的公司免一年企业所得税，能合法不交。
    就路远集团整体而言，偷逃了巨大金额的企业所得税款，国家承受不赀之损！
    还有个别的企业更过份，同时成立7、8家影子贸易公司，把3年后的材料和配件都采购了，内部销售价格超级高，反正免税政策一年期过了后，注销贸易公司就是。
    烟花国实行零库存和jut in tame生产，为的是提高存货周转率和资金效率，我们的一些公司却拼命加大库存，奇葩啊！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总监总是在会上让我发言，以便在季度奖或年终奖（只有这次是真发）时，有借口多分点给我改善生活。
    但我却首次摇了摇头，装作很愚钝的样子：“最近太忙，没研究透。”
    大丈夫处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才能无愧于天地间！
    “曾总，我来安排吧。”财务经理干练而果断，“我已和总裁单独汇报过。过完春节，财务部配合行政部成立一家贸易公司，同时上报今年的采购计划。多报点也没关系，今年不考核采购资金利息。”
    “刘大军，你意下如何？”财务经理洋洋得意地点我名。
    “还没想好。”我刚毅木讷回答。
    “回去好好想想吧，原来你也是徒有虚名啊！“
    子系什么狼，那什么就猖狂？
    “好的呀，我一定。”我嘴上说着，心里却决定今后要徐庶进曹营了。
    几天后，哥们只领到3万元的年终奖，本来按照惯例应该领9万元（吴总10万，主任8万）。
    最可气的是，公司每月一期的《路远文化》上面，发表了总裁的署名文章，题目叫《海归和本土的差异—兼谈专业技术的再学习》。
    文章点名表扬集团财务经理，怎么学成归来报效公司；反面教材的是一个本土的经理，躺在老本上休息，不思进取。最后号召专业技术人才也要加强学习，才能不被企业发展淘汰。
    文章发表后，除了总监、吴总等几个人对我一如既往尊敬外，大多数人没了往日的热情和礼貌。
    什么叫世态炎凉？
    这，就是！
    我知道自己没有公开表忠心，也没有抓住一切机会拍马，第一次年度财务会还得罪了直接上司。记不得谁说的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也对啊，穷养小子富养闺女嘛！